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不会吃了她的!”水一梦冷嗤一声,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地牢。
沈梦璐用力抿着唇,深深地凝视着水一梦离去的背影。她知道水一梦不会吃人,可是她却能做出比吃人更可怕的举动来。想起失踪的朱景旸,沈梦璐的心头一阵发抽,眼里亦多了一道火光。
她必须要会会水一梦,她有很多疑问等着水一梦来解开,她要亲口问问水一梦,她的儿子到底在哪里!
水一梦一离开,慧智大师立马虚脱地倒在了地上。阎清堂和阎翀翊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焦灼地询问着。沈梦璐和朱鄞祯也关切地上前。
“大师,你还好吗?”朱鄞祯忧心忡忡地望着面色发青的慧智大师。一旁的沈梦璐也是一脸的担忧。
刚刚慧智大师与水一梦的一番对峙中,朱鄞祯已经明白了他们现在的处境,或许慧智大师是他们活着离开这里的唯一希望。
“让皇上和皇后娘娘费心了,老衲没事。”慧智大师用力喘了两口气,尽力用平和的口吻回到,然而话音刚落,慧智大师又猛吐了一口血。
“父亲,您别再说话了,先歇一会儿吧!”一旁为慧智大师搭脉的阎清堂嗓音哽咽地劝慰了一句,而后又火大地冲水幻城吼了一嗓子。“还不赶紧替我父亲准备厢房!”
这地牢阴冷潮湿,正常人在这里待上几日都会被这寒气侵蚀,更遑论慧智大师了。再次搭脉,让阎清堂越发清晰地看懂了慧智大师的身体状况。
他这看起来硬朗健壮,坚韧如山的父亲,不知不觉中竟早已成了一副外强中干的花架子。慧智大师似受过极重的内伤,许是久伤未愈,竟已病入膏肓,伤了根骨了。
水幻城被阎清堂吼得有些恼火,本想反驳几句,不过看到阎清堂眼底压抑的悲痛,水幻城莫名一阵心虚,梗着脖子应了一声。“跟我来吧!”
阎清堂这样的眼神,水幻城并不陌生,当年阎明柳危在旦夕的时候,水幻城见到过阎清堂这样悲伤隐忍的眼神。当年小葵决然在悬崖边上纵身跃下的时候,水幻城也曾见过如此痛苦的阎清堂。
想到小葵,水幻城不由地捏紧了拳。阎清堂此刻一定十分鄙视自己吧!
阎清堂这会儿可没功夫去揣摩水幻城的心思,只是和阎翀翊一起一左一右用力架起了虚弱的慧智大师,跟上水幻城的脚步,快速离开地牢朝厢房走去。
朱鄞祯和沈梦璐对视一眼,也抬步跟了上去,离开了地牢。
水幻城带领着阎清堂一路直行来到了厢房。抵达厢房之后,阎清堂和阎翀翊便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徒留祖孙三人在厢房之内。
水幻城皱眉望着紧闭的厢房门,暗暗有些恼。嘿,这到底是谁的地盘?
知道阎清堂和阎翀翊是要为慧智大师诊治,朱鄞祯和沈梦璐也不再多加打扰,转身回到了下榻的厢房,朱鄞袹紧随其后。
“皇上,娘娘,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朱鄞袹眼眸里满是担忧,慧智大师与水一梦之间的对话,他虽然听得不太真切,可是却也能明白水一梦是这个地方的主宰者,他们而今的命运被水一梦一手掌握着。
朱鄞祯心中的忧思不亚于朱鄞袹,面上却是平静许多。“静观其变吧,等慧智大师的超度仪式之后再说。”
目前的情况而言,他们是绝对的弱势,不管他们做什么,都跟拿鸡蛋去碰石头一样没有区别。水一梦眼下的主要目标是慧智大师,并不会急于对付他们。既然无法逃离,那就只能安心等待剧情发展,再找机会了。
“皇上的意思臣明白,可是……臣的王妃她……她该怎么办?”朱鄞袹焦灼不已。
除了担心他们的处境之外,朱鄞袹更担心的是逸王妃。刚刚的场面,能让人轻易看明白,逸王妃是中了蛊毒,被水一梦牢牢控制住了。现在的逸王妃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就是水一梦的。
“三哥,你不用担心。逸妃姐姐她不会有事的。”沈梦璐柔声宽慰到。
沈梦璐能看出来水一梦十分依恋逸王妃,也十分享受朱静钰这个身份,十分迷恋逸王妃带给她的母爱。眼下来看,逸王妃虽然中蛊失去自主意识,可是却并没有生命危险,水一梦也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话虽如此,可是见着她那般模样,我心中终究是受不住。”朱鄞袹哀切地望着沈梦璐。朝她跪了下去。“娘娘,无论如何请您帮我想想办法救救我的王妃吧!我已经失去我的女儿了,我实在是……实在不能再没有她了。”
朱鄞袹的眼底浮上泪花。他与逸王妃同甘共苦,相互扶持多年,而今看到逸王妃变成一具人偶,变成一具压根不认得他的人偶,朱鄞袹的心里火烧火燎地疼起来。
“三哥你快起来。我会想想办法的。”沈梦璐伸手扶起朱鄞袹,给出承诺。
“娘子有什么想法吗?”朱鄞祯深深地望着沈梦璐轻声询问。
沈梦璐沉吟了一会儿。“我想去见见水一梦,跟她单独谈一谈。”
“不行!”听到这话,朱鄞祯想也不想就反驳到。“不可以,太危险了,要去的话,为夫陪娘子一起去。”
水一梦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怀好意的妖气,朱鄞祯哪里放心沈梦璐去跟她单独会面。
“四郎,你不能去。”沈梦璐转头望着朱鄞祯,明亮的眼眸里写满了洞察一切的睿智。“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水一梦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沈梦璐知道朱鄞祯是担心自己,可是女人的心思只有女人懂,有些话,也只有女人之间才能说,朱鄞祯的参与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更何况,她只是去跟水一梦聊聊天而已,并不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话虽如此,朱鄞祯却还是不放心。“娘子你不要心急,一切等慧智大师的超度仪式结束之后再说吧!”
沈梦璐摇摇头,“不行,等到那时就太晚了。”
虽然对招魂术一无所知,不过从阎清堂那样激烈的反应中,沈梦璐便也轻易猜出了这招魂术并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加上眼下慧智大师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沈梦璐对所谓的招魂术并不抱太大的期望。
被动等待从来不是沈梦璐的风格,她不能坐以待毙。想要离开这里,就唯有从水一梦那里下手。只要抓住水一梦的弱点,便总有办法一击击倒她的。
“可是娘子……”朱鄞祯忧心地呼唤了一声,而后便是长叹一口气。“为夫知道了,娘子可以去见她,不过娘子一定要答应为夫,不要太逞强,好吗?”
朱鄞祯用力凝视着沈梦璐,深邃的黑眸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恋和关切。他了解沈梦璐,知道她不是莽撞之人,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必定是有她自己的道理的。虽然不愿意让沈梦璐去冒险,可是眼下似乎也别无他法了。任何机会都得牢牢抓住,努力尝试才行。
沈梦璐莞尔,回了朱鄞祯一个深情的微笑。“恩,放心吧!一有风吹草动我就会主动撤离的。”
真是这样才好!朱鄞祯无奈地默叹一声,将沈梦璐搂紧了怀里。“辛苦娘子了!”
沈梦璐一语不发地依偎在朱鄞祯的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放心吧,她一定不会让自己遭遇危险的,她一定会和朱鄞祯,朱润月一起平安无事地回到大明的!
晚膳过后,沈梦璐哄睡了朱润玥,便在朱鄞祯的目送下离开了厢房,来到了水一梦居住的院落。
☆、531 聊个尽兴
沈梦璐抵达水一梦居住的厢房时,水一梦还在用膳。看到逸王妃像是哄孩子一样给水一梦喂饭,沈梦璐不由得皱起了眉。这个水一梦是在逸王妃身上寻找她缺失的母爱吗?
“你来了,坐!”见到沈梦璐,水一梦并无多少意外。她随意地跟沈梦璐打了声招呼,继续对着逸王妃撒娇卖萌。
“母妃,我要吃这个。”
“母妃,我要喝汤。”
沈梦璐等了有一炷香的时候,水一梦才慢吞吞地结束了她的晚膳,在这个过程中,沈梦璐一直静静地坐在一边一语不发,冷静地看着双眸无神的逸王妃扬着慈爱的笑容对水一梦有求必应,体贴伺候。
“母妃,我吃饱了。你去歇会儿吧!”酒足饭饱之后,心满意足的水一梦这才开口支开了逸王妃,转头望着沈梦璐。“你倒是有耐心。”
沈梦璐没有接水一梦的话,只是望着逸王妃离去的背影反问到。“有必要支开她吗?”逸王妃如今身中蛊毒,毫无自主意识,就算她留在这里,也与木偶无异,她们的谈话并不会落入逸王妃的耳中。
水一梦露齿一笑。“没有外人,你我才能聊得尽兴不是吗?”
“你知道我会来。”沈梦璐转头望着水一梦,面色平静。或者说,水一梦在等着她来。
水一梦托着下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皇婶母是热心肠的人,自然会来找静钰解惑的。”
一声皇婶母让沈梦璐的心颤了颤。“上回找我求情的人,是你?”
沈梦璐离开大明之前,朱静钰曾那样声泪俱下地跟自己哭诉求情,让沈梦璐相信朱鄞袹的清白,为朱鄞袹做主。
朱鄞袹并不清楚朱静钰是何时遇害的,沈梦璐之前以为朱静钰遇害是在她离开大明之后发生的,可现在看来,朱静钰遇害的时间远比她预计得要早。难道那段时间陪在姬太后身边的,就已经是水一梦了吗?
水一梦微微勾唇。“皇婶母,静钰说得句句属实。”水一梦这句话间接承认了沈梦璐的问话。
沈梦璐的心头重重一沉,只觉得有一把怒火熊熊燃烧起来,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水一梦,你这样有意思吗?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沈梦璐与朱静钰的接触虽然不多,可却也是从心底里喜欢那个聪慧善良的小姑娘的。水一梦为了一己私欲,滥用换身术草菅人命本就让沈梦璐内心充满了反感,她将黑手伸到朱静钰身上,更是让她怒不可遏。
过分?水一梦顿时乐了。“瞧皇婶母这话说的,我哪里过分了?”
水一梦压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没错,她是利用换身术换过无数具身躯,可是与娜塔莉娅不同,水一梦选用的那些身躯都是刚死之人,倒是不存在草菅人命这样的说法。反而是她让那些人的生命用另一种方式得以延续,她们的家人应该心存感激才对。
“为什么要挑静钰下手?”难道就只是为了满足她扭曲的母爱渴求吗?沈梦璐紧盯着水一梦。
沈梦璐明白水一梦从小没有享受过母爱,是个内心极度缺爱的人。可仅仅是为了满足母爱需求,水一梦可以选择的对象有千千万万。
逸王妃无疑是个慈母,她对朱静钰的疼爱谁也无法替代,可天下慈母千千万,又何止逸王妃一个。
“你这么聪明,难道会猜不到吗?”水一梦笑得意味深长。她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找母爱而已。水一梦最终的目的是找大明皇室复仇,会选择朱静钰完全是个意外而已。
其实水一梦一开始选定的目标是朱鄞袹。想要搅得大明皇室天翻地覆,光靠一个水一梦是不够的。阎门的存在,多少是让水一梦心存顾忌的,她蛊术虽然厉害,可一旦出手势必会引起阎门的注意。到时候难免落得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
阎门对他们御水族了如指掌,一旦被阎门发现他们御水族人对大明皇室发起攻击,他们势必先遵守先祖门规,誓死保卫大明皇室,将他们整个灭族。
别看巫灵谷现在的结界固若金汤,可水一梦所有的结界之术都是从阎门学习而来的,阎门若是有心攻击,他们必然溃不成军。慧智大师的结界之术远在水一梦之上,这些年来,也是因为慧智大师对水一梦心存歉疚,这才不曾破坏巫灵谷的结界,任由水一梦造次。
区区一个阎翀翊就有本事打开魔鬼林的结界,若是慧智大师,阎清堂,阎翀翊祖孙三人联手,只怕这巫灵谷早就是他们阎门的天下了。水幻城之所以能擒住慧智大师和阎翀翊,也是暗中动了手脚,对他们下了蛊毒,封住了他们的内力,事先把他们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这才成功擒获了他们。
既然水一梦不能亲自动手,又不能将巫灵谷牵扯起来,那么她自然是需要一把极好的武器的。少了朱鄞褶那样野心勃勃,自甘起内讧的人在,水一梦就只好重新找个新目标了。
朱鄞祁无心皇位,不好控制,朱鄞禧又是个只喜欢吃喝玩乐的主,剩下最合适的人选自然是朱鄞袹。朱鄞袹聪明有见地,有又一颗为国效力的善心,水一梦自然就将目标定在了他身上。
然而朱鄞袹聪明归聪明,可就是因为他将世事看得太过通透,却并无争权夺位的心思。封地的生活已经艰苦到了那样的地步,他还能咬牙忍住。水一梦在逸王府潜伏数月,将朱鄞袹的心事摸得通透,知道想让他挺直腰板跟朱鄞祯斗,必须要有人推他一把才行。
于是水一梦动了手脚,酿造了一场离奇的蝗灾,将朱鄞袹逼到了绝境。逸王府的日子苦到了有上顿没下顿的地步,活脱脱一家子难民。水一梦以为这下子朱鄞袹该听从自己的教唆雄起夺权了,结果,还是朱鄞袹还是没有。
他们夫妻商量半天,做出的决定只是将朱静钰送到大明皇宫,不让孩子跟着遭罪。可惜了,朱鄞袹和逸王妃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的一番好意却是将自己心爱的女儿送上了黄泉路。想来是朱静钰本是个福薄之人吧!
连日饥荒,朱静钰已经罹患疾病,只是懂事的她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便偷偷隐瞒了下来。结果在进京的途中,车马劳顿,朱静钰恶疾发作,还来不及踏进皇城,便香消玉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