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一直不说话,赵仁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失望:“李明霄,我从未同人玩过感情,也不会玩感情,如果你只想玩玩……”
“只一人,”我打断他,反手握住对方按在我手背上的手,十指相扣:“只赵兄你一人。”
我曾想着终生就那么胡天海地下去也非不可,也觉得不会有那样一个让我愿意同其相守之人。
可若对象是赵仁,想想似乎以前觉不大可能的事,此刻也觉得不那么令人难受。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至少我现在,确实是打算和他在一起的,也有着从未有过的认真,这种认真让我不会在有了他之后再去想其他人。
赵仁得了我的回答,缓缓松开手,低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
方才那句话分明是我这几月以来说得最正经的一句情话,此刻却不可抑制的动情起来,我低头吻住对方,看着两人的发在水中漂浮,纠缠,恍若打下一个一生也解不开的结。
☆、京城来信
南燕元历四年夏,王师同神武军合力横扫了西晋及祁南联军,收复了失地。
——自从前几日使计除掉了西晋军的主力营,后面的仗便开始有了四方赶至的王师加衬,对敌轻松上许多。此消息险些将西晋如今已经五六十岁的皇帝活活气死,不得不同我方签订此后百年不得踏入南燕半部的合约,还陪了我们两座城池。
西晋那本就位子不稳的太子爷此番自然也理所当然地再也做不下去,直接被贬至西晋最南边做了个怀远王,终生不得入主朝事。同年初秋,那皇帝陛下封了原本一直默默无闻的五皇子做太子,五皇子如今一朝得势,成了西晋朝廷中的大红人。
我看着路宁递来的情报,心中只觉得这五皇子怕是压根没有传闻中那么简单,暗暗猜测是不是正是此人挑拨唆使了那太子自作主张进军江南神武军地界。
原本西晋便不是什么大国,只要王师及时赶到对方便没什么胜算,加上我朝此回是两军统一了战线,我这个对打仗颇有心得的还临空插了一脚,能赢并不奇怪。若不是西晋太子过于不自量力,此番说不准我们同西晋还是友好的邻国。
现在众人都已回到了澧洲,估摸着都收拾好东西后不日便要返回花洲了。我倒没什么要整的,原本就没带什么东西来这里,只是见这周遭众人得胜归来后一派的喜气洋洋,高声说笑,讨论着今儿晚上办场庆功宴,心情也被影响得格外好起来,将许多事情暂且抛至了脑后。
一行人围坐到一团,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前面两个月行军途中的趣事,众人纷纷笑得开怀。
我坐在赵仁身侧,同他们一道笑,手上毫不含糊地将酒往碗里倒。
赵仁自前日偷溜出帐被梁伯训了一顿后,便被勒令禁止这几日不得多喝酒,不得离开府中超过半日,不得进行骑马等剧烈运动。此时对方见我毫不犹豫的往自己口里灌不知第多少碗酒,不无嫉妒道:“还是少喝点吧,明儿还要起早赶回花洲呢。”
众人皆知知他心中因不便碰酒不大痛快,因而此话虽在平时听起来颇为扫兴,但此时众人却打了鸡血似的纷纷喝酒喝得更卖力了。
“将军,知你现在不能喝酒,将士们为感谢您的大恩大德,就勉为其难地替你将这碗酒干了吧!”夏磊笑眯眯道,说着仰起头咕噜咕噜一口把酒干了,末了还发出一阵舒爽的声音。
赵仁皮笑肉不笑地踹了对方一脚:“行啊,涨能耐了?还知道那我开刷了?”
“小的哪儿敢,”夏磊满脸无辜看向我:“萧先生,您说小的刚刚是不是为将军好?将军怎恁的就不理解呢?”
我心道,论起脸皮厚度这家伙真有做我衣钵传人的潜质,面上随口和道:“你们将军方才同我说,他心里感动得很,只是面上不好意思。”
话刚出口,便感觉腰后肌肉被大力一拧,我脸色扭曲了一瞬,心中苦笑,下回还是别在赵仁这小心眼的家伙面前逗他了。
众人吃饱喝足,正四散而去,我忽听门口传来一阵颇为熟悉的声音。
“圣旨到——”
一如既往地又尖细又凄厉……张公公的声音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我抬手揉了揉耳朵,莫非酒喝多了,产生了幻听?
忽见门口走进来十数个人,其间领头趾高气昂向前走的不是那张公公又是谁?
张公公拿着圣旨在庭院中站定,留下的三三两两的人这才反应过来,酒醒了大半,跪在地上接旨。
“神武军众将士接旨,对于今年夏西晋之突袭,朕甚感烦忧,亏得神武军众人守住战线,即使等来了京中来援,否则南燕江南国土危矣,是而朕心甚慰,此番神武军功劳巨大,虽为民间自建军队,其纪律组织不亚于王师,朕特此加封神武军将军赵仁为明武大将军,封神武军为江南第一军!”
我同他们一道跪着,心中却因皇兄此举泛起了一丝波澜。皇兄怕是嫌我办事速度太慢了,原先只是将此招安的任务派给我,仅仅是让我来游说的性质,此番却是光明正大地试探起了赵仁的意图,如若赵仁等人接旨,他们若是不接旨,那么其心可昭。
赵仁却似乎压根没在意过这些,面容沉静的说了一句:“赵仁接旨。”
说着从张公公手中接过圣旨,并起身。
张公公突然又转头看了我一眼,笑眯眯地将一封信塞到我的手里,低声道:“王爷,这是皇上给您的私信,还望王爷早作准备。”
周边人似乎见我同这张公公神态举止间透露出我俩颇为相熟,眼神狐疑。唯独赵仁没什么反应地垂眸站在一边。
我将信收进袖中,顺手塞了对方一锭银子:“有劳张公公了。”
京城来客走了之后,场面一时有些寂静。
“没事了就都散了吧,天色也不早了。”赵仁淡淡对周边人说。
……
交给你这么一个任务你居然带了十天半个月都没半点进展……还打算赖在那儿不走了?朕对你实在是失望,最迟明日晚收拾好行李回京,不日便是母后生辰,备好礼物,不得缺席!
看着面前这张没写多少字,却字字带着……恨铁不成钢的信,我沉默了半晌。
忽听门被敲响,我折好信,塞回袖内。
“进来。”
见到来人我却是一愣。
“阿仁怎么还没睡?”
赵仁走上前昏黄的灯光下对方的神色带着几分犹豫,几分不安。
我拉他坐下,伸手蹭了蹭对方的脸蛋,笑道:“怎么啦?这副表情?”
赵仁呼出一口气,将我的手扯下:“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我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母后生辰,不回去岂不显得太不孝了?”
“……什么时候回来?”
“十天半个月吧……”我看了对方明暗不定的脸,嘴角一勾:“怎么,不舍得?”
“你不是说过,你母妃在你很小的时候就……”
“是啊,”我点点头:“大约在我六七岁的时候,整日也等不来父皇,在床上病死了,说是病死,其实也不清楚是不是自然的病死,后来过了几个月,父皇才真正注意到我,将我过继到了皇后娘娘名下。”
“那皇上……”赵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皇兄是真正的嫡子,皇后娘娘亲出,自幼便同我一道长大,感情自然也较其他人好上许多。”我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赵仁静静看了我一眼:“你那么小,过的很不容易吧。”
“心疼我了?”我笑着将人抱进怀。
赵仁没有挣扎,脸埋在我的颈侧,低声道:“李明霄,你得答应我回去京城之后一定会回来。”
我抚摩着对方因准备入睡了披散在背后的手感颇好的长发,在其耳边轻声调笑道:“回来做什么?”
“回来见我……”赵仁说着鼻尖贴上我的肩膀,蹭了下后,我突然感觉颈边传来酥麻之感。
对方舔了下方才轻轻咬出的齿痕,抬头眼带笑意:“回来干你想干的事。”
对方简直是在玩火。我自然不好叫他失望,低头狠狠吻了过去。
这晚赵仁堪称热情。在我看来,热情的都有点不正常,叫我心生疑窦。
我侧头看了眼在身旁躺着的人,问道:“莫不如你随我一道回京?如此岂不皆大欢喜,阿仁也不必再受相思之苦。”
对方对我的不正经只是象征性地嗤笑了一声,随即道:“随你回京?那我怕是有去无回了吧?”
“怎么会?皇兄是个好人,终日为国操劳,说过的话也向来会做到。”
对方的身子在我怀里却是一僵,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李明霄,你要知道,我同你发展成如今,不表示我会因此将神武军教给朝廷,受你招安。”
我心中因对方的话隐隐有些不悦,但见其神色间隐隐有一丝惶惑,哪里再好说什么。
我叹了口气,吻了吻这人的额角:“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赵仁神色一软,将脸埋进我的手臂,低声道:“困死了,睡吧。”对方自己是这么说,片刻后却又开了口,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李明霄,你很喜欢你的皇兄?”
“怎么?又吃醋?”
“他对你很重要?”
对方问得认真,我想了想,便也认真回答:“嗯,是很重要。”
赵仁半晌没再说话。
……
第二天,众人回到花洲,不出意料的全城百姓皆欢呼着出来迎接了,一派的喜气洋洋。见高楼上许多明艳动人姑娘都冲我们一行人挥着帕子,将士们心中更是激动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