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有光不敢看徐沛的眼睛,“徐叔,我和徐云起在一起了。”徐沛气极反笑,冲到厨房抄起一根擀面杖气势汹汹地就准备来揍人…苏熙挡在他前面。
徐沛现在是真恨不得打死他们两个的。“苏熙,你给我让开。”
苏熙虽然也很受冲击,但是为母则强,护住两个比自己还要高的儿子,“徐沛,有话好好说。”
徐沛抄着擀面杖指着站在他对立面的三个人,“苏熙,别整这些没用的了,打景有光跟着你学琴后,你巴不得他是你亲儿子,现在好了,把自己儿子赔进去了!”两个人结婚近三十载,徐沛对太太可谓是言听必从,珍爱敬重,这样狠厉的争吵几乎从没有出现过。
“徐沛,你冷静一点。”
“我他妈地冷静什么?”徐沛把擀面杖恨得往墙上砸,力道大得砸碎了一幅装饰画,画框连着画砸下来,噼里啪啦地响,比这更响的是徐沛的咆哮,“我好好一个儿子谈了几年的女朋友,就差结婚,来了趟美国,性取向给变了。不怪你那个完美的儿子怪谁!”
景有光基于事实纠正了一句,“徐叔,我是你的儿子。”虽然气氛紧张,但云起觉得这话实在好笑,轻轻地扑哧,低下头笑。
这成了压倒徐沛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脱下鞋向那两个砸去,“个屁!我让你!!!”有光没躲徐沛向他砸来的鞋,却反身护住云起。徐沛的力气实在不小,他被砸地闷哼出声。
苏熙对他一贯疼爱,“有光,有没有事?”
“阿姨,我没事。”
徐云起见有光被砸,没忍住,“爸,你有什么冲我来。”
徐沛冷笑一声,“别急,还没有轮到你。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徐叔,这是我家。”景有光又基于事实提醒了一句。
“你家是吧,你家是吧!景有光,我治不了你了是不是?”徐沛扛起箱子往有光身上招呼,苏熙死命拉着他的胳膊“一个巴掌拍不响,徐沛,你怎么不打云起?”
可真是亲妈啊……
“打死一个是一个。”避开苏熙砸人,这回有光不敢逞英雄,往边上避了避,还是被砸到小腿,他的脸色又重新回到了刚见面时的青白。徐云起赶紧去看他的状况,有光都出了汗还在低声安慰他,“云起,没关系的。”
他第一次叫他云起,徐云起几乎落下泪来。
苏熙也是感情细腻的人,见状心里也各种滋味的,陪着儿子掉眼泪。
徐沛见这情况,觉得不大妙,他还没开始教训人呢,怎么就感觉要收尾了。又暗自去捡那根擀面杖,苏熙见他动作,她两个儿子还在那里可怜着,彻底爆发了,“徐沛!你再敢动他们俩一指头,我们立刻离婚。”
离婚如同紧箍咒一样,徐悟空默默放下他那根擀面杖,立地成佛。
苏熙交代云起,“你把有光带回房间休息。一切事情每天早晨再说。”
徐沛刚有意见,苏熙瞪他一眼,他噎下了自己的不满。他们做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也已经累得不行,徐沛不年轻了这样发脾气很耗费体力,见两个臭小子上了楼,才服老地坐在沙发上喘气。
苏熙给他倒杯水,睡着脊背轻拍他,“多大年纪了,还动这么大气。”
“你不要告诉我你就这么同意了。苏熙,别的事儿都可以商量,这件事儿没有任何余地。”
苏熙不再多说,带着老头上楼先睡一觉。徐沛和徐沛第一次见云起的房间,跟他们十几个小时前在自家给儿子装的房间一模一样。苏熙觉得这事儿浪漫至死,饶是徐沛都说不出什么话来,这样的用心,就是他们对彼此都未有过。
“洗洗睡吧。”
有光的卧室。
徐云起喳喳呼呼地要给有光上药,看他身上明显的青紫,抱怨,“知道我爸那个脾气,你还不服软,又是儿子又是你家的顶,被揍成这样感觉很爽吗?”
有光享受云起的照顾,已经过了慌张的劲,这个人今晚还在他身边,他感到安然。
徐云起还在絮絮叨叨地埋怨,念得有光耳朵都痛了,他解释,“只有徐叔愤怒失去理智,苏姨才会心软护我们。打徐叔这样的高危对手,只能一打三。”
想起夸张的砸门声,“景有光,小王八蛋,非常好。你等着。“其实趴门缝这件事真得很猥琐,徐沛原来也没有打算这样搞,但他洗漱完之后脑海里挥之不去二个儿子衣冠不整地站在楼梯口的样子,他真害怕他们再纵情一夜全当告别,偷偷听了听动静,就听到了景有光估计激怒他的计谋,这真的彻底激怒他了!
于是他采取了一种更猥琐的方法,告家长。考虑了一下他同桌的承受能力以及对景有光的偏爱,他决定打给邓迟。
邓迟刚停好车接到徐沛电话。
“嗯,老徐,是不是找不到地方我重给你们发给地址,直接给出租车司机看。”
“不是,我见到他们两个了。”
“哦,那就好。”
“那不好。邓迟,你儿子和我儿子搞在一起了。”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约三分钟,”徐沛,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的儿子本来有女朋友,现在被你家有光照顾得跟他搞基凑一对去了。景蓝的那个儿媳妇就是我儿子,这样说清不清楚。”
很清楚……邓迟只觉得眼前一黑,挂断了电话。
很快,景有光的手机应声响起来,“有光。”
“爸。”
“你徐叔说得是不是真的”
景有光目光坚定,“是的,爸爸。我爱他,我想和徐云起结婚。”
“好,我知道了。”
邓迟的反应真得奇怪,徐沛等了半天房间里没反应,他又打过去问邓迟,邓迟说一句,“徐沛,我不会管的,你能管就管吧。”
徐沛怀疑自己拨错号了,邓迟是不是疯了!徐沛原指着邓迟特种兵的出身,极其严厉的作风能够制辖下两个儿子。结果这开明的程度令人发指。他又叫门还是叫不开,只能满怀疑惑地去睡了。
睡前还问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妻子,“你说邓迟是不是有病啊”
邓迟没有他表现在电话里的淡定。他瘫坐在驾驶室,最先想到的是很多年以前,景有光以因为特殊贡献人才提前拿到国籍时说过的一句话,他说,“爸爸,我有一定要拿到国籍的原因,但是现在我不能说。”他终于知道了儿子的那个不能说的理由,因为他的性取向,如果他想过得足够好,他必须去更开放的环境里生活,只有在那里他才可能有一段合法的婚姻。
他又想到他三年前去参加的一场葬礼,跟他同生共死的战友扛到他儿子都要有孩子都不结婚。老太太以死想逼要他结婚,结果逼死了他。死前他在战友群里发一段段话,讲他的痛苦和困惑,讲他的失落和遗憾,讲他的勇敢和坚持,”我就愿意被说三道四,也会去祸害糟蹋一个姑娘。“比那些骗婚的人渣败类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但是那些人还好好地活着,一边娇妻麟儿,一边□□挚爱,两只脚在两条船上好好地踩着,一运气好的一辈子都稳稳当当。
他的战友这样说,“其实也怪不得别人不理解,就连我自己都害怕公开取向被你们嫌弃。但我想你们都是猜到了,所以,兄弟,谢谢你们。”大家都宽慰了他几句,没人能想到很快就会参加他的葬礼。战友死了,邓迟对同性恋的了解要比其他直的中年老爷们强很多。譬如,他明白这只是一种正常的取向,有先天因素也有后天激发,他也了解到古往今来断袖之事层出不穷,没什么稀奇。他能理解同性间的感情。但这不代表他希望他的儿子也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