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眼色暗淡下来,“我也不知,是否会与他落得一样的下场。”
“所以啊,”阎非想起来此行的目的,“既然不知后果,不如先喝下孟婆汤,若是有缘,自会再相见。”
“不,绝不喝!”小鬼立场依旧坚定,“即使今后永不会相见,我也绝不让自己有与他人厮守的机会。”
阎非再哑然,而后摸摸他的头,“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勉强你。若你愿意,可否告知本王她的名讳,我帮你查查她下一世的情况,好让你去找她。”
小鬼眼中燃起光亮,“多谢殿下!他上一世名讳唐骏,是个将军。”
唐骏,将军……
阎非总觉得这名讳十分眼熟,好像不久前就在生死簿上写过。
“你等着,本王去拿生死簿来瞧瞧。”
他回冥王殿中拿了生死簿,翻来翻去总算找到那个名字。下一瞬,却愣住了。
这是九玉仙君入世轮回所用过的名字!再细看,唐骏正是他的最后一世。
小鬼在炼魂殿中等了许久,不见殿下回来,却等来了殿下身旁的黑无常青曜。
“青曜大人,殿下可为我查出来了?”他急忙问。
青曜冷面冷语,看向小鬼两旁专门行刑的阴差,“传殿下口谕,继续用刑,直到他松口为止!”
说罢,转身离开,不再管身后声嘶力竭的痛喊声。
回到冥王殿,青曜拱手道,“禀殿下,已经传令下去了。”
阎非负手转身,“好容易碰让一个知己,居然还是一介短袖鬼。本王也是不想看他再步上后尘。”
青曜道,“属下明白殿下的意思,只是,这继续用刑,可行么?”
“不可行就再用,总会有他松口的一天。”
阎非信誓旦旦,但其实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万一这鬼如他当年一般执着,可怎好?
天庭久未有下凡历劫的神仙,阎非也够不着人问这鬼的命格。只能没日没夜的行刑,希望能磨损他的意志,令他愿意喝下孟婆汤。
一筹莫展之际,天庭忽然派下一只青鸟,送了张请帖过来。原是天界蟠桃园的蟠桃,九千年一成熟,天帝特意设宴蟠桃会,宴请各路仙友前去品桃。
这请帖,是第一次送到他手里。上一次的蟠桃会,所谓的各路仙友里,恰好忘了他这个在地府当职的冥王。
阎非只当他无意忘了,捧着请帖乐得开花,想起可以趁机去问主司命格的紫微星君,那小鬼的命数。若是命中同他一般有仙格,他便不再用刑了,随他去吧。待他修炼成仙,自会有再见九玉仙君的一日。若命中无仙格,带着记忆永世轮回,无异于自取灭亡。
阎非思量好一切,在蟠桃会开宴那日,早起换上了一件藏青水纹色长袍,带上请帖,驾云去了天庭。
蟠桃会设在蟠桃园,园中几株硕果累累的桃树,上面结满了蜜色的蟠桃,颗颗饱满丰润,最小的也比成年男子的拳头大。
阎非有些流口水,但想着宴会还未开始,只好作罢。
身旁几位并不熟识的仙友,阎非只认得太白星君,便拱手弯腰朝他行了一礼,“小仙冥王,见过太白星君。”
太白星君是天庭少数以年老体貌示人的神仙,他的职责本就是炼丹,是天庭最重要的一门功夫。天庭不论上下,见了他总要恭敬一番,人间有“尊老爱幼”一说,太白便索性令自己的容貌变作老者,成日捋着白胡须,端端一派老年睿智模样。
太白是知道阎非的,连忙让他直起身,“冥王不必多礼,老身久不见你,还是当年那般识礼数啊。”
阎非淡淡笑了笑,“星君过奖。”
不知有谁忽然说了一句,“天帝来了。”
顿时,园中都安静下来,恭敬着神色,站起身迎接天帝的入宴。
容华在两排长桌前中间设的座位上坐下,他今日没有戴玉冠,只着一身月白色长袍,其上用银丝勾勒着云纹,银丝上又有金线深浅缠绕,端的精致而华贵。
容华目光扫过阶下众位仙友,九千年一设的宴会,见着了许多新鲜面孔。自然,也看到了阎非。
阎非不敢看他,只低头看着桌上的玉壶。
容华慢慢收回视线,举起面前的玉樽,“今日一宴,是为天庭蟠桃园中九千年一结果的蟠桃而设,饮过此酒,众仙友们可随意离席,摘桃品尝。”
说罢,仰头饮酒。众仙们随之其后。
放下玉樽,神仙们便离了席,三三两两结伴去赏花品桃。
阎非已经上万年未来过天庭,唯一有交情的,也只有前阵子入世历劫的九玉仙君,现在该是九玉仙帝了。
阎非离了席,去寻九玉。蟠桃园并不大,但神仙众多,多是陌生的面孔,阎非一时有些眼花,寻了半晌无果,索性找了一棵周遭无人的树,摘了一棵桃子吃。
不得不说,这九千年一成熟的水果,味道真是极品。并且有增长修为的功效,阎非刚吃了两口,便觉得浑身发热,一股气流回荡在四肢深处。须臾之后,一阵神清气爽,暗自探了一探,修为似乎增长了千年之多。
阎非连忙又啃了两口桃子。
他坐在树下,吃的正欢,忽然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走了过来,伴随着熟悉的清泠之声,“这蟠桃,味道如何?”
阎非一愣,抬头看清来人,连忙站了起来,收敛好神色,拱手一拜,“小仙见过天帝。”
手中的被啃了一半的桃子顺势推到了容华眼前。
容华看了看他,“起来吧。”
阎非直起身,才看见自己手中还握着桃子,顿时脸色一红,将被啃的坑坑洼洼的蟠桃藏在了身后。
容华眼中潋起一丝笑意,“不必拘礼,尽管吃吧。”
阎非淡淡一笑,“小仙吃饱了,多谢天帝关心。”
“吃饱了,那剩下的大半桃子,怎么办?”
“小仙……小仙带回去吃。”
容华顿了片刻,转过身,“你随我来。”
阎非疑惑抬头,却只见他清冷的白色背影,稍一犹豫,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容华离开了蟠桃园,驾云去了东华殿,阎非紧随其后。
到了殿内,径直去了卧房。阎非看见那晚缠绵一夜的床榻,不觉面色微红,低下头不敢再看。
容华转身,见他缩头乌龟似的,垂头垂眼,眉头轻蹙道,“抬起头来。”。
阎非顿了一顿,缓缓抬头,面色已是通红一片了。
容华看了看他,转身从床前的小案上拿起一条玄色腰带,“这可是你的东西?”
阎非愣住了,那晚居然忘了拿上这件物什。原是落在他殿里了,他还以为是自己驾云离去时,腰带松散跌到了天庭不知何处。
容华盯着他,“怎么不回话?”
阎非额上冷汗阵阵地滴,半晌才找回了声音,“是……小仙的东西。”
容华猛的将腰带一掷,“荒唐!”
阎非浑身一震,知道惹他生气了,紧忙颤颤解释,“那晚……是小仙之错,不该妄自勾引天帝,还请天帝息怒。”
他径直跪了下来,头几乎磕到了地面。
容华冷眼扫着他,缓缓道,“起来吧。”
阎非不敢起来,却听他又重复了一遍,“起来。”才敢慢慢站起身,低着头站在他面前。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清冷地仿佛有风从骨缝里灌入一般。
容华忽然抬起手,还未碰到他时,眼前的人便骤然抖了一抖,瑟缩了片刻。
他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放在了他肩上,“阎非,你何时也如此怕我了?”
阎非依旧低着头,惨惨笑了一声,“天帝是六界之主,自然威慑天下,小仙怕您,也是正常的。”
“那朕叫你抬起头来,你为何还低着头?”
“小仙不敢直视天帝,怕污了天帝明目。”
阎非心中早已抖成筛子,他此刻只想尽快离开,正要开口请辞,却隐约感觉一道阴影逐渐覆住他,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清泠中含了一股温热,“可你总低头,朕要如何吻你?”
阎非身躯一震,下意识抬头,下巴忽然被捏住,接着一张柔软的唇便覆了上来。
不同于那晚被香薰蛊惑的轻吻,容华一手扣紧了他的后脑,嘴唇与他紧贴厮磨,忽而探入了舌,与他勾缠纠连。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感觉到他的手伸入衣襟,阎非才挣扎了开来,“天帝不可……”
容华正陷入一场情动,双目染了桃色,目光温柔含醉,“有何不可?”
阎非平复了呼吸,“蟠桃园中的宴会还需天帝出席,万万不可此时……”
容华顿了顿,目色渐渐清晰,□□一点点褪去后,便是懊恼,“朕果然不该与你同处一室。”
阎非心中不知是喜是忧,只好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