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初的地方—4
当时气氛如同那人身上的气息，昏暗却沉静，冷静而自持。
女人细心保养的指甲轻轻敲打着玻璃桌面，没有规律，但有种莫名的慑人。
「我带璇回家了。」
小池朔真凝眉，眼底尽是不耐和一点点短暂分离的焦虑。
背对光而立的女人依旧没有开口，只是忽地停下动作，凝着的空间顿时悄无声息，只剩呼吸微弱迴荡。
「……璇她、还好吗？」一向自信不可逼视的语气异常低落许多，竟是小池朔真需要耗费力气才能听见的关心。
他意外地扬眉，声音仍不动声色，一般沉稳。「阿姨的女儿还是让阿姨亲自探望的好，我这个外人还是沉默是金。」
「你还是外人吗？有你这样代替问候的外人？」
连苏卉璇的母亲也不得不承认为朔的真心动容，也许只有他这样张扬的爱和那唯一的温情，才能照顾璇伤痕累累的心。
十七岁的他们懂爱吗？
或许不懂，但喜欢会一点一点深浓、依赖会一点一点加重，有天定能成熟的明白能相爱是多不容易、需要多庆幸还有珍惜。
小池朔真无所谓地耸耸肩，嘴上仍是记恨。「我可是差点被休的未婚夫。」
……差点不就是没有吗？
小池朔真的小心眼排不上第一也有第二，他的记仇又是无人能敌。
饶是身经百战的女人也有点吃不消，脑袋发疼，她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需要帮阿姨预约按摩吗？」他的笑容闪亮亮，依然七分邪气可有三分讨好，不经意露出的小虎牙特别惹眼。
女人摆摆手，对于朔演技派的善变不予置评。
「我就直说了，我能答应你时刻绕着璇打转，但是接管一切你自家家族旗下企业的能力缺一不可，我不要你眼里只有我们璇，什幺都置身事外。」
「我对那些没兴趣。」他这辈子只想攒她一人在手中。
「你以为没了那些你能守护她多久？你以为你是多不可替代的未婚夫？我们璇就算骄傲冷漠，冲着她身分和才貌抢着娶她的人也不在少数。」
小池朔真顿时眼神冰冷，任性地暗忖，所以才叫阿烨快灭了皇甫氏和柳氏家族，我抢在手里的东西可还没人敢过问过，何况是女人。
现在还是未婚妻。
他小池朔真的未婚妻。
想帮忙巩固地位后再藉机插手苏氏企业的产业，甚至最珍贵的苏卉璇，真以为我在父亲身边都是在作乱吗？
小池朔真残忍地勾了嘴角，冷情得不符合年纪。
「比起别人，苏卉璇更喜欢我。」
「你不会不知道喜欢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女人的声音无情得没有温度，却又像是无奈的叹息。
丧夫之后的世界绝望得让她坚忍又心狠，一肩挑起庞大的事业，任何股东妄想染指不属于他们的权力，她都必须反覆权衡拿捏。
她不会忘记那年，纯白的墓园只剩她们母女俩相依的无助和梗在喉咙的悲痛；她同样不会忘记那年，她一手摔了女儿最珍视的乐器，晕黄的灯光下只剩小小的女生，笼着巨大悲伤也可以说是心死。
是那时候开始的吧，仔细想起，她们母女俩形同陌路。
苏卉璇背负所有自责和伤口，依赖着藤原翔和小池朔真，蹒跚的走到如今。
她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在挥霍活着的日子，好似这是唯一保持清明和呼吸的方式。
「阿姨妳别激怒我，我生气时连我自己都害怕。」
依然是带着笑意的话语，但是他极薄的唇像是要映证人们说的绝情，寻觅不到半点正常的温度。
极度不敬的话到他嘴上也不显突兀，超乎年纪的沉稳反而让人油升一种心疼。
女人终于在一片心烦意乱中回过神，凤眼略微瞇起打量着眼前的男生，曾经那个总是追在女儿身边的人也长成了如此睿智和帅气。
她比自己更呵护、更紧张苏卉璇。
「……看来你比谁都适合待在璇身边。」
「我从来不半途而废，更不用说追着她这件事。」
他又洩了瞬间涌起的冷意，波澜不起，慵懒地拂过些微皱摺的衣服。他喜欢穿合身的白衬衫，贴合精瘦的身子，自有一股冷肃气息。
「行了，之后我会让烨那孩子接下集团，为他妹妹撑起一片天，你只要有足够能力做我们璇的依靠就够了。」
现今想起，苏卉璇的母亲在改变。
苏卉璇的重伤和离家莫不是一种冲击，是失去的惶恐。
她的女儿啊，她和最爱的男人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