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番外一
方锦沅和吴剑飞站在看守所门口焦急的等待着,她不时的看看手表上的时间,再看看眼前的铁门,银灰色的三扇厚钢板大铁门镶嵌在高高的围墙之中,周围是电网和栏杆,把整个北城看守所圈成了一个密密实实的牢笼。
尽管只是几分钟的等待,这每一分每一秒对方锦沅来说都是煎熬。
就在她默默数着时间,焦躁不安的踱着步子的时候,那扇铁门的背后出现了门锁响动的声音,接着吱呀一声,旁边的侧门打开,一位穿着警服的管教员带着吴江涛从门里走了出来,对比那扇高大的铁门,吴江涛的身影显得单薄瘦弱,他手提着一个黑色旅行包,蹒跚着朝他们走来。
方锦沅鼻子一酸,这是她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吗?那曾经伟岸的身材已经有些佝偻,那一头乌黑精神的短发已经变得花白,那双炯炯有神精明的双眼浑浊不清的盯着眼前的一切,茫然若失,早已不复当年的光彩。
方锦沅看着他一步一步艰难的前行,她的双腿却像胶着在地上,沉重的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她的爱人,曾经撑起她的一片天,曾经是她整个青春岁月的精神支柱,如今却要在这样的地方度过漫长的孤独岁月,想起这些,她就心疼不已。
方锦沅很想冲上去,抱住他,就像年轻时一样,无数次情不自禁的抱住他,不放手,不计后果。然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不再年轻,不再是当年那个任性的小姑娘了,她必须压抑着自己的内心,她必须要顾及周围的一切人及事,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爸,你怎么样了?”恍惚间,吴剑飞已经上前搀住了吴江涛,接过他手中那个黑色的大包。
“我很好。”吴江涛拍拍儿子的背,挤出一个笑容,就算是如此落魄的境地,他也不会忘了要保持微笑、保持形象。
抬头看见面前的女人,他朝她走了过来,依然是眉心舒展,唇角弯起一个弧度,爱怜的轻抚她耳边的碎发,轻声说道:“沅沅,你辛苦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可以改变容貌,可以改变身材,但不变的永远是那个带着邪魅的撩人笑意,和那句亲昵的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低唤的“沅沅。”
她的心一恸,几乎就要哭倒进他的怀中,却还强装着笑颜安抚他,“你也是,你又多了很多白发。”
是吗?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些不知所措,继而又笑了笑,“老了,不服老不行了。”
吴江涛陪方锦沅坐在车后座,他的手一直握着她舍不得松开,沉默了一会,他突然问道:“小汐怎么样了?天盛没事了吧?”
“已经没事了,小汐跌停板做多股指,赚了两个涨停,又拿做股指的盈利增持天盛的股票,现在股价也上去了,之前沅水买的股票都顺利解套。”
方锦沅娓娓道来,吴江涛赞赏的点点头,“小汐确实有投资天赋,之前我还一直担心,怕我这件事会让天盛一蹶不振,看来还是我多心了。”
“爸,你不用担心了,小汐现在都成了a市的名人,现在网上的新闻都在报道,说她打败了师父,还送她投资女神的称号,她现在可是一战成名了。”正在专注开车的吴剑飞冷不丁回头插了一句话,语气中还有几分自豪。
“真的?”吴江涛显得很兴奋,他从座位上坐直身子,朝着前面的吴剑飞说道:“那还不给小汐打个电话,晚上请她过来一起吃饭。”
车厢里突然沉默了下来,吴剑飞和方锦沅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她不会现在还在忙工作吧?”吴江涛好奇的看看这两人的神情,他从方锦沅的眼中看到了失落。
“你们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吴江涛追问。
方锦沅低低的答了一句,“小汐去美国了。”
“怎么去美国了?去出差,还是去工作?”
“工作,她申请长期驻外,她是因为……因为不想见我……”方锦沅语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趴在吴江涛的肩上抽泣,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
“她知道了……?”吴江涛轻抚着她的背,若有所思的问道,继而想到儿子正在前面,他压回了就快冲口而出的话。
吴剑飞听出了父亲话中的疑虑和顾忌,他直接回复道,“是,她都知道了,是我告诉了她,她是我的妹妹。”
“你?你也知道了?”吴江涛突然感觉浑身无力,眼前一阵发黑。
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孽,这一段将近三十年的孽缘,伤害了太多无辜的人,也毁了他们的一生,吴江涛陷入了深深的忏悔之中。
二十八年前,吴江涛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那时儿子刚出生没多久,母亲过来帮忙带孩子,一向要求严格的母亲与脾气暴躁的老婆章芸之间产生了很多矛盾。
这矛盾随着时间日积月累,终于有一天吴江涛忍无可忍,为了母亲他打了老婆一巴掌,这一巴掌打掉了他们夫妻之间的情谊,也使这个家庭的矛盾发展到不可调和的状态,章芸一气之下和他离了婚,孩子判给了她,吴江涛每月支付一笔固定的抚养费。
离婚后的吴江涛浑浑噩噩,终日酗酒,导致工作上出了差错,被单位处分,无奈之下他辞去了银行的工作,一个人来到以金融闻名的a市打拼。
吴江涛在a市待了一段时间,应聘去了一家证券公司做客户经理,在那家公司认识了当时还是交易员的宋景平,二人一见如故,成了难得的知己。
创富投资的诞生缘起于酒桌上的一句玩笑话,当时还只是证券公司编外人员的吴江涛拉着在工作上不太顺心的宋景平安慰道:“哥们,你有这技术,我有这客户资源,还不如咱俩开个小公司,你就不用被你那周扒皮上司压榨了。”
“你能给我拉到客户,哥就能给你挣到大钱。”平时沉默寡言的宋景平喝了点酒,胆子也大了不少,竟大言不惭的夸下海口。
“就这么说定了。”吴江涛突然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把手中的玻璃酒杯重重的砸到地上,“老子明天就去工商注册。”
吴江涛说干就干,宋景平与他一拍即合,两人不等公司营业执照拿到,就三下五除二的递交了辞职报告。
为了节省成本,又不至于太过寒酸,他们在a市金融街旁边的育才中学附近租了间写字楼。
那个年代,金融街还不是金融街,只是一条普通狭窄的街道,不够繁华,街道两边是一排排低矮破旧的门面,周边是大片大片的居民区和脏兮兮的菜场,吴江涛租住在离这里三站路的一处便宜的旧居民小区,三十多平的一室户小房型,里面厨卫倒是齐全,吴江涛虽然很少生火烧饭,却还是在门口摆了个煤球炉,囤积了一堆的蜂窝煤。
每天早上,他从出租屋坐三站公交车上班,为了不至于赶上上班高峰期堵车,吴江涛总是比平常早半小时出门,这时的公交车都比较宽松,上车还能有座位。
慢慢的他注意到,每天在公交站等车的时候他总能遇到一位女孩,这女孩和他相同的路线,也是到育才中学站下车,她每次上车都直接奔向后车门对面的那个单人位置,坐下后就戴上随身听的耳机,边欣赏音乐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吴江涛起初注意到这女孩,当然是因为她出众的外貌,她看起来十七八岁,出落的亭亭玉立,约一米七的身高,纤瘦的身材,该胖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她经常穿一件白色圆点点的确凉短袖衬衫,梳着一条直马尾,不算土气但在当年也并不时尚,不过即使是这么朴素的粗布衣衫也不能掩盖住她的天生丽质。
吴江涛每天都坐在她斜后方的位置,这样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侧脸,高耸的鼻梁,小巧的唇线,那样精致分毫不差的勾勒出完美的轮廓,他把欣赏这样一幅美景当成了自己每天上班途中的一点乐趣。
虽然吴江涛经常自恋的认为自己是个充满魅力的男人,有一张会哄人开心的三寸不烂之舌,结婚前也曾被不少女孩追求,可是那时他从未想过要做主动搭讪美女这种事。是心态使然,他只想远远的欣赏风景,也许年轻个几岁,也许没有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他倒是会去尝试尝试,所以日子一天天的过着,他们也始终只是这城市擦肩而过的路人。
吴江涛从未想过,生活总是能发生一些戏剧性的转折。
有一天晚上,章芸打电话找他要儿子抚养费的时候,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其实章芸的本意并不想这样,自从冲动的离婚后,章芸非常后悔,越来越体会到老公的好,越来越想要跟他和好,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找个借口给他打电话,想要寻求一丝安慰,却被这男人淡漠的态度给激怒,又说了很多过激的话。
吴江涛觉得她就是在没事找事跟他闹,觉得这女人简直脑子有病,他控制不住情绪的跟她吵了一架,气的连饭都吃不下,在办公室看了一晚上从地摊淘来的小黄书,这才把怒火压下去不少。
一直到十点多,吴江涛才无聊至极的走出了公司大楼。已是夜深,路上行人渐渐稀少,他乘坐的这趟公交车的末班车是十一点,吴江涛不紧不慢的朝路边走去,懒洋洋的倚着公交站牌站定,不禁又想起了家里的那些烦心事。
他们曾经也相爱过,他们也曾有过幸福的时光,可是一切都在儿子出生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章芸产后抑郁,性情大变,从过去那个一心爱着他的通情达理的女人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悍妇,他实在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想想,又不能全怪她,要怪还是怪自己没有能力为他们提供更好的生活。
他其实也是舍不得这个家,舍不得他的老婆孩子的,也许只有等自己真正的发达了之后,才能改变一下现在这样糟糕的状况吧?
吴江涛继而又无奈的摇摇头,他来a市都这么久了,到现在工作还没有任何进展,他何时才能发达起来呢?如果还是这个样子,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继续跟着他吃苦呢?
吴江涛正在沉思之中,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女人微弱的呼救声,声音只响了几下就被掩住了。
吴江涛下意识的转身朝后望去,黑漆漆的一片,他知道这个公交车站后是一个开放式公园,这个时间点公园早已没人,里面的灯光都已关闭,只剩几盏昏黄的路灯忽明忽灭的闪着光。
在那昏黄的灯影里,吴江涛看见树丛中几个黑影闪了一下,似乎拖着什么正朝着公园深处急促的走去。
爱管闲事的性格促使他跟了过去,循着声音和黑影四处寻找着,公园很大,栽满了碗口粗的大树和深深的灌木丛,夏季的草丛中蚊虫很多,吴江涛只待了一会胳膊上就给蚊子叮了几个包,正一边挠痒一边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远处的一小块草地上响起了一阵压低的声音,那声音粗糙的就像公鸭在低鸣,
“沅沅,你这么不给威哥面子,老子只能在这把你办了。”
一阵挣扎的声音,很快的一个女人颤抖着声音在求饶:“求……求求你,别……别……乱来,我答应陪……陪威哥吃饭。”
“嘿嘿,晚了,老子现在又不想把你献给威哥了,兄弟们把着风,让老子先爽爽。”公鸭嗓男人狰狞的笑了一下,就一头扑了上去。
公园里光线虽然很暗,吴江涛却能在黑暗中辨清说话的那个公鸭嗓男人穿一件浅色t恤和一条破洞牛仔,他眼看着公鸭嗓正猥琐的笑着解下了裤带,接着是布料撕扯的声音,女人发出绝望的哀鸣。
说时迟那时快,吴江涛从身边的树丛中摸到一截木棍,他操起木棍就冲进了阴影,对着那群黑影就是一阵狂打。
吴江涛身材魁梧,读书时就是班里的体育健将,校里校外也帮着哥们打过不少架,他的身手对付这几个小混混绰绰有余,不过几分钟而已,小混混们就被打的哇哇乱叫,四散逃去,那公鸭嗓嚎叫着裤子还来不及提上,露着白花花的大腿就朝外奔去,没跑出两步就被脚下的裤子给绊倒了。
吴江涛扔掉棍子,一把上前攥住公鸭嗓的脖子,狠狠的朝他头上又是一拳,“滚,再敢招惹她,老子下回折断你的脖子。”
公鸭嗓表面威风,实际早就吓破胆了,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就飞快的提上裤子,一阵风似的跑了。
见他们跑远了,吴江涛才转身从地上扶起花容失色的女孩,女孩的短袖衫已被撕扯成碎片,吴江涛清清楚楚的认出了那件熟悉的白圆点的确凉衬衫,是她?那个公交车女孩,他的心神一阵激荡,世界这么小,原来他今天无意中的英雄救美竟然遇到了她。
女孩见他盯着自己发呆,赶紧从地上捡起衣服来包裹住自己几近半裸的胸脯,可是衣服早就被撕成了碎片,她怎么裹也遮不住那呼之欲出的丰满胸脯,只好双手抱住胸,紧紧的缩在角落里。
吴江涛见状赶紧脱下自己的衬衫,披在了她的身上,待她穿好衣服后,他就这么光着膀子带着她走出了公园。
一直到在公交站台上站定,借着路灯,女孩似乎也认出了他,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口道,“大叔,谢谢你救了我。”
吴江涛一愣,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发育的这么成熟,却称呼他大叔,他几乎不太适应,我有那么老吗?
可是转念一想,也许是自己给人的感觉太过成熟稳重吧,想到此,他故意邪邪的一笑,问道:“你怎么大晚上的一个人到公园来?多危险啊。”
女孩低着头,眼里还挂着惊吓的泪水:“今天晚上我去老师家补课,回家晚了,同学们都走了,我就自己一个人出来等公交,没想到就碰见这群流氓,他们平时一直缠着我,总要我去跟他们什么大哥吃饭,我一直没理,没想到……”
“这么晚你爸妈不接你吗?”
“我家住的有点远,爸妈工作忙,我平时就住在奶奶家,这么晚了我不可能让奶奶来接我。”
可怜的女孩,吴江涛不知不觉又捏紧了拳头,动了恻隐之心,他想到这群小混混以后还有可能会找她麻烦,思索片刻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如果你不介意,以后放学晚了告诉我一声,我送你回家。”
“我叫方锦沅,你是说你送我?”女孩抬头看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是疑惑和感激的神色。
“嗯。”他点点头,掏出一张名片给她,“你可以打这上面的号码找到我。”
正说着,公交车来了,两人一起上了车,虽然这个点车上只稀稀拉拉坐了几位乘客,吴江涛还是很惹眼的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不过他倒是不扭捏,当着美女的面,他反而还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走到后排坐了下来,方锦沅虽刚刚受到惊吓,但此刻看到他这副模样也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从那以后,吴江涛还真承担起了护花使者的职责,也许是因为他救过她,也许是因为每天早上的公交车上彼此早就面熟,方锦沅对他非常信任,她每周会有一天去数学老师那里补课,每当这时,她都会提前给他打个电话,而他就在那一天晚上推掉应酬,专门在公司等着她放学。
渐渐的宋景平也发现了这个秘密,一个月后,学校放暑假了,方锦沅没处可去,主动提出要到吴江涛的公司实习,吴江涛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第一次把方锦沅带到公司的时候,宋景平就一眼认出了她,他打趣道:“她不就是你经常护送的那位美女吗?哥们,你真行呀,这么快就找了个小情人,还这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