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插翅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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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自己的身体不要恢复得那么好,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嘲地苦笑。

    你究竟在逃避些什么?能站起来不是一件好事吗?、

    他摇动轮椅,在医院走廊里缓缓走着,一边想,有更好的选择近在眼前,为什么还会犹豫?他应该开心才对,能站起来,就能够彻底摆脱过去的阴霾。

    除非自己还想与回忆继续纠缠。

    懦夫。他这样骂着自己。

    检查的消息除了告诉爸妈和小黑,许然没怎么思考就给贺承发了条短息。内容写得很简洁,只说有恢复的可能。

    他会高兴吗?许然不确定地想,眼前浮现出贺承英俊爽朗的笑,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贺承很快回了电话,“你说真的?医生真的说能治好?”

    “只是可能。”许然板着脸道,“没那么确定。”

    贺承半天没说话,再开口时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真的?太好了!”

    “……我听说,康复很难。”

    “你在怕吗?”

    贺承收敛了笑意,柔声说,“我知道可能轮不到我说这些,但是许然,我们得试一试。这关系到你的一辈子。”

    “如果,做了康复也恢复不了呢?”

    又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贺承几乎毫不犹豫地说,“我养你。”

    许然噗嗤一声,乐了。

    听到他笑,贺承才放下心来,“下次检查是什么时候?”

    “两周以后。”

    “那正好,最近我要回家一趟,预定两周后回来,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贺承说,“不管结果如何,我都陪着你。”

    许然随口问,“回家?”

    贺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嗯,回去看看我爸。他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安等君来 20瓶

    第七十四章

    贺靖堂其实病得不重, 但毕竟年纪大了,做了检查以后被留院观察。本来他不想告诉儿子,却不想贺承的姑姑在电话里将病情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居然真把贺承给骗了回来。

    看着靠在床头翻看文件的贺靖堂,贺承无奈,“爸, 把工作放一放,好好养病。”

    贺靖堂瞪他一眼, “病什么病,我没病。”

    “是是是,您没病。”贺承敷衍着, 替他将杯中茶水换热, “什么时候出院?”

    “后天。”贺靖堂没好气地道。

    贺承也懒得跟他计较为什么态度这么差, 道, “就当放个假, 公司的事我来处理。”

    “你?”贺靖堂冷哼一声,“你能干点什么。你公司今年营业额多少?”

    贺承报了个数,贺靖堂便咧嘴,“太少。”

    “这才几月,还没到年底,到时候都结款了数字自然好看。”

    贺靖堂哼了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那公司就那么定了?”

    贺承点头,“定了。不动了。”

    虽然在d市的公司今年才正式起步, 实际上团队早在一年前就开始运作了,现在才能运作得这么顺利。贺靖堂早就发现他的心思不在继承家业上,对他这个转变,贺靖堂根本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心痛。

    像每一个不希望孩子远走高飞的父母一样,贺靖堂总是觉得贺承的公司开不起来。贺承也不跟他争论,反正营业额这种东西,到了年底用数字说话,现在争辩再多也是白费口舌。

    贺承早就想好了,如果以后家里需要,许然又愿意回来的话,他才有可能继承家业,要不然就留在d市创业,反正守在许然身边,别的地方他哪儿也不去。

    就算许然不同意跟他在一起,他也认了。

    见他兀自陷入沉思,贺靖堂不满地开口,“那个男的……”

    “许然。”提到这个名字,贺承忍不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他快能站起来了。”

    许然身体状况正在好转的消息真的让他高兴得要命,可贺靖堂却难以理解他的想法,“你就为了那个男的留在外省?有必要吗?”

    贺承一笑,“当初不是你让我去带他回来的吗?”

    “我是让你维护好贺家的名声!你倒好,三年前折腾成什么样才回来,还有脸说?!”

    一提起这个贺靖堂就来气,要不是手里的文件十分重要,他都想照着贺承脑袋砍下去。

    他冷着脸,“我不同意。”

    贺承好笑地说,“不同意?”

    他刻意隐瞒了后半句——你不同意又有什么用。不过这一点父子俩心知肚明,没必要说得那么绝

    贺靖堂也知理亏,皱着眉说,“你这脾气究竟像谁,真是气人。”

    “像我妈不是吗,”贺承说,“小时候大家都说我像她。”

    贺承的母亲去世得早,在贺承出柜前就已经不在了。贺承不知道那时候她有没有看出什么苗头,所有人都说那是一个聪明至极的女人,贺承所有倔强和一根筋甚至还没有遗传到她的一半。

    提起她,贺靖堂难得沉默下来,半晌叹了口气,“是啊,是像她。”

    上了岁数的人就容易感慨,贺靖堂定了定神,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你这段时间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许再瞎胡闹!”

    贺承早已不是那个会和狐朋狗友喝酒喝到天亮的浪荡子了,但在贺靖堂这儿,他总觉得自己像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做什么都得被|操心一下。

    到了公司才发现,贺靖堂早已将最近两周所有工作分门别类地摆好,把每个部门的经理都打点了一遍,又将自己的私人助理配给了贺承做助手。

    看着一桌子整理好的文件,贺承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助理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天的日程表,“贺总想让您多加历练。”

    是历练,还是为以后做准备?贺承忽然摸不透父亲的心思。

    怎么说也是自己主动回来帮忙的,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想东想西,贺承难得回到了频繁加班的日子,朝七晚九,就这样贺靖堂还是有挑不完的毛病。

    “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出去自己开公司瞎折腾,看看,原来在家里学的东西都忘光了。”

    贺靖堂一手拿着周报表,从上往下逐条点评,一手往嘴里送橘子。贺承就坐在床边听他一会儿来一句,也没办法反驳。

    贺靖堂的意思很明显,在外面不行,赶紧回家来。

    “当初可说好,我在家待三年,如果没有改变心意就允许我出去闯荡。”贺承道,“你可不能反悔。”

    贺靖堂哼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贺承很想说,那您就别让公司里的人每天吹一次耳边风,弄得像那么大的公司离了两个姓贺的就运作不下去似的。

    知道许下的承诺不能轻易反悔,贺靖堂硬着脖子将挑刺变成了休假时的乐趣。贺承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每天回家都像给老师检查作业似的,非得被说教一通才能休息。

    也只有在贺靖堂满意了,放他回屋的之后,贺承才能真正拥有自己的时间,去想一些私人问题。

    回家后,他减少了联系许然的次数,怕冒然的打扰会勾起那些不好的记忆。

    年初离开前他将这边所有的房产全部卖掉,只剩下许然住过的那间。虽然知道两个人永远也不可能回到那间房子,但贺承依旧将它留着,以给自己留一个念想。

    他得记着曾经做过的荒唐事,那些刻在许然血肉上的伤痕,就算许然不再提起,他都不能主动遗忘。

    那是他的罪孽,也是他的救赎。

    他惦记着许然的腿,发消息问:感觉好些了吗?

    他知道许然肯定很疼。曾经查过资料,里面称瘫痪病人最先恢复的多数是痛觉,贺承难以想象受过伤的脊柱要怎样才能痊愈,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希望许然能挺过来。

    很晚的时候许然才回消息,贺承拿起表来一看,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还好。

    ——怎么还不睡?

    ——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