闻言,李唯抓着手里的新围裙,迈着牛仔裤里包裹的长腿,很是气势磅礴地朝原少陵走了过来:“穿着。”他就像恶霸似的把围裙塞到原少陵手里,一弯腰,就把人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原少陵被迫下了沙发,一脚踩到牛郎光溜溜的脚背上,他微皱着眉头低头看了看,腰突然被一只手捞着,一收,一紧,刹那之间,他的侧脸不及防备地被人“啵”了一口。
没经过别人同意而耍了流氓的人咧嘴,无耻嚣张地露齿一笑:“免费的,不额外收你的钱。”
原少陵说:“你可以稍微要点脸。”脚后跟同时在李唯的脚背上狠狠地碾了一下。碾完后,看着对方扭曲的脸,他一直堵在心头的呼吸顿时畅快了不少。
原少陵是从不做家事的人,用不着,他也没兴趣。但某个人似乎认为逼迫他做家务是一种乐趣。
他帮他切了切菜,形状都切得惨不忍睹不说,更撒得流理台到处都是,之后还撩翻了放在旁边的面粉盆,满地的面粉把李唯气得跳脚。
原少陵在对方嗷嗷直叫中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脱了围裙,扔给对方,说了句:“以后记得别再叫我做家务。”而后潇潇洒洒地走出了厨房。
等到晚饭上桌已经有些晚,除了饺子还炒了几个小菜,李唯拍拍围裙坐下来,“除了你也没别的人有这么好的福气被我伺候了。”
“你爸妈呢。”
他黯然地说:“我还没来得及为他们做这些。”
原少陵慢条斯理的拿起筷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去个超市怎么去了那么久,超市里人很多?”
“我还顺便逛了商场买了几件衣服啊,反正是你的钱,不用白不用。”李唯夹了个饺子蘸了蘸,他把它放进原少陵的碗里,脸上的黯淡消失,他狡黠地挑挑眉,“有你这种大金主真是不错。但是如果——你肯接受我的追求,我就考虑把花的你的钱还你。怎么样?”
原少陵笑笑,心里说不出的膈应:“你花了我这么多,什么时候还得起?”
李唯撩开额前的金发,直直地盯着原少陵,唇角噙着坏笑,压低声音:“要不我卖身还?”
就凭他那为零的技术还真以为有人肯要?但童家二少哪里需要卖什么身。他花他原少陵的那些钱,对童二少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他看不透这个人,正因如此,他才相信了他在满身市井气下保留的一份直率的纯粹。但就像曾经他也没能看透刘妙,他看人的眼光似乎总是这么差。差得让他窒息。
等李唯收拾好厨房和餐桌,楼下已经没了人。满室灯光,明亮但显得空寂。原少陵说过他不怎么住这里,这地方从前就没什么人气吧。
有着一张又拽又痞的俊脸的男人抬起头,原少陵掩着房门,这么早就进房间还是头一回。他静静地望着那里,在灯下岿然不动而专注,仿佛换了一个人,半晌他微微吐了一口气,刨了一把头发,关了楼下客厅的灯。
卧室门缓缓从外推开,一个人钻进来,朝坐在沙发上翻阅着资料的原少陵灿烂一笑。
“需要侍寝吗宝贝儿?”还在问着,他已经走到了原少陵的眼前,不经主人同意,贴着他坐了下去。
原少陵那副低度数的眼镜又戴上了,他抬头看了李唯一眼,下巴顿时落入了别人的钳制。他轻轻地托着他的下巴,倾身向前,差一点吻上了他。
原少陵毫不犹豫地偏开了头,从李唯的手里脱开。
“我在忙正事。”镜片下,他的眼神里写着拒人千里,或者滚蛋二字。
“……你怎么了?”李唯顿了一下后问,“下午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下午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原少陵想,你不如问问你自己吧,在我离开之后你在那间咖啡馆里跟刘妙呆了二十分钟,你们又他妈的说了什么!
他突然格外的恼怒,不仅是对眼前这个人,更是对自己。原少陵不是那么喜怒于色的人,他很少这样生气,这样直白的愤怒难忍。胸中的怒气叠加着当年往事,让他越发火冒三丈。他很想知道童惠宇和刘妙是什么关系或许他们早就串通好,甚至就连在新月楼的那场初识都是算计。
想到这里,原少陵眼角一跳,他胸中的怒气已蔓延至脸上。就在他几乎要发作的一瞬间,耳边突然传来一句问话。
“你知道了?”他听到他的声音,问着这样的话,却是意想不到的从容而冷静。童惠宇接着说:“我知道你查过我,也知道你和他们两人的事情。原少陵,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知道的所有事。”
第12章
原少陵瞪大双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童惠宇就这样风轻云淡地说出了这些话。
他以为他们应该是欺骗隐瞒,勾心斗角,互相玩弄,最后一方获胜或两败俱伤。
他以为他们会这样。
可是,这个人一句话却承认述说了所有。为什么童惠宇会——
“的确,我还有一个身份,一个名字,我是童惠妮血缘上的弟弟童惠宇,是童家的人。但我也是李唯,我给你说过的都是真的,我从没骗你。我也知道你这么生气不是因为我是童惠宇,而是因为你发现我今天下午跟踪你,并且和刘妙见过面的事吧?但是——”李唯轻搓了一下自己的脸,非常无赖地冲神色复杂的原少陵笑了一下,“我和他的见面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保证,那个杂碎再也不敢来勾引你了。”
十天后。
原少陵出了一趟差,有些疲累地回到独居的地方时已是傍晚,打开门,一阵食物的香味便钻进他的鼻子,让他感到饥肠辘辘。有人在他空置过好几年的厨房里轻快地吹着口哨,在这个寂静的夏天屋子里创造出无限的愉悦的气氛。
原少陵脱了鞋子,松开领带,解了两颗扣子,才换好拖鞋,就有人在不远处“哦?”了一声:“回来了啊,正好,开饭开饭。”
“你怎么还赖在这里。”他故意皱起眉头,抬头看那人两只手托着两个盘子,赤着上半身穿着围裙,金色的头发长出了一截黑茬,丑得又土又蠢。
“我在这里当然是等你回来,你出门这一个星期我独守空闺都快要寂寞死了,每天都想你想得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那人迅速地放下盘子拱到原少陵的面前,不要脸地拉起他的右手放在自己赤裸裸的腰上,“不信你自己摸。”
在出差之前原少陵让童惠宇从自己这里滚蛋,但显然这人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他的手不甘不愿地碰到他,他抓着他,带着他在自己身上放肆地摩挲。那是一截非常非常性感的腰,常年从事体力劳动锻炼出来的好身材,小麦色,修长而强健,光滑的触感下是随时能爆发出力道的肌肉。
“瘦了吧?我可没骗你啊我的大少爷。”童二少爷露出邪笑,嘴飞速地往原少陵脸上袭来,但被原少陵嫌弃地避开。
谁摸得出来他瘦没瘦,他又没怎么摸过他。原少陵抽了一下自己的手,对方死抓着他,他没抽动。
“你要在我家耍流氓?”他瞪着这个人问。
“如果你接受我我的行为就不叫耍流氓了。”说着童惠宇又要亲原少陵,原少陵皱眉避开,然而他的手一紧,另一只手也被人牢牢抓住。他把他按向自己,原少陵骂了一声“混蛋”,却看到童惠宇那颗难看的脑袋垂下去,在他衬衣里隐隐露出的锁骨上亲了一下。
这一下亲得他有些发愣,他只看到他一头金毛的发顶里夹着黑,在傍晚的灯光下每一根发丝都变得迷离,对方紧紧地扣着他的手,随后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他两秒。
“欢迎回家。”他说。他的眼里闪着比发丝更耀眼的光。
童二少做了一桌子的菜给原少陵接风洗尘。他的厨艺算不上多好,勉强还行,还算合原少陵的胃口。
两人面对面坐着,原少陵喝了两口汤,问殷勤地给自己夹菜的男人:“你一直没回家?”
“我不是租给你了吗,要回哪里去?”这个人还真热衷于当他的牛郎。
原少陵没理他的装疯卖傻,继续说:“你一直在外边不回去,你家里难道没意见?”
“他们?他们——管不住我。”童惠宇毫不在乎地露齿一笑。
他现在已经不会再把他叫做什么李唯了,他知道了他是谁,而对方也知道他为什么把他从牛郎店里租出来,但童惠宇竟然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被人利用。用童二少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她挂不住面子管我什么事?啧,难道因为我是她弟弟我还不能自由恋爱了吗?你要我陪你演戏,不如你陪我假戏真做,这样岂不是更来劲?”
简直恶劣到了极点。他真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流氓。
原少陵不知道童惠宇为什么这么讨厌童惠妮甚至童家,他之前一直没有问,他不想知道得太多,童惠宇就像一个漩涡,他知道得越多便只会在这个漩涡里越陷越深。但他猜测,这些一定和童二少曲折的人生经历有关。
童惠宇的态度一方面让他觉得轻松,另一方面却让他陷入纠葛。他不该和他在一起,童家和原家这些年所建立的往来他不想毁在自己手里。他总是冷静的,知道如何取舍,所以当年他极力地忍着杀人的冲动没有报复刘妙和童惠妮。
在理性与感情之间,他总是选择理性。哪怕这种选择让他疼痛如死。
但忍耐一次背叛,就是他的极限。
“……后天你有事没?”
“什么?”原少陵从游离中收回神思。
“后天是我爸的忌日,你陪我去吧。要是我带着朋友去,我爸一定会很高兴。”
他没有意识到他是在诓他,桌对面的人说得那样诚恳,甚至用了一点点哀求的语气,用了“朋友”这个词,一瞬间便让他放松了警惕,心中生出了悲伤的怜悯。直到两天之后,他和他站在墓园里,站在“李唯”父亲的墓碑前,他被他一把拉进怀里,被他环着腰,听到他对他爹说抱歉。
“老头子,我对不起你,我没法给我们李家传宗接代啦。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他叫原少陵,对,就是这个,老头子你看看他,我相信你要是能从土里爬出来你也会喜欢他。”
原少陵的脸色顿时变得很是好看,他心里想你老头要是能从土里爬起来那也是被你气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甩了腰上的手,“童惠宇,你能不能认真点?”
他在燥热的山风中望着他,“我很认真,正因如此,所以我才带你来见我爸。”
“原少陵,你明明也喜欢我,为什么不肯承认。”这句话竟如此的笃定,笃定得原少陵的脑中轰然落下一道闪电,直直将他劈中。
他自己都不确定的事,为什么——童惠宇会知道、会这么深信不疑,仿佛准确地窥探过他的内心。
“你恨刘妙和童惠妮,但我感谢他们,没有他们背叛你,就没有你和我的相遇。”
第13章
他接受他,就像原本就应该的。如果一个人相信一见钟情,也许他骨子里多少带着浪漫的因子。第一面的互相吸引,是的,不过因为一见钟情这玩意儿是真的。
其实原少陵真的不知道童惠宇有什么好,可能因为对方张扬得那么自然,嚣张得不教人讨厌,总之,他为了他几乎跟家里翻脸。
用他爹的话来说,就是早知道你这样不如当初让你跟那个姓刘的在一起!这一下,两家的关系更不知该怎么发展了。那一边,童家的大小姐抢了对方的情人还马上就要结婚,而弟弟竟直接抢了对方本人!
在这纷繁复杂的利益往来人情纠扯里,夸大一点,可以编一套爱恨情仇的狗血连续剧,但因为一个人的存在,却让原本或许会变成这样的关系变得为之简单。
他只是追求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不拐弯抹角,不考虑外物得失,想怎样就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