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成蹊听他说这话,倒似撕破了脸,板着脸哼道,「我信成蹊说话,向来算数!只是到时候,你可也要依照我之前所言,带我上峨眉观看掌门继任典礼。」
叶钧和道:「带你上峨眉可以,观看掌门继任典礼却是不行,你又不是什么武林好汉,没有请帖,去什么峨眉?」
信成蹊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请帖了?只要教主一出……」说到这里,他忽然止住不说。
叶钧和却是道:「陈氏之主要出现?」
信成蹊道:「什么?」
叶钧和道:「他若是要出现,我必将他毙命剑下不可。」
信成蹊冷声道:「你若是有能耐将他杀了,我做什么要阻止?」他说这话,本来没什么特别含义,只是在叶钧和听来,却似乎信成蹊是无比相信那作恶多端的陈氏比自己武功高,而他治不了他。
叶钧和冷声道:「你等着看吧,作恶多端之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信成蹊道:「等着看就等着看,我到时候一定睁大了眼睛看!」
这场谈话下来,他们两个之间却似梗了些什么东西在之间,信成蹊不是没想过将自己是千机教的人并不是陈氏中人告诉叶钧和,然而眼巴巴地去告诉他,似乎又体现出他有多在意他似的,信成蹊当然有尊严,于是便死梗着脖子不去告诉他。
叶钧和也气,也不悦,陈氏罪名多少大,何况白眉道长说过,遇见陈氏之人,便要杀无赦,若是信成蹊不站在他的头头那一边,他还能以信成蹊并没有做过恶而放他一马,若是信成蹊站在他那边,未免多生事端,要斩草除根,白眉道长定然不会饶了信成蹊,何况信成蹊,也的确强迫了自己与他交合。
叶钧和越想越生气,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绪,两个人纵使是晚上的欢爱,都有些草草了事。
如此这般过了三天多,这一日,信成蹊听见外头有巨大声音,与叶钧和出门一看,竟看见一大队人马,带着弓箭、马匹,甚至还有盾牌、暗器等物品,将他们围绕个严严实实。为首的人赫然是景息。
「你这是在干什么?」信成蹊十足惊讶。
景息却道:「就是他!他就是陈氏一脉的人!而且他掳了个和师兄很像的人,想让那人混入武当派哩,师兄那等性子的人,怎么可能愿意为邪魔歪道所制?我们定不能让他得逞!」
景息这番话,却是将叶钧和将要开口的解释之语完全堵住,他此时若是说因武林盟主的令牌而受制于人,恐怕武当不但要丢丑,他们也不会相信。
望进景息的眼睛里,叶钧和不由道:「恩将仇报之人,不配是武当门下弟子!」
景息闻言更怒,道:「此人还想装我师兄,武林同道们,为我师兄报仇!!」
「为虚尘道长报仇!!」
「为虚尘道长报仇!!」
各门派组合的人,纷纷上前,信成蹊同叶钧和一同出手,打退了大部分人,他们两个双修月余,当真是武功突飞猛进,而且最重要的是,两人对招之时,博采众长,信成蹊本来的短处是在学得多却不精,现在也弥补了,两人一起对付那各门派的人,竟然不管是刀枪棍棒,都不在话下。
景息让众人后退,弓箭手出列,点燃箭头绑着的火星,放箭。
信成蹊皱眉,道:「叶钧和,你先走。」
叶钧和道:「走什么?」
信成蹊道:「这箭的制作木材有毒,火里也会有毒。」
叶钧和道:「那你呢?」
信成蹊道:「我没事,鬼医给过我驱毒珠……」
叶钧和一愣,心道驱毒珠此物,鬼医怎么可能给除了四宫三庄一教的人,连武当这些门派,若非白眉道长与鬼医先辈有点交情,都不可能得到,道:「你真的没事?」
信成蹊避开射过来的火箭,嘻嘻笑道:「怎么?你这么关心我?莫忘了我是邪魔歪道,我是邪魔歪道,怎么可能轻易便死?」
叶钧和冷声道:「谁关心你了,武林盟主令牌还在你手上,我不过是怕你死了,不知道向谁要东西去。」
信成蹊道:「我知道你脸皮子薄,不肯承认,没关系,我心里知道就好……」
此刻浓烟已经起了,烟气中隐隐黑色,明显就是有毒之象,叶钧和吸了一些毒气进去,此种毒气内力越强发作越厉害,他一时之间竟压不住毒气的入侵,景息见状,大喝一声,上前来一掌便要击向他背上,他此时做出叫人围攻叶钧和这事,若是叶钧和不死,告诉了白眉道长,恐怕他不仅名声扫地,还要被重重责惩,是以景息打算将他毙命当场。
信成蹊面色一变,一时间竟想不到和他对掌,而是生生地挡在他身前受下那一掌。
「噗!」信成蹊吐出一口血,虽有内力护体,但仍受了些内伤,武当内功不愧是佼佼者,景息还没练到炉火纯青,竟已能让他受伤,叶钧和发现他受伤,勃然大怒,也不顾毒气肆虐,一掌拍向还在愣神的景息,打中他脊椎骨,骨头断裂的声音十分清晰,景息登时失去知觉昏死在地,纵使不死,这辈子也就是半身不遂了。
叶钧和不顾信成蹊的挣扎,将他抱在怀里,几步跃出他们的包围范围。
场上有弟子惊呼道:「梯云纵!!」
一些人不由就有了冷汗,难道他们围攻的竟然真的是叶钧和?
纵使叶钧和同陈氏勾结,怎么说他也同海外三岛六城有些关系,何况以叶钧和的性子,是断然不可能和陈氏勾结的。
一队人马面面相觑,终究没有人去追他们,而是快马加鞭到武当报信,将昏死的景息也拖了走。
叶钧和将信成蹊救出后,便到了一处小树林里。
「我没有大碍……咳咳咳……」信成蹊咳嗽了好几声,将嘴里的血沫子吐干净,抹了抹嘴,背靠着树上,道:「这点小伤,我吃点药,几天就好了,只是内伤有点难受而已。」
叶钧和将体内的毒逼出了大部分,剩下的毒已可自行化解,皱眉道:「那是你唯一的去处么?」
信成蹊道:「不算唯一,不过……也算吧……」说着,他忽然大惊,道,「庄子里还有扫地和厨房的佣人呢!!」
叶钧和想到那熊熊之火,也是一顿,道:「恐怕他们是无法生还了……」
信成蹊的模样一下子有些颓靡,「他们是我从黄鹤楼里请来的,好好的人,来我这里本来是为了赚一笔银子,竟然为此丢了性命,我当真是害了他们……」
叶钧和倒想不到他会为这事愧疚,陈氏杀的人何其多,若是信成蹊会为陈氏所杀之人愧疚的话,又怎么可能会站在他们那边。
叶钧和皱眉道:「你真的那么想去峨眉?」
信成蹊点点头,道:「是,我想去峨眉。」
叶钧和道:「此地距峨眉路程也并不远,现在出发,可提前几日到……你武林盟主令牌可有带出?」
信成蹊咳嗽一声,苦笑道:「你当真以为我将那令牌留下威胁你么?如果我将令牌留下了,你当你师父还怎么号令群雄?」
叶钧和站起身,道:「你什么意思?」
信成蹊道:「我早就差人将令牌送回去啦,」
叶钧和神色一变,道:「那你是以什么名目送回去的?」
信成蹊道:「我自然是说你在我这里做客……」反正白眉道长的回信是没有关系。
叶钧和一时间脸色黑得难看,恨声道:「若是师父因此误会了我什么,我定叫你好看不可!!」
信成蹊明白他又想歪了,哼了一声,道:「我不用你叫我好看,我本来就很好看。」
叶钧和怒瞪了他一眼。
信成蹊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道:「喂……对了,你别因为我把令牌送回去了就想把我丢下了,你答应过我要把我送到峨眉的,我不认识去峨眉的路……」若不是不认识去峨眉的路,他也不需要差人寻个看起来认识路的高端武林人士带路了,本来是想着那样的人更重名声,为了侠义之名不好拒绝他,想不到惹到了叶钧和。
叶钧和道:「你放心,只要你不死,我定会信守对你的承诺。」
信成蹊道:「那就好那就好……」
叶钧和去打了两只雉鸡,还有一只野兔,打了一大堆野果,生了火堆开始烧烤,信成蹊几乎是流着口水地看着他手中的鸡,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
叶钧和淡淡道:「出门在外,谁能保证一直有客栈?」
信成蹊连连感叹,道:「可惜没有盐巴……」叶钧和的衣服是被他扒的,那些杂七杂八的火折子、盐巴之类的东西,都被他一股脑地丢在某个角落里,现在恐怕化为了灰烬,好在叶钧和的剑还是带在身上,他的剑虽只是一般的铁剑,但用习惯了,剑上也有种其它普通铁剑没有的气势。
信成蹊吃了一只雉鸡啃了半只野兔后,肚子都鼓了起来,然而看那野果的颜色亮丽,仍旧忍不住,拿过几颗小口小口地啃着。
叶钧和吃完后又捡了许多柴火,看信成蹊已吃得快走不动道了,便道:「饭吃七分饱,难道你不知道这句话么?」
信成蹊道:「你们道家修身养性,我是普通小市民,自然不知道。」他说着,挥了挥手,示意让他靠近点坐下,叶钧和也随他,然后信成蹊就爬过去钻进他怀里把他当靠枕了,打了个哈欠,道:「怎么说我也算救了你一命,你让我靠一下总可以的,对不对?」
叶钧和本来因此事不知为何的亲昵想推开他,闻言手却是顿了,终究没有将他推开。
信成蹊大概是因为受了内伤,所以睡得很快,火光下,他长长的睫毛下阴影晃动,发丝也不停晃动,那皮肤在橘红的火光下,映衬得十分温暖,叶钧和心念一动,不由凑近他,轻轻在他眼睛上亲了一口。
然而,亲了那一口后,他却是浑身一震,猛然推开他。
信成蹊哼吟了一声,皱着眉头,却是没有醒。
叶钧和却是神色复杂地看了他半晌,见他在地上蜷缩着寻找之前温热的靠枕,竟然往火堆那边靠去,连忙将人捞起,仍然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信成蹊满足地喟叹了一声,蹭在叶钧和怀里,叶钧和的心跳砰砰地跳的很快,犹豫了一下,才终于,将人圈进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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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集市。
「这匹马不错。」信成蹊道,然后从怀里掏出了银票,「不过我的银票好像只够买一匹马的了……如果要两匹马,恐怕剩下的钱不够我们到峨眉。」
叶钧和道:「若是不住客栈,风餐露宿,没有银两也没什么关系。」
信成蹊苦着脸道:「有关系的,很有关系,我还需要一点银两买点纪念品回去……听说峨眉那边的东西,类似三合泥,叶儿耙,卤鸭……都特别好吃……」
叶钧和道:「……你这么想吃,那便只买一匹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