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枫低下头,声音非常低迷:“如果是你喜欢的,我无条件支持,只要你开心就好。”
伊竹隐隐觉得今天的凝枫有些不对劲,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劲她又想不出来,还没等她问候,凝枫就以恢复如常,凝枫笑道:“姐姐,明天没什么事,陪我去放风筝好么?”
伊竹错愕,愣愣的点点头,算是同意。
凝枫收拾好餐盘走出门,望着皎皎明月,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如果母后爱上了颜如玉,如果母后最终没有跟父王在一起,那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存在了?也罢,母后跟颜如玉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好的呢?燕国康乐富足,怎都比摹本红土厮杀一生来的恬静幸福,自己应当尊重母后的选择。
临日一早,凝枫就兴致勃勃的提着两个风筝来找伊竹,而伊竹因为昨夜睡得太晚,这会儿还有些昏昏沉沉。凝枫死拖硬拽将她带到洞庭山一片隐秘的空地。
这块空地是他初获自由时整日无所事事四处溜达时发现的,犹记得那时候这块空地还是荒芜一片,然现在正值初夏,空地已然与初见时不同,四处都点缀着各色野花,野草更疯长至腰间。凝枫扔下风筝跑没了影,待到回来时,手中赫然多了一枚花环。
伊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脑袋上的花环,惊奇道:“你怎么会做这个的?”
凝枫犹豫了下,道:“是父王教我的,父王说母后喜欢花环,所以每次一起出去游玩时,我跟父王都会给母后一起做一个花环。”
伊竹闻言有些尴尬,不再做声了,蹲下捡起风筝,移开话题道:“咦,这图腾不是我们摹本的图腾么?莫非是枫儿亲手做的?”
凝枫笑着点点头,他知道母后不愿提起父王,自然就没再说做风筝也是父王亲手传授的,只是淡淡道:“很厉害吧。”
在空地疯跑一天,待到两人回府时,伊竹都不觉晒黑了一圈。王管家已经准备好了晚膳,伊竹换了身衣裳后走向品味居,一进门就不由惊喜住了。
颜如玉赫然端坐在家主之位,一脸不耐烦的等着伊竹过来一起用膳,用眼角垂视了一番伊竹,言语不觉火药味十足:“疯了一天,还知道回来?”
伊竹笑,连忙凑到他身边坐下关切道:“怎么回来了也不让王叔去空地通知一声,此行且还顺利吗?怎么不见鬼面?”
颜如玉赌气也似的道:“原来你还知道关心我?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死了,好跟凝枫那小子好。”
伊竹瞪他一眼:“你别没事找事。”
颜如玉冷哼:“到底是我没事找事,还是你做贼心虚?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伊竹拍案而起:“颜如玉,你回来就是跟我吵架来的是不是!”
颜如玉冷哼:“我可有跟你吵?”
伊竹怒:“你干脆死在外边别回来了!亏我好心关切你!”
伊竹拂袖离去,肚子里窝的火似是要将她的理智吞没一般,更是不懂他怎么最近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从天机门一别开始,他就变了!
王管家看不过去,在一旁‘自言自语’道:“唉,真为王妃不值,可记得昨天晚上王妃捧着爷的书信看了一夜,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深怕把爷的信弄皱弄坏,由此可见王妃多想爷,可是爷一回来却这样对她,活该王妃会生气。”
颜如玉闻言不甚淡定了,连忙起身向伊竹追去,虽然理智一再告诉他,自己需要远离伊竹,可情感上却容不得他保留那些理智。
伊竹,想他……,而天晓得,自己在分别的这几个月里,又是多么的想念伊竹。
一进伊竹闺房,伊竹果然坐在床上生气,颜如玉自我安慰道,就这一次,就任性这一次,以后再远离,或许,明天再远离。
“娘子生气的模样好生动人,来,让为夫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多。”颜如玉俏皮的话传入耳中,伊竹的气不觉消了几分,可心里却想听到更多这样的话,即便不是那么生气了,还是假模假式的将头扭到一边,佯装不理他。
颜如玉最会洞察人心,虽然知道伊竹是在做戏,也还是乖乖的赔笑道:“娘子,为夫久而未归,你也不说看看为夫是胖是瘦,你真是太没良心了!”
☆、第十九章情深意重
伊竹被他说动,转过身来细细的凝向他。
如玉本就孱弱的身子此刻更显单薄,尖瘦的脸更深深的凹进去一块,古井般的双眸下挂着浓重的眼圈,看着让人心疼。
两人如此对视了许久,直至伊竹耐不住心疼,当先开口道:“看来你们去牧余的路上并不太平。”
颜如玉走向伊竹,坐在她身边拉过她的手,只庆幸道:“到如今,我只庆幸当初没带你一起去。”
他眼中漾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灼灼目光片刻不离她的脸,只感觉不论怎么看都看不够。将伊竹的手牵至唇下微微一吻,言语间仍旧挂满心疼:“你呢,师父可有为难你?还有那诽心,学的如何了?”
“臭老头倒是没怎么刁难我,只是让我整日间盯着香炉罢了。”伊竹一想起在天机门的日子,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元末,她继而问道:“如玉,元末跟你很熟么?”
颜如玉一怔,虽然当年在天机门修行了整整一年,但跟元末接触的机会可谓少之又少,如此就更别提相熟了。他道:“虽然同门,但彼此间倒不是很熟。”
伊竹疑道:“既然不熟,那就奇怪了。”顿了顿,又道:“元末好像对你很感兴趣,在天机门时就一直纠缠我问你的事情,甚至在我归府途中追来,想要套问出你的下落,我觉得他心怀不轨,所以没说。”
颜如玉陷入深思,他跟元末又不熟,元末为什么偏偏对自己感兴趣?想来,元末好像是楚国的执政宰相,莫非他对自己感兴趣,是因为自己与楚国太子交好?一时间也想不透,索性就不再想了,毕竟跟伊竹离别许久,有些贴心的话,他还没说够。还没等抬眸,就只觉伊竹柔软的指腹轻轻扫过自己的眉、自己的眼、自己的脸,颜如玉笑:“你在做什么?”
伊竹呆呆的道:“只是突然想到,自从嫁给你,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摸过你的脸。”
颜如玉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侧:“是啊,你自从嫁给我那天起就很闹腾,还总说‘婚姻对我来说就是束缚,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的话,噗。”
伊竹一经提醒猛地想起自己的任务,对啊,自己还要找摹本大地呢,怎么才几个月的功夫就忘的干干净净了?可,如玉……,罢了,即便回去当了女皇又如何,就算回去手握千军万马,也断不如跟如玉慢渡一生来的幸福。
女皇,不做了,现在的自己,只想做这大燕国的五王妃,逍遥府的女主人。
颜如玉神色黯淡,轻拥佳人入怀,声音很轻:“后天我们去相府吧,你也该三朝回门了。”
伊竹闻言道:“如玉,倩儿没了。”
“我听王叔说过了,等以后时机成熟,我会替倩儿报仇的。”颜如玉听的出她声音中的哽咽,不觉间手臂的力量更重了些,似是要给她力量一般。
伊竹道:“如玉,还有一事……”没等伊竹说出颜如云的事,颜如玉就似倦了,压着她一起躺下身道:“别人的事,改天再说吧,如今还是说说你我。”
整整一夜,两人一直相拥聊天,声音都是低低的,可彼此间就像有说不完的话,一直聊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的同睡过去。直到日上三竿,伊竹才醒过来,睁开眼,颜如玉已然醒了,一如过去的某一天,手肘支着床榻,直直的看着她的睡颜。伊竹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显然还没睡够。
颜如玉轻柔的摸着她的头发,像是在跟她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论日后你是不是会恨我,我都不会再推开你了,永远不会。”
被颜如玉哄着吃了些午膳,但见伊竹仍旧伤心倩儿的事,颜如玉的心也跟着失落下来,只默默的揽着伊竹,心说这样陪着她,或许会让她感觉好一些。
王管家见池塘边相依偎的小两口,满脸肃杀不觉然间已被一抹笑容取代,此时的他实在不愿意打扰主子们甜蜜,可大堂局势紧迫容不得他不报,王管家喊道:“王爷,降龙寨大当家二当家领着不少人围了咱逍遥府,如今两位当家在大堂叫嚣,让咱们交出王妃,否则即刻踏平逍遥!”
颜如玉沉吟,上次来闹自己已经网开一面不予追究,这次居然还敢来,难道真以为他颜如玉是颗软柿子,任由他降龙寨揉捏?上次若不是想着降龙寨地处险要,日后反戈起义时能派上一些用场,他岂会由着他们胡闹!这些年自己对降龙寨金银海宝的供着,居然也没供出个真心,如此,却也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伊竹想起账本上对降龙寨的笔笔支出,不由生气道:“畜生就是畜生,怎么养都养不熟!”
颜如玉笑:“娘子莫要跟他们置气,大不了为夫把他们的头都砍下来给你解气就是了。走,随为夫去瞧瞧降龙寨又想耍什么花招。”
伊竹道:“我要那么多人头有什么用?还不如你派人去剿了降龙寨,把他们寨子里的金银都拿回来给我,那我就解气了。”
颜如玉笑的迷人:“财迷劲的,难道我逍遥府的金库还不足以满足你么?那降龙寨能有几个钱。”
伊竹眼神发光:“这是横财,不爱横财天诛地灭啊!”
颜如玉无奈:“好了好了,回头我派人去剿就是了。”
伊竹心满意足的乐呵了,跟屁虫也似的跟着颜如玉去了正堂。
一进门,龙宇仇恨的目光便袭了过来,此时的她与初次相见时不同了,脸蛋红润欲滴,一袭男装也换成了红装,或许是那蛊物作祟的缘故吧。
视线跃过龙宇,落在她身边男子的身上,那男子粗看三十左右,五官如刀刻般分明,菱角也显有刚毅之感。
两人一进门,那男子就不淡定了,豁然起身拔剑直至颜如玉:“只要你交出伊竹,我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便留你一条性命,若非不然,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颜如玉牵着伊竹走到堂中主位落座,轻佻的眸子淡淡扫过男子,声音虽轻,却足以摄人心魄:“我娘子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握扇的手陡然一挥,肉眼可见,一抹清晰的扇气横空扫过,男人避之不及左肩霍然被划出一道血口!
☆、第二十章坦诚
龙宇拉过肖苏城的手臂检查起伤势,但见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外伤,心里悠然松下一口气,同时愤怒的情绪也崩裂开来,眼珠恶狠狠的、毫不遮掩的瞪着颜如玉,藏在袖子中的玉手也有些微微颤抖。
倘若今天这事撂在过去,她龙宇就算拼了性命也断不会如此袖手旁观,只可惜自从那天中了伊竹的蛊以后,她的武功就彻底的废了,不但如此,那淫邪蛊物至今仍在一点一点的蚕食她的身体,今天来到逍遥府已然有些不支之感,虽然近些日随大当家天南海北找了很多用蛊高手,只可惜谁都没看出个所以然,直至后来在卢沪城偶遇了一位先生,这淫邪蛊物的来龙去脉才算清明几分。而据先生测断,在这蛊物入住她的身体之前应有过一位寄主,如若找到这蛊物的第一位寄主,那她的毒尚可解。先生还曾提示她,蛊物离自己的第一位寄主越近,它越是会骚动不安。现如今,这蛊物果然不安分了!而根据跟它相处这么久以来的默契感,这蛊物所相之人,分明就是伊竹!
这也是他们今天非捉伊竹不可的原因,即便会因此而覆灭整座降龙寨,他们也在所不惜!
颜如玉眉头轻皱看着肖苏城道:“肖苏城,你我认识也快有三年了吧?这三年,我颜如玉对你降龙寨还是容忍的,好比你们干的那些事,如若没有我,想必朝廷早就已经对你们清剿数次了,到如今,你这是想做什么?想造反么!”
肖苏城冷声喝道:“我造反?呵,颜如玉,难道你夫人对龙宇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么?难道你想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女人英年早逝?我告诉你,要是龙宇出了任何一点差池,就是今天在这覆灭了降龙寨,抵上我们降龙寨所有的人头,我也必要你夫人为龙宇赔命!”
要说颜如玉方才还算和颜悦色,此时的他已然冷到极致,怪也只怪肖苏城直接戳到他的逆鳞,倘若肖苏城仅是以他的命做威胁,他还可以原谅,但唯有伊竹,没人可以伤害她,即便是一句话也不行!
颜如玉豁然起身,宽厚的手掌下紧紧攥着伊竹,似是怕她在这里出什么意外一样,快步带着伊竹向外走去,仅留下一句话:“王叔,这里就交给你们了。一个时辰后,我的书桌上要有肖苏城的人头。”
“遵命。”王叔垫着手里的五节鞭,蔑视也似的看着降龙寨一众人。
说实话,降龙寨今天来就是上门找死!
今天是颜如玉手下杀手门前来汇报战绩的日子,不止各个堂的大堂主在,一、二流顶尖特杀更是无一缺席,如此还不算完,颜如玉刚刚从牧余卖过战马回来,更相邀无数武林人士暂居逍遥府,商谈未来大事,如今逍遥府里的人随便拎出一个都够让降龙寨喝一壶,他们还不是找死么?
显然降龙寨的人并不知道这些,知道这些的,也唯有逍遥府的人与那些相邀前来的人。
“我想……,我们有必要彼此坦诚一下,我不想等我以后做了什么事,还让你蒙在鼓里。”与伊竹走在前庭花园,颜如玉如是说道,看他表情似也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这样做,最终,却还是决定这样做了。
“回房说吧,外边人多眼杂,难免不被人听了去。”伊竹欣然同意这个提议,因为她也有很多秘密需要对颜如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