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吉在看清左眉的眼之后,短暂地惊讶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如常的平静,冷冷盯着面前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甚至感到有些恶心,冷声道:“原来,你制造那个替身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你整容成这样的事实。”
左眉面上带着笑意,抬手爱怜地抚过自己的脸,无比幸福地说:“只在这样,你才不会离开我,只有这样,你和我才会永远永远在一起。”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阴冷,“不过,现在还差一点点,你很乐意帮助我,对吧?”
林彦吉的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某样东西,紧紧抓住,怒瞪着左眉一字字说道:“不错,你很需要我的帮助,你需要我杀了你!”话音一落,人已快速扑向左眉,手中多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直取左眉眉心。
左眉也不躲闪,右手轻轻一挥,站在他身前两步处的中年女人突然快速移动,挡在左眉与林彦吉之间,表情丝毫没有改变,目光依旧呆讷地望着虚空中的某处。
林彦吉丝毫没有犹豫,长剑自那女人的右胸穿胸而过,左眉显然吃了一惊,往后面退了一步,林彦吉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长啸一声,看也没看那女人,伸手在她肩上退了一把,女人朝后仰倒,呆滞的目光活络了一下,随即闭上双眼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林彦吉右手提着剑,站在停地的女人身旁,冷冷看着恢复了冷酷表情的左眉,他正将玻璃瓶举起来,玩味地看着林彦吉,似在挑衅。
林彦吉剑尖直指左眉,鲜血缓缓滴了下来,左眉手中的玻璃瓶突然落在地上,发出‘啪’一声脆响,原本趴在瓶底没有动静的人影在玻璃瓶破裂的瞬间有了变化,人影缓缓站了起来,恢复了原本的形态,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的林彦吉,耳边是身后左眉冷冽的声音:“杀了他,是他杀了你的妻子,还想要杀死你的儿子,死了他!保护你的儿子,替你妻子报仇!”
林先仁双目凶光乍现,低喝一声朝林彦吉扑了过去。
林彦吉似也早算准了左眉有此一招,朝左一晃,引得林先仁朝左扑来,人影已绕向林先仁右侧,朝左眉直直扑了过去。
左眉倒也不怖,朝后急退几步,不等林彦吉靠近左眉,林先仁已挡在林彦吉面前,左手抓向长剑,右手成爪朝林彦吉咽喉抓来。
林彦吉不敢用手中的长剑伤及林先仁,剑上施过法,若真撞上林先仁,后果不堪设想,林先仁此时已失去常性,一心只想取林彦吉性命,林彦吉不得不拼命躲闪,以防自己被林先仁伤到。
左眉带着微笑,目光冷冽地看着缠斗在一处的两人,柔声道:“炎哥哥,没想到你会为了我杀母弑父,我真的好感动……”
没人注意到,两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自远处的墙头翻了进来,然后进入木屋,林彦吉和林先仁打斗期间,那两个黑影自木楼的一侧绕了出来,隐在半人高的荒草中。
夏许唯快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眼前一个大院子,两米多高的院墙挡住了外界的一切,十几米远处有一道铁门,紧闭着,门的左侧三米多远的地方停了辆救护车,夏许唯左右看了看,似乎整个铁屋子和大院里除了他和那两个人外再没有其他人,但他还是小心地快速奔到救护车旁,拉了下门,竟然开了。
爬上救护车的驾驶室,夏许唯发动汽车,隐隐听到了人声,回头一看,才注意到大铁屋的后面还有一栋高楼,有人自那楼里朝这边奔了过来,夏许唯来不及多想,驾车强行撞开了大铁门,没想到门外竟是一条宽大的马路。
夏许唯将车开得飞快,似乎已经甩掉了追出来的人,这才安下心来左右打量道路两侧,很快,他已经认出自己所在的位置,在一个三岔路口将车拐向左边,一路狂奔,林彦吉所住小区出现在眼前,身后传来隐隐的警笛声……
林彦吉被林先仁逼得不住后退,突然脚下一跘朝后仰倒,林先仁飞身朝他扑来,林彦吉抬手欲挡,腋下被人抱住快速拉开,林先仁一扑落空,已然跳起身来,一个黑影快速闪到林先仁身前,右手一抬,一道符落在林先仁胸口,不动了。
林彦吉小声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黑影回过头来,双眼闪着明亮的光芒,悄声道:“我不放心你,老大,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左手快速一挥,一捧白烟扑面笼住林彦吉,不等他反应过来,已晕了过去。
左眉看到林彦吉倒下,林先仁自草丛中站了起来不动了,先是一喜,招唤林先仁回来,后者却没有反应,依旧定定地站在那里,左眉感到一丝不安,手伸进了怀里,一步一挨地缓缓朝林先仁的方向走去。
黑暗中左侧突然传来响动,左眉快速转向左侧,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草丛里站了起来,冷冷道:“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左眉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随即恢复平常,恶狠狠瞪着那人,隐在怀里的手也伸了出来,平托着一把□□,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那人,眼睛微眯一下,恶毒地说道:“不错,只要你一死,这一切都将结束!”
黑影毫不畏惧地朝左眉走了过来。
左眉不知为何,竟胆怯起来,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就要结束那人了,可是他反而感到恐惧、害怕,不由厉声喝道:“站在那里!不要动!否则,我要开枪了!”
黑影没有停下,一步步缓缓地继续朝左眉靠近,目光定定地瞪着左眉。
黑影穿过草丛,已经走到距左眉不到五米的地方,他看清了对方的面孔,手却稳定下来,左眉突然大叫一声,手指扣动,一声巨响之后,那人应声倒下,与此同时,另一个黑影从躺下的人身后快速窜出,寒光在空中一闪,左眉一边扣动板机,一边想要往后退避,身子却被人牢牢抱住,耳边听到一个女人的低喃:“去死吧……”
寒光隐没在左眉的左胸,小白抓着剑柄站在左眉面前,两人的脸相隔不足一尺,左眉从小白的眼中看到了厌恶和憎恨,握着枪的手被小白牢牢握住,他只觉得身子开始发软,目光深深地看入小白的眼内,张了张嘴,一股鲜血自他的嘴里喷出,左眉突然笑了起来,看着小白的眼睛缓缓道:“谢谢你,我和他再也不会分开了……”
从背后紧紧抱住左眉的女人恐惧而又担忧地看着小白,嘴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一股鲜血自她的嘴里喷了出来。
小白同情地看了那女人一眼,目光再次冰冷地射向左眉,一字字道:“你永生永世也不会和他在一起的,我保证!”握着剑柄的右手猛地往后一抽,长剑脱离左眉的胸口,极薄的剑身离开,伤口迅速闭合,没有血流出,但左眉已经感知到自己生命的流失,死死盯了小白一会儿,目光移向仰躺在地离自己不远的那人,嘴角上扬,笑了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身后同样无力的女人,脚伐蹒跚地走向那人,没走几步已经扑倒在地,他用尽最后的力量伸手抱住那人的腿,微抬了头轻声道:“炎哥哥,我再也不会放你离开我了……”手指死死拽住那人的裤子,头缓缓落回地上,大睁着眼看着身旁的人,没了气息……
小白再没看左眉一眼,将长剑塞入先死那人的手中,弯腰抱起地上的女人,快步朝来时的草丛中走去。
☆、尾声
看见从救护车上跳下来的夏许唯,陈雄和宋明慧都吃了一惊,收起枪快步跑了上来,陈雄急问道:“队长,你没事吧?”上下打量着夏许唯,此时夏许唯穿着一件白大褂,里面是一套灰白色的棉质睡衣,与他平时干练的形象极为不搭。
夏许唯来不及回话,朝楼里跑去:“我的事一会儿再说!”
屋子里漆黑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响,电灯开启,屋里的摆设与自己离开时一般无二,只是却没有半个人影,连大猫儿也不在家里。
夏许唯一边叫着林彦吉的名字,一边在各个房间里寻找,最后从暗门上到二楼,二楼的窗户洞开着,架子上的坛子罐子也都被打开,没有像往常一样点着香烛,夏许唯呆立在屋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想到什么,夏许唯掏出手机拔了个号码,那头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拔的电话已关机,请您……
夏许唯不等说完,挂断电话,又拔了一次,还是一样。
陈雄轻声靠近夏许唯,小声说:“队长,我和晓敏今天下午还来过,当时林师傅还在家,或许这会儿他有什么事外出了吧?”
夏许唯猛地扭头瞪着陈雄厉声问道:“你跟他说过什么?”
陈雄被吓得不轻,有些结巴地将下午和林彦吉见面的事说了一遍。
夏许唯立刻像疯了一样朝外冲去。
没等夏许唯离开屋子,刚在门外接了个电话的宋明慧走进来,差点儿和夏许唯撞了个满怀,神色紧张地看着夏许唯说:“队长,有发现。”
夏许唯看也不看他,将他往旁边一推,又要往外跑,宋明慧哑着声音说:“队长,有同事发现了林师傅的尸体……”
夏许唯转过身来,凶狠地盯着宋明慧,一字字咬牙道:“你说什么?”
宋明慧被吓得往后倒退一步,定定神,小小声地说:“有同事在乐民路那片荒废的宅地内发现了林彦吉,林师傅的尸体……”
夏许唯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被追来的陈雄和宋明慧一左一右架住,才不致摔倒。
夏许唯定了定神,甩开两人朝外走去,沉声道:“去现场!”
乐民路那片荒废的宅地内发现了两个人的尸体,不远处的木楼里有一个目光呆滞的男人,诡异的是,两具尸体的长相一模一样,而那个活着的男人却如丢了魂一样一直不言不动,只是微睁着眼,痴痴地坐在一处,其长相和天吉教教务总管一致。
经过调查,呆滞不动的男人面部有过整容的迹象,原名叫□□,y市严桥镇李家沟人,23岁,无业,单身,家中父母双亡,自7年前初中毕业后进城务工,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经天吉教本部工作人员辨认,正是时常主持教中内务的内务总管。
□□被证实脑死亡,如今除了呼吸什么也做不了,仅是一个睁着眼的植物人。
另两具尸体,着白衣的经查证为天吉教内务总管左眉,25岁,十年前接掌天吉教内务总管一职,深居简出,没人知道他的脸什么时候整成了现在这个模样,死于锐器刺穿心脏。
另一具尸体通过夏许唯提供的毛发对比,证实正是林彦吉,27岁,吉安事务所管理者,死于眉心那处枪伤。
从现场环境证物来看,警方认定是林彦吉先刺了左眉一剑,造成致命伤,随后左眉临死前开枪击毙了林彦吉。
至于□□的出现,警方只能推测和左眉整容成林彦吉有关,而林彦吉之所以找上左眉,可能也和左眉整空成他的模样有关,不过其中的因由,当事人已经死亡,自然再无人知晓。
这起诡异的凶杀案也就不了了之。
夏许唯怎么也不能接受林彦吉已死的消息,成日开着车在城内四处搜寻,以至林彦吉尸体火化那日,他也没有到场,蒲晓敏默默将林彦吉的骨灰盒收起。
至于左眉的尸体,被天吉教接了回去,连同病情丝毫没有起然的□□。
说来也怪,自左眉死后第三日,天吉教就此事召开记者会,常年称病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天吉教教主吴天昊到场发言,宣称左眉因私人恩怨与原天吉教教众林先仁之子纠缠,最终酿成悲剧。
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天吉教主干事们在吴天昊的授意下,搜查了左眉位于天吉教本部大厦内的住房里发现了许多玻璃瓶和陶罐,里面装着人体组织和怨魂,还有一本署名为‘黑金’的黑皮硬壳带密码锁的日记本。
日记本被交到吴天昊的手里,至于日记的内容,也只有吴天昊知晓。
天吉教为在左眉房内发现的怨魂做了一场大法事,之后,吴天昊通过媒体,证实了黑金的死亡,并为林先仁等人正名。
吴天昊在林彦吉的家里秘密和夏许唯见了一面,将林先仁的事情,左眉和林彦吉的过往告诉了他。
末了,夏许唯问吴天昊,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吴天昊只是笑了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说:“我想,你有必要知道这些。”
三个月后,夏许唯向局里提交辞呈,局长没有同意,给他放了大假。
夏许唯默默地放下□□和配枪,离开了警局。
蒲晓敏等人得到消息后追出来,已经找不到夏许唯,拔打电话,呈关机状态,y市,失去了夏许唯的踪影。
两天后,夏许唯出现在古镇,正在办理住宿手续的夏许唯听到身后的声响,回头来看,是一脸兴奋地王国栋。
王国栋三两步走到夏许唯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兴奋地说:“怎么突然来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要不是有人看到你通知我,是不是就不打算和兄弟见见了?”
夏许唯露出一个干干的笑容,说:“我也只是来逛逛,没想打搅你。”
王国栋在他肩头捶了一拳,笑道:“你还真不把人当兄弟了,怎么的?”
夏许唯陪笑道:“怎么会。”再找不出什么话说。
王国栋热情地帮夏许唯提了行李箱到房间,坐了会儿,王国栋邀约夏许唯一同吃饭,夏许唯想要推辞,被王国栋强架起来往门外拉:“走吧,一鸣都预定好了,你难得来一次,大家高兴高兴。”绝口不问林彦吉的事。
夏许唯无奈,也只得没精打采地去了。
古镇东头一间环境幽静的咖啡馆内,刘一鸣早早的在一间包房内等候,店里大堂喝着咖啡低声聊天的客人不少,一些桌上摆放着牛排红酒,刘一鸣所选的包房在店里最深处,窗外正对着龙隐山,与一株粗大的榕树遥遥相对。
夏许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一手托腮望着远处的大榕树,耳边是刘一鸣和王国栋热情的招呼声,他的思绪却已飘远。
不久,一名长相清秀的女服务生推着餐车送来了刘一鸣提前点好的牛排,在王国栋热情的推荐下,夏许唯免为其难地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突然,眼睛瞪了起来,细细打量盘里的牛排,牛排被切成一颗心形,心的左上块被他切去了一块,夏许唯快速又切下一块放进嘴里,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不顾王国栋和刘一鸣热情的招呼,快速打开包间门冲了出去,抓住一名服务生急问道:“你们的牛排是谁负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