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插翅难逃

分卷阅读97

    他又来到客厅的窗前看雨。这成了今天一整天他最常做的事。

    小黑吃完了自己的鱼罐头,喵喵地蹭着他的手背,讨小鱼干。

    许然抬起手指摸着它的脸。毛绒绒热乎乎的小猫脸可爱至极,许然忍不住将它抱起来,一起看雨。

    “你看,”他指着天上对小黑说,“他在这儿呢。”

    小黑真的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上看,却不满地叫了两声。许然揉揉它的脑袋,轻声说,“我知道,这样看不到他。”

    “我们等等他,”他的声音几乎像蚊子的细语,只说给自己听,“等他回来,他会给我打电话。”

    手机一直捏在手里,这一整天都没有响过一声。许然等倦了,他现在几乎是拖着在坚持等待。

    他和贺承之间存在不少问题是没错,但他绝不希望贺承出意外。

    阴雨天双腿膝盖针扎似的抽痛,许然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膝关节。

    好疼。

    手机嗡地震了一下,许然一个激灵连忙点开,却发现不是贺承的消息。

    是白锦明,他问:你知道贺承坐的哪班飞机吗?

    许然脸色苍白,打字的手几乎在颤抖:不知道,他是昨天下午登机的,我这边查不到他的信息。

    白锦明说了句等会便消失了,十五分钟后,他打来电话,“查到了,还在飞。”

    “在隔壁市?”许然问。

    白锦明叹了口气,“不是,还在你那儿。”

    “……为什么还在这儿?”

    “不知道,我在你们那儿认识的朋友不多,能了解到的就这么多了。”

    他长叹一声,“我再去打听打听,你先等着,应该不会有事的。”

    说没事就真的没事了吗?许然不知道,他总觉得特别忐忑,好像有无数只手在抓挠他的心脏,疼痛而焦躁。

    这是一种什么心情?

    说不担心是假的,就算心中还有不肯原谅他的最后的倔强,许然依旧会担心。这种天气不是说迫降就迫降的,虽然很久没出过意外,谁能担保这一次不会是例外?

    不行,不能胡思乱想。

    他敲敲脑袋,将那些有的没的全部清除出脑海。

    许母从背后拍拍他,“还没有消息?”

    许然摇摇头,对她轻轻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勉强得厉害,唇色苍白,看得人心惊。

    许母叹了口气,“你那个朋友,是……他?”

    什么都瞒不过父母,许然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种事不能幸灾乐祸,”他看着窗外,定定地说,“我希望他接受惩罚,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没人希望出事,况且现在还没到最绝望的时候。”许母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你能做的也只有担心,不要太折磨自己。”

    “我知道。”许然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我只是……有点难受。”

    就算再怎么闹别扭,真到出事的时候,他还是希望贺承平安。

    他不知道这种心情算不算记吃不记打,或许在外人看来他实在是太过心软,可许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错。

    希望认识的人平安有什么错?贺承永远都是他人生画卷中最艳丽的一笔,以后的种种都不可能比得上他,无论是那些美好还是痛苦,贺承都是独一份的,要命的血红。

    许然将脸埋进掌心,闷声道,“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逃开了,又似乎还没有逃开。我这辈子身边都得有他的影子,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很窝囊?”

    许母笑了起来,“说什么傻话,我和你爸怎么可能嫌你窝囊?你如果真的那么脆弱,不可能恢复到现在这一步。”

    她问许然,“如果这次他没事,又待你很好,你想怎么做?”

    许然愣了愣,“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许母点点头,又问,“如果他对你好了一阵子,却又变得像以前一样过分,怎么办?”

    “……揍他一顿吧。”许然无奈地笑笑,“虽然我可能打不过他。”

    “那以前呢?以前想过揍他吗?”

    许然摇摇头,他怎么舍得。

    就连想想都会心痛,更别提报贺承以暴力。

    许母笑得温柔,“你看,这不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吗?”

    许然愣愣地看着母亲。是啊,现在是和过去不一样了,过去的许然封闭在自怨自艾的圈子里,根本不可能抬起头来看看前路。如果现在有个男人那般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不管是多深爱的男人,他都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离开那人,走上自己的路。

    “还是那句话,你可以不接受他,我和你爸当然也希望你过得更好,”许母说,“只是很多时候放手了不代表彻底成为过去式,你得放过自己。”

    她点了点许然的左胸口,给了他一个轻柔的拥抱。

    许然看了看窗外。不知是不是错觉,风雨看上去似乎小了一些。

    回过头,看到父亲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外套。

    “走吧。”他说,“趁着雨小。”

    “去哪儿?”

    “你现在想去哪?”

    许然摇动轮椅,跟上父亲。他现在想去的,也只有一个地方。

    街上车流稀疏,许父将车拐上立交桥,指示牌向右转弯的箭头旁写着,“前往机场方向”。

    许然低头整理着裤腿,最近腿恢复知觉,他总觉得布料贴在皮肤上的感觉特别不习惯。

    他忽然说,“对不起。”

    许父开着车,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没什么对不对得起,你唯一要做的,只有对得住自己。”

    “可如果我选错了呢?”许然茫然地问,“如果我不应该去……”

    许父转了个弯,淡淡道,“你奶奶当初还觉得我不应该和你妈结婚,结果呢?我们吵过架拌过嘴,但最不后悔的事,就是生下你。”

    许然默了默,“听说我做手术那几天,您打过他?”

    许父毫不在意地嗯了一声,“如果现在让我看到他,我还是会动手。所以一会儿你自己进去,我在外面等。”

    许然乐了,他将手搭在父亲肩头,轻声说,“谢谢。”

    到了机场附近的时候,雨势已经明显小了下来,但风还是很大,许父将许然送进大厅,还真就转头回了车上。

    许然来到服务台,“您好,我有个朋友的航班显示正在准备迫降,请问他们现在什么情况?”

    接待人员为他指了一个方向,许然过去,看到一群人正围着一块大荧幕,焦急地等待着。

    “不好意思,借过。”

    许然从人群的缝隙中挤进去,看到电子屏上显示着贺承那一班航空的信息。依旧是迫降阶段,不过飞行高度比他自己查的要低上许多。

    四周不少家庭,相互握着手,以慰藉彼此担忧的心情。

    许然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轮椅被雨淋湿,脏得厉害,裤子上都是水。裤脚沾上了泥土,他俯身去擦,却弄得越来越脏。

    有人递过来一张纸巾,“在等女朋友?”

    许然对他笑笑,轻声说谢,“男性朋友。”

    那人叹了口气,“这个鬼天气……”

    所有人紧紧盯着电子屏,对着上面不时变化的数字,或是惊叹或是胆颤。

    许然别开头去,他无法忍受越来越快的心跳,近乎残酷地吞噬自己所有感官。

    滞留在机场的人几乎全部心情低落,一种莫名黯然的情绪弥漫在人群之中。许然受不了这种气氛,离开大屏幕和人群,来到角落里透气。

    心跳如鼓。

    许然摸摸心口,温热的掌心下,单薄的t恤隔开了冰凉的胸膛,他摸不到自己的心跳,却能听见,一下、两下,不断地敲打着鼓膜。

    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