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已经窜到电脑前霸占了林彦吉的位置,大猫儿跳上他的膝头坐起直直地看他玩游戏,不时发出‘喵呜’声。
林彦吉看着夏许唯狼吞虎咽地吃饭,轻声问道:“我早上给你的那道符,你还带在身上吧?”
“唔?”夏许唯嘴里都是饭菜,不方便说话,干脆将碗筷放下,从衣服领口里扯出红线那头的符来在林彦吉面前晃了晃。
林彦吉安心地点了点头:“可别丢了。”
夏许唯将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一边收起符,一边说:“虽然我不信这个,不过既然是你送的,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弄丢的。”冲林彦吉笑了笑。
林彦吉眼内闪过一丝担忧,道:“别瞎说话,快吃吧,吃完早点休息,这案子不破,还有得你忙。”
夏许唯笑看林彦吉一眼,听话地继续吃起饭来。
林先仁坐在电脑桌前,幽幽地望着沙发上的两个年轻人,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小白抬眼扫了他一眼,小声道:“老大他爹,你就别在这里唉声叹气的了,你要真想帮老大,就想办法帮他俩破了命中的劫数啊。”
林先仁伸手在小白头上弹了一下,说:“你当我是神仙啊?要说法力,你可是近千年的修行,你怎么不帮?”
小白捂着被弹痛的额头,长长叹了口气,小声道:“我要能帮还能不帮嘛,唉……”
“唉……”林先仁也跟着叹起气来。
☆、婴灵4
玉林小区a栋17楼b室的女死者名叫骆梅,19岁,无业,父母是在本市经营酒店生意,由于生意好工作忙,长期不在家中,玉林小区a栋17楼b室只是他家的其中一个物业。
骆梅自小不愁吃穿,和父母关系却不亲厚,可能是长期由保姆阿姨照顾的关系,性格看似内向,行为却很叛逆。17岁时因在校内乱搞男女关系被抓现行,自此被学校开除,骆梅被父母狠狠骂了一顿后也就没再追究,吃喝用度从来不缺。
去年年初,骆梅在另一处住宅中的厕所里生下一男婴,因害怕,竟将婴儿连同胎盘一起放入垃圾袋中丢进垃圾桶里,到下午照顾她的阿姨收拾垃圾时才发现了早已死去多时的婴儿。
婴儿的尸体被骆梅的妈妈抱到医院,医生只看了一眼就诊断孩子已经死了,骆梅的妈妈在医生面前哭了一阵,恳求救救孩子,医生面对这已死去多时的婴儿也是无能为力,最终骆梅的妈妈将孩子交到医院的停尸房出钱请人帮忙处理。
谁知那个收了钱帮忙处理孩子尸身的人竟然将孩子又装进垃圾袋里,不知道什么原因丢到了门诊室附近厕所的垃圾桶里,之后被清洁工发现,引来了媒体和警方的注意。
由于婴儿的尸检报告发现孩子是新生儿,死因竟是窒息至死,这无疑成了一起故意杀人案,警方立案调查。
就在警方宣布立案调查的当天晚上,那个照顾骆梅的阿姨到警局自守,称案发当天上午十点左右骆梅突然叫肚子痛,她才发现这个平时穿着宽松的瘦弱女孩竟然怀孕了,而且已经破水,她本想打电话叫救护车,被骆梅死死抓住没办法拿电话,只能陪着骆梅,一边安抚她,一边回忆起自己当年生小孩时的情景,叫她用力,谁知道孩子生下来后竟没有反应,她学着电视里妇产科医生那些倒提了孩子又是抠痰又是打屁股,那孩子都没有哭过一声,当下认定骆梅产下的是个死婴,本想和骆梅商量怎么处理,并让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可骆梅意外已经换了衣服出去了。无奈之下,阿姨只能给骆梅的父母打了电话,并在等待骆梅父母赶到时将孩子装进了垃圾袋。之后,骆梅的父母给了那阿姨一笔钱,让她守住口风,不要将这事传扬出去,他们将装着孩子的垃圾袋带走了。
阿姨的证词完美地解释了孩子为窒息死亡这一真相,虽然还存在很多漏洞,这阿姨也是明摆着是来顶罪的,警方苦于没有其他证据,最终骆梅父母的疏通下,以及骆梅当时未满18岁的事实,那阿姨被判了三年,缓刑一年,骆梅无罪释放。
之后骆梅的父母便将骆梅搬到了玉林小区居住,每隔两天骆梅的妈妈会回家来看看女儿,平时由新请的阿姨全天候照顾骆梅。
案发前两天,玉林小区再现高层坠婴案,骆梅就此事在朋友圈里将自己当年的经历原原本本地道了出来,炫耀说只要处理得好,哪里会被抓。
据这位照顾了骆梅一年多的阿姨称,骆梅性格内向,在家里很少和她说话,开始的半年里她几乎没有出过家门,天天宅在房间里也不知在做些什么,每天早午晚三餐都是做好了叫她,有时候她也没有吃,经常一天吃只一两餐。
半年后可能是骆梅的父母回来的时间变少了,骆梅开始隔三差五地出门,一出去就是半天一夜的,出门时打扮得花枝招展,回家后常常都是醉醺醺的,开始时她将这事和骆梅的妈妈说了,结果母女俩大吵了一架,终了,骆梅还指着她鼻子骂了她一顿,当时她就想辞职,奈不住骆梅妈妈的恳求,加上可观的工资,于是在和骆梅妈妈协商以后只管骆梅生活起居,其他事一堪不管,得到承诺后才又留了下来。
之后骆梅的妈妈每两三天会回来一次,骆梅每次都选她妈妈没来的日子出去鬼混,这样一下倒也相安无事。
案发前一天,骆梅又早早地出了门,到中午时分阿姨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她70多岁的老母上厕所时滑倒了,现在正送往医院,还没醒过来,阿姨担心老母的情况,给骆梅的妈妈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倒告假往医院赶,好在老母亲只是轻微中风,到医院不久就醒了过来,在医院做了详细检查,医生说只用留院一周,之后每天坚持来做康复治疗就可以了。
阿姨在医院忙了一天,夜里小眯了一会儿,老母亲交由丈夫和儿子轮流照顾,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赶回了玉林小区。哪知一进大门就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以为是骆梅又喝醉不知道吐在哪里了,推开骆梅没关严的卧房门,一股难闻的血腥味立刻窜入鼻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阿姨一边叫着骆梅的名字一边走进了房间,当时骆梅的身子被被子盖着,房间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房内光线很暗,阿姨并未发现异样,等她靠近床边,血腥气重得让人想吐,伸手摸了下骆梅的脸,本想看看这孩子怎么了,却被吓了个半死,等她开灯一看,露在被子外的床单早已被血染成暗红,惊吓得跌坐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
随后阿姨通知了骆梅的父母并报警。
骆梅父母的口供和阿姨的口供相似,骆梅的妈妈在接到阿姨电话时人正在外地进货,订了最快回来的飞机票,到案发当天早上八点才回到y市,一下飞机就接到了警方的电话,立刻赶了回来。
关于当年骆梅产子的事,骆梅的妈妈也一口咬当,当时是照顾骆梅的阿姨判断孩子一出生就死了,才放进垃圾袋的,他们到后将孩子从垃圾袋里抱了出来,骆梅的妈妈抱了孩子去医院想看看孩子是不是还有救,就算没救,也得给孩子一个妥善的地方安置,没想到却引起了后面一系列事件。
骆梅的父母也承认由于忙生意,打小就对骆梅疏于管教,家里老人又过世早,一直是请保姆、阿姨照顾骆梅的生活,亲子关系很是淡薄,只想着只要能给孩子提供优越的物质生活,将来即使她不工作,也不愁吃穿,可万万没想到……
骆梅的妈妈在警局哭了好几次,反倒是骆梅的爸爸一直阴沉着脸,警察问一句答一句,也没有多余的言语,似乎这事情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搜证科那边的报告称,骆梅所住的玉林小区a栋17楼b室内除骆梅和照顾她的阿姨的脚印指纹外,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只是骆梅的房间门和大门异常干净,大门上只找到两组阿姨的指纹,卧房门把手上有骆梅和阿姨的指纹,也就是说凶犯没有留下丝毫线索。
法医的验尸结果表明,骆梅体内有大量酒精成分,血液样本中有麻醉剂成分,推测骆梅是酒醉后被人注射麻醉剂后活剖,最终失血过多致死。死亡时间在晚上11点40到1点40之间。
小区内监控显示,骆梅在案发前一天晚上11点2分进入小区大门,11点15分乘电梯回到家中,从骆梅回到家到第二天早上被发现尸体,小区内没有可疑人物进出。
小区保安称骆梅当天晚上是独自坐出租车回来的,走路有些偏偏倒倒的,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因为她时常这样,所以小区内的保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巡查的保安将她扶到电梯口后就离开了,途中也没有遇到什么人。
至于骆梅的朋友,几乎都是网上认识的,通过翻查骆梅的微信、陌陌等交友工具,警方查到了当天与骆梅最后接触的五个年轻人,这五个人只有两个是原本生活中就认识的朋友,其他都是从交友平台上结认,当天约出来玩耍的网友,五人均称他们当天晚上9点进入k厅,当时骆梅已经有些微醺,途中不知道怎么的和其中一个叫小小辣英的女网友发生冲突,大吵了几句,骆梅就摔门走了,他们五人继续留在k厅里鬼混,k厅的消费记录和门口的摄像证实了五人的供词。
玉林小区活剖杀人案已经发生一周,媒体将这件案子炒得满城风雨,各八卦论坛、交友平台更是对此事关注极深,有无聊者将死去的骆梅生前的所有事都被人肉了出来,在网络中无限放大、传播,将她中学时怎么乱搞男女关系,被人搞大了肚子不得不退学,后来又亲手杀了自己生的孩子,还不知悔改,以至被婴灵缠身,惨死家中,碰过她的男人都要倒霉等等等等,编得绘声绘色,围观者众,添油加醋乱爆私隐者更多。
民间也是说什么的都有,各种谣言、猜测满天飞,有人说骆梅是带男人回家被杀的,也有人说骆梅是被她弄死的那个孩子杀死的,不然为什么要划开肚子?一定是那个死掉的孩子的怨灵不散,从她肚子里硬生生钻了出来。
☆、婴灵5
林彦吉坐在沙发上翻看微信八卦,小白搂着大猫儿凑过头来,兴致勃勃地问:“老大,你关心人家就说嘛,要是知道啥,赶快告诉他,免得他一天累得跟狗一样。”
林彦吉白了小白一眼:“也不知道谁才像狗。”将ipad放到一旁,“要真是怨魂作怪,我还能帮到他,你觉得这案子真像传说的是婴灵干的?”
小白摇着大猫儿的爪子说:“除非是有人故意圈养的婴灵,一般的婴灵哪有这么大能量,把一个人的肚子活生生划开,这可不是一般怨灵干得了的,更何况是一出世就死掉的最弱小的婴灵,而且这事都过了一年多了。”
“这不结了?既然不是鬼魂作秽,我又能帮他什么?”林彦吉无奈地瘫在沙发上。
小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坐直身子兴奋地提议:“要不,我们去现场帮查查看?”
“我可不想为这些事跟他吵架,没事做去给大猫儿洗个澡,你多久没给它洗过了?都发臭了!”林彦吉厌恶地捂住鼻子瞪小白。
“哪里有臭?”小白不相信地抱起大猫儿闻了起来,“我明明前天才给它洗了,怎么会臭?根本没有臭嘛!”
林彦吉起身随便在小白头上拍了一巴掌:“前天洗的,今天就不用洗啦?快去!”说完,往电脑前走去。
“你家老大心情不美妙,你要想不受苦的话,还是乖乖听话吧。”林先仁出现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打开电脑装作没事人的林彦吉。
夏许唯这几天并不好过,因此周日早早地去了警局开工,原本以为不会太难的一件凶杀案,如今彻底陷入了僵局,小区大门和a栋电梯口及安全梯的监控他们已经反复查看了数十次,就差没有一格一格确定了,可是都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好在现下社会关注度又被另一个八卦事件吸收开来,舆论压力锐减。
开完早会,夏许唯到法证科找马利克,门也没敲直接将门推开,没想到办公室里不止马利克一人,还有一个有些面熟的年轻人,两人正在说话,都被夏许唯突然推门吓了一跳,马利克反应极快地抓起桌上的一本书朝夏许唯丢了过去,叫道:“敲门!连这点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吗?!”
夏许唯也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将门又拉上,在门外愣了会儿,不知道马利克几时变得对自己这么凶了,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是那个年轻人,夏许唯直直盯着对方的脸看,一时想不出在哪儿见过这人,那年轻人已经低下头快速走开了。
“还傻站在门口干嘛?找我什么事!快说!”马利克不客气地声音再次响起。
夏许唯脑内灵光一闪,想起在哪儿见过那年轻人了,边走进房内随手关上门,边笑哈哈问道:“刚才那个是你的新助手?原来的小丁呢?”
“小丁培训去了。”马利克随口一答,反问夏许唯,“夏大队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会又是遇到什么感情上的麻烦要来找我诉苦吧?”
夏许唯翻个白眼,拉开椅子坐下,正色道:“上周你检过的那个叫骆梅的女孩,除了子宫被人切除,还有没有别的比较特别的地方?”
马利克瞥他一眼,冷淡开口:“夏队长不会是怀疑我的专业吧?还是觉得我的报告还写得不够详细?”
夏许唯愣了下,不明白马利克几时变得如此敏感,自己不过是想来和他聊一聊,以前也是这么问的,怎么会和专业拉上关系,一时即尴尬又无奈,望着马利克竟说不出话来。
马利克见老友这般模样,心里竟有些快感,嗤笑一声,问:“你们找到被切除的子宫了吗?”见夏许唯摇头,马利克沉吟一声,道,“还记得上陈锐煊的案子吗?”
“嗯,一个相信巫术想将自己变身真女人的连环凶杀案,这和现在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夏许唯刚一说完,双眼一亮盯着马利克的眼睛道,“难道现在这个案子也可能变成……”
马利克吐了口气,轻轻说:“你知道这个城市,就去年一年发生了多少起恶意杀婴案吗?”
夏许唯想起之前遇到的陈宇轩的话,答道:“四五起?”
马利克的脸抽动了下,说:“你说的只是类似最近那种高空抛婴的案子吧?像石妹英的养父那样,将孩子直接活埋或是弄死后埋掉的,还有很多。就我去年检过的初生婴儿尸体就有13具之多……”
“什么?”夏许唯激动了,不敢置信地看着马利克,“为什么这么多人生了又不养?竟……竟如此残忍!”一拳狠狠砸在桌上。
马利克异常平静地看着夏许唯:“你这问题太复杂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刚一出世就被父母狠心害死的孩子大多数是未成年人所生。”
夏许唯又愣了下,说:“我还以为大多数是女孩子……未成年人……”突然嗖地站了起来,续而又坐下,摇头道,“如果是涉及未成年人的,外界应该不会知道太多具体的案件情况吧?”
“是的,很多案子是在未惊动媒体的情况下审理的,案发当地可能会传播一段时间,不过你也知道现今这个速食社会,只要有新的八卦出现,人们的注意力也就转移开了。”马利克说道。
夏许唯长出了一口气:“但愿这只是个意外,不会再有类似的案子发生了吧……”
话未说完,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分别接通电话,两人不由都望向对方,神情严肃起来,挂断电话,马利克苦笑地问夏许唯:“棕北水月年华家园?”
夏许唯点点头,面色不愉地说:“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马利克坐办公桌前绕过来,拍拍夏许唯的肩:“你的责任是负责抓捕凶手,而我,只是检尸,至于凶手什么时候要犯案,为什么目的犯案,都不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叹口气道,“走吧!是福不是祸……”
棕北水月年华家园5栋2单元9楼4号房门大开着,客厅沙发上一个女人正捂着头痛哭,一个身穿保安员制服的年轻女子守在那女人的身旁,不安地不停往门外张望,几个男性保安员在门外不时小声议论着什么,楼梯间里有不少住户或伸头往这边张望,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夏许唯率队一出电梯门,保安们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介绍情况,夏许唯径直往走去,陈雄招呼拢保安们开始作记录。
屋内的女保安看到夏许唯等人,立刻拍了拍哭泣的女人的肩:“黄姐,警察来了。”说完,像看到救星般朝夏许唯等人迎了上来,问:“你们是警察吧?死者就在屋里……”回身指指提高音量痛哭的女人,“她是死者的妈妈,今天回来就发现了女儿的尸体,真的很惨……”
从出电梯开始,这层楼内就有一股恶臭直钻鼻子,越靠近这套房,恶臭味越浓,夏许唯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问:“是谁报的案?”
“是我,今天早上我们接到投诉,住在5号的田先生说4号黄女士家传出恶臭,他昨天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他,让我们来看一看。早上我们上楼来也没找到人,就给黄女士打了电话,没有打通,到十点左右看到黄女士回来,我跟她说了下情况,她便让我同她上楼来看看,结果……”女保安脸上露出一丝惊恐的表情,深吸了口气续道,“黄女士开门后那股恶臭更浓,她一边叫她女儿的名字一边和我四处查看臭气是从哪里出来的,我先去了厨房,黄女士先去了她女儿的房间,哪知道我刚踏进厨房就听到黄女士的惨叫声,冲过去一看……”女保安似乎回想起那屋内的情景,脸色瞬间惨白,强咽了口口水,将呕吐的冲动压了下去,白着脸说,“随后我就报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