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镇定。十五不得不猜测他是否早有计划。假如是的话，那他的计划就算是大获成功了。
“我本来是……一直是家里的希望来着。”小七突然说：“虽然我不太会做农活，但因为是男孩，爸爸很器重我。即使后来弟弟出生了，父母的爱被分走了，但我知道，我永远是家里的长子，将来要撑起这个家，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十五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直到我长到六岁那年，有一天，我不小心被村里的野狗咬伤了，父母将我送去医院打了针，医生说，受伤的部位永远都好不了了。”小七说着，慢慢掀开了衣摆。十五的心跳猛地加速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小七的身体。
“……爸爸说，伤在这样的部位，不就跟女孩儿一样了吗？他说，家里开销很紧，养不起多余的孩子。”
背上有细细的汗水浸出，不知不觉间，十五开始喘起气来。
他想起小七从不跟人一起洗澡，他现在才明白原因。
“很丑陋吧。我从来都不敢多看这里一眼，连我自己都嫌弃这幅身体，因为看到它，我就会想起，我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十五直直地看着那里，移不开目光，他觉得心中升腾起一股陌生的渴望。
小七犹豫地看着他。
十五终于回过神来，他主动握住小七的手，轻声说：“但是，你已经主动舍弃了这样的过去，不是吗？”
当他将手推向自己父亲的时候。
“让我们痛苦的那些人，我们就要让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对吧？”
以这样的方式，获得救赎。
十五的笑容很坦然，但是突然间，小七却觉得。
有哪里不一样了。
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年，小七跟十五被领养，就此离开了孤儿院。
他们有了新的名字，成溪和成均川。
虽然小七进入孤儿院的时间比十五早，但其实十五比小七的年纪要略大些，因此在被领养的家庭里，十五成了哥哥成溪，两人依旧形影不离。
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直到有一天，小七的亲生母亲找上门来，才打破了这一平衡。
母亲跟他道歉，说当初决定要抛弃他，都是他父亲的主意，她一直都不同意。还说自从他走后，她一直在找他。
“你是妈妈的亲生孩子，妈妈那么爱你，怎么舍得丢掉你？”
小七哭了。
这么多年来，心中的恨都是源自求而不得的爱，他想得到的，也不过是父母的爱。无论受到多少的伤害，只要母亲的一个笑容，恨意就能瞬间消散。
母亲求他跟她走，他的心根本无法拒绝。
结果最终，他舍弃掉的，却是十五。
☆、第七章
成溪在笑。
不是过去那样阴沉、嘲讽的笑，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真诚的笑容。他很幸福，从来没有一天像现在这么幸福过。
地震后，他们两手空空，离开了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的城市，去到了新的地方。两个人挤在狭小的出租房里，计划着今后的生活。
起初是很困难的，但那些日子，成溪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他就像早有计划般，迅速找到了安身立命的地方。
确定住处后，要再找工作就不难了，叶均川每天下班后就赶往菜场，买菜回家做饭。
成溪负责整理屋子，他时常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
两人吃住在一起，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晚上，他们睡在一张床上。成溪从背后抱着叶均川，手从他的胸口慢慢往下移去。叶均川的喘息加重了，他下意识摁住了成溪的手。
“没关系，”成溪说，他也有些气息不稳：“没关系，小七。”
听见这个称呼，叶均川瞬间失了力气，黑暗中，他感觉到成溪的手越过裤子，握住了那个地方。
没有任何反应，那里，早已丧失了正常的功能。
成溪的手又再往下，轻柔的拂过他每一个部位，最后停留在了后方。
叶均川感觉身体划过一丝丝战栗，他的身体很热，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要控制不住地跑出来了。他身后的成溪，身体也是同样的炽热。
喘着粗气的成溪撑起身体，叶均川侧过脸，他们立即吻在了一起。
唇舌交替，可是不够，他们想进入彼此更深、更深的地方。
恍惚中，成溪回想起叶均川第一次在他面前袒露身体，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对那副身体产生了欲望，那种说不清的燥热感觉，从那天起就一直纠缠着他。
他想得到他，这个世界，只有小七不会抛弃他。
“小七，小七……”
心中的热，不仅化作了身体上的动作，还有语言，所有能宣泄的地方，都在不停诉说着他的渴望。
“小七，我爱你。”
别离开我。
叶均川的心，一瞬间沉了下去。
叶均川一把推开了成溪。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彼此的喘息声在不断回荡。
“小七？”
“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小七，那只是个意外，你母亲是在地震中不幸丧生的。”
“但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吧？”
成溪一下子愣住了。
叶均川的声音很平静：“你以为，是我趁乱杀死她的，是不是？因为我憎恨父母，因为我曾经杀死过父亲。”
成溪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原以为叶均川永远不会再提及这件事了，他们心照不宣，所以不必再说。
叶均川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声像在哭：“你喜欢的只是那个身在孤儿院的小七，那个能陪你承担伤痛的小七。小七心中的痛苦，你感同身受，甚至愿意陪他一起痛。可是……你不会希望他走出伤痛，因为这样的话，就又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可是，我不再是那个小七了。”
“母亲是为了救我而死的，我早已不恨她了。”
“小川！”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呼唤声。
叶均川的动作停住了。
他回过头，看见母亲就站在他身后。
怎么回事？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母亲之前不在家里？她在外面，在安全的地方？那她怎么又回来了呢？
“小川！小心！”
在恍惚中，他看见母亲朝他飞奔过来，一把扑倒了他。
四周传来建筑物倾塌的刺耳轰鸣声，以及烟尘扬起的声音。
母亲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了。
叶均川挣扎着自地上爬起身，他看见母亲仰面躺倒在地上，她的头部被房顶断落的石块砸中，暗红色的鲜血慢慢渗透出来。
他愣住了。
脑中一片空白。
母亲是担心他的安危，特意回来救他的。
地震之后，一切都获得了重生。
舍弃过去，舍弃心中的恨，重头再来。
结果最终，他再一次舍弃掉的，却是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