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腹黑仙君太放肆

腹黑仙君太放肆_分节阅读_70

    众仙自然不会放过这空隙,冷刀冷枪朝着他的面门要害,毫不犹豫地猛扎了下去。

    谁知,兵刃未到,他却忽然跪倒在地。

    前一刻,莲兮眼睁睁看着封潞掷出了数枚金笄,奈何她蜷在地上,伸手拽胧赫时已晚了一步。金笄上灌注了神元,先后洞穿胧赫脖颈上的两条大脉,立时引得鲜血喷涌。浓稠血液洒落在他玄黑的衣袍上,只看见一片碜人的湿漉。

    他刚一倒地,便被左右仙客挑去了一双脚筋,再也站立不得。

    众人杀红了眼,正要给他个痛快,却见莲兮忽然翻身护在了胧赫的胸前。她被堵着嘴不能言语,只能仰起脸来,冲着一众仙友拼劲地摇头。

    她哭泣时本该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这时,围簇在一旁的仙客见着这白发老怪涕泗横流,只觉着满心嫌恶。

    声声嗤笑中,知觉迟缓的右手忽然传来些许温热。莲兮低头一眼,原来是胧赫将她的手纳入了掌心,深深握着。他笑望而来,眼中大雾茫茫,半似愧疚半似怜惜。双唇一颤,只低切地唤了她一声。

    不知是哪一个性急的,抬腿踹了莲兮一脚,没将她踹翻,反倒叫她趴得更严实了。白发绵延,被人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染了血,沾了泥,稀稀拉拉像是破布一般。众人拳打脚踢,催她闪去一边。人人当她是濒死的可怜小虫,却忘了,她原是威慑天下的莲公主。

    人影稀落中,莲兮颤颤举起左手,迎着飞落的拳脚凌空一抓。刹那间,只见一道幽萤蓝光横空破风,竟是梦龙破掌而出!

    狭长的剑身在她手间忿恨地颤动,带着极刺耳的蜂鸣声,将身边的仙客全逼得退了两步。

    她倒转剑锋,贴着面颊狠剐了一剑,将嘴中的束带挑断。

    森森剑痕连同被封潞挠出的三道血印,纵贯在莲兮的脸上,像是朽木腐烂的疤痕,丑陋又狰狞。唯独两行清泪,依旧是天真无邪的澄澈。

    她跪在胧赫的身畔,用尽气力紧握梦龙,嘶声吼道:“不许碰他,都滚开!”

    第一一零节 白头饮恨 还卿无邪(4)

    目眦欲裂,白发成狂。

    莲兮从血泊中挣扎起身,褴褛血衣紧贴着嶙峋的身骨,仰头时,是一张扭曲狰狞的面孔。她早已神元涣散,任谁也没想到她还能唤出雄剑梦龙,一时都被吓住了。

    梦龙鸾凤威名远扬,东海的家传剑法更是精妙。过去,但凡莲兮执剑在手,应对十八般兵器皆是滴水不漏,从不让人讨得半点便宜。可眼下,她手握梦龙在众人面前虚晃了一圈,却是虚浮无力的。颤巍巍的剑尖像是风中残叶,再没有往日凌厉的剑气。

    站在堂下的众多仙友,方才还唯恐避之不及,这一刻讪笑着又围簇了上来。

    人群中,或是心胸狭隘容不得她年少轻狂的,或是曾在她手下落败就此念念不忘的,一眼望去,竟全是与她结过梁子的仙客。

    莲兮的腕上鲜血淋漓,沉重的梦龙让人不堪重负,剑刃忽左忽右地飘忽着,始终无力挥斩。众人一面轮番伸手来夺她的剑,一面嗤笑她又老又丑不知羞耻。包围圈急剧缩小,她被紧扼在中央,像是被人戏耍的猴儿一般。

    “龙莲兮!你既是只瞎猫,又何苦装成个猛虎?”封潞从审台后袅娜站起,好笑道:“今日,我九重天的众仙一同裁定你是魔物余孽,想要抵赖也再不能了!本尊奉劝你一句,快快弃剑伏法,少受些苦痛,也省得连累旁人。”

    封潞早已备下了一炉子熊熊业火,只等着看莲兮业火焚身,又怎能容她多活半刻?当即指着莲兮又说:“你们瞧瞧她这半人不鬼的模样!不丢进火里烧个干净,叫人怎么安心?来人!把她给我押下去!”

    前有众位仙友虎视眈眈,后有天刑司的仙官飞逼而来,莲兮一时惊惶无措,不知该守着胧赫,还是该举剑自保。冷不防她被人扯住了头发拖倒在地,原本紧握在手中的梦龙,这时竟打退堂鼓,缓缓倒缩着归入她的掌心。

    神元枯竭殆尽,凭她一具干枯的躯体,再也不能驾驭它了。

    “不要……不要……”

    仰躺在胧赫的血水中,莲兮发疯似的紧扣住梦龙的剑身,左手的五指被剑刃豁得伤痕累累,却始终无法阻止它的倒退之势。

    仙官们见机,赶忙将她从地上架了起来。众人扛肩抬腿刚把她架起,忽然一袖轻风拂面,人群间腾身掠出一道白影,趁势从半空中劈手夺下了莲兮。

    白衣束发的男子将莲兮掳在怀中,脚下刚一点地,身侧的仙官仙客便慌忙避让到一侧。各路仙友看清他的面容,纷纷跪地敬拜,审堂上下顿时一片嗡嗡嘈杂。

    封潞见了他,惊愕之余花容失色,脱口道:“琰哥哥你……”

    封琰踏着一地血泊,朗声笑道:“莲兮为人最是坦荡豪爽,在座的仙友们过去也吃了她不少好处。如今人家有难,你们或是落井下石,或是争相做个缩头乌龟,真是好没气量!我九重天的仙班迂腐至此,实在叫我这世子心寒不已呐!”

    世子封琰素来为人温厚,训斥众人时也不过半分严厉半分玩笑,点到即止。纵是如此,也是一字千金。众仙唯唯诺诺,纷纷俯首称是。

    唯独封潞不服,绕过审桌直奔到他身前刁蛮诘问:“今日龙莲兮归潞儿主审,琰哥哥怎么竟袒护起外人……”

    封琰侧脸望向她时,眼中寒光曝现,逼得她赶忙住嘴。

    梦龙倒溯,只剩四寸剑尖还残留在莲兮的手掌外。封琰伸手掐住了剑尖,缓缓将梦龙从她的掌间拖拽出来,一面高声说:“莲兮落得这样凄惨的模样,也并非她心甘情愿。魔物转世也好余孽也罢,只要玲珑心不得齐全,魔物便终究不能还魂复归。我听说,莲兮的一双对剑正是昔日玲珑心的碎片所化。若是她肯交出一柄剑来,将这玲珑碎扣在天刑司中严加看守着,玲珑心便难以合拢,也好叫我等都安心了。诸位想想,这岂不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嘴上说得温和,望着莲兮的一双眼却是冷漠无情的。莲兮明知他心怀叵测,却挣不过他的蛮力,眼见着梦龙被寸寸拔出,绞得她掌中皮肉阵阵刺痛。情急之下,她不及多想张嘴便咬住剑脊。剑刃在她的嘴角剐出一串血珠,她却犹自不肯松口,拼尽了嘴上的力气与封琰争抢梦龙。

    “你瞧瞧她这张狗嘴,与当年偷走玲珑的夭月分明是一丘之貉!她才不会乖乖交出剑来呢!惩治魔物哪有什么宽容,琰哥哥烧了她不就得了?”封潞看着她嘴边的血口,鄙夷地扭过头去。

    封琰眼中寒光一凛,附在莲兮耳畔低声说:“我是有心想要救你,你若是不愿乖乖交出梦龙,等明日肉身在业火里化成灰了,我也照样能拿回玲珑碎……”

    莲兮却不理会他,一味紧咬着梦龙。剑刃在她的面颊上来回刮擦,豁得一张老脸血肉模糊,直同厉鬼一般。座下的仙客看着不忍,纷纷劝她松口。

    只听她嗓间一声呜咽,梦龙终究被封琰夺入手中。

    “疯狗。”他嘴角微微一撇,小声吐出两字来。随即一扬手,将她甩在地上。

    梦龙高举手间,封琰得意笑着,两袖雪白一展,这才为堂下的诸仙免礼平身。

    众人还未称谢,只听“咣当”一声巨响,审堂外忽然丢进一个污秽的包袱,重重砸落在封琰的脚边。

    不等他回过神,那不速之客已夺门而入。成百上千双眼睛,却没有一人看清了他的容貌,唯独见着一抹粹白的残影穿堂而过,仿佛白昼闪光,直冲封琰的身侧。鬼魅白影绕着他的腰际,飓风似的疾转了几圈,脚速之快,晃得人目眩神晕。猝不及防,狂风中探出修长五指,轻易一捞,便将梦龙取过手中。

    幽萤微蓝的剑光,映着他轻狂不羁的笑眼,立时叫封琰惊怔。

    粹白染血的烟云纱袍猎猎狂舞,好似胭云滚滚。云端的人儿满脸血污已然干涸,唯独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锋锐如常。他勾唇浅笑,毫不避讳地逼视着封琰,泠泠道:“封郁见过琰世子。”

    第一一一节 白头饮恨 还卿无邪(5)

    乌发森青,银丝刺白,娴雅亦轻狂。

    两厢交缠,长垂腰际,是久违的背影。

    封郁数千年不曾在九重天公然露面,乍一现身便踩上风头浪尖。被他夺过手中的雄剑梦龙直逼封琰的喉间,剑尖未至,暴戾的剑气已在他的颈间挑出一道血口来。

    堂下众仙看得分明,惊愕之余不由纷纷起身。封郁的剑下,人人恨不得屏息敛气,哪里还有敢多嘴劝解的?偌大的厅堂鸦雀无声,只听封郁温润一笑,头也不回说道:“诸位仙友何苦大惊小怪,快请坐罢!”

    他将梦龙收入袖间,总算叫各路仙友松了口气,唯独封琰面色惨白,连脖子上的血珠也忘了擦。他嘴角紧抽了两抽,才勉强堆出些笑容来:“哟,今日是哪里的邪风,竟把三弟刮来了……”

    “这邪风好不顺畅,一路尽是毒虫苍蝇缠身,这才来得晚了……”

    封郁回头一眼,只见莲兮了无声息地蜷缩在脚后。饱吸了鲜血的衣裙深红发黑,与遍地血水融为一体,却更是怵目惊心。

    “郁哥哥好久没回来看潞儿了……”封潞娇笑一声挽过封郁的胳臂,却猛然迎上他一双急遽收缩的瞳孔,吓得她赶忙撒手后退。

    封郁薄唇一勾,那片刻的杀意转瞬即逝,却在众人的后背留下一道阴恻恻的森寒。

    他从血泊中抱起莲兮,只觉着臂弯间的身子枯瘦如柴,轻盈得不真实。

    她气虚已极,像是苟延残喘的小兽,瑟缩在封郁的怀中,却唯独不愿他看见自己的面容。封郁的手刚撩开她额前的乱发,她便发疯似的左右挣扎。她却不知,薄薄一层白发,早已不能掩盖那一张剑伤纵横、面目全非的脸。

    丝丝银发嵌入模糊的血肉间,唯有一双清澈剔透的眼眸,还是他迷恋过的模样。然而她望向他时眼中非惊非喜,只有一点鲜明的恨意,如锋芒锐利。

    “梦龙在手,玲珑心齐全了……你可满意?”莲兮的嗓音粗嘎低弱,却刺得他眉头紧蹙。

    两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横贯在封郁的眉梢,随他一皱眉,血水哗哗灌入眼中,他却眨也不眨只盯着她看。

    近处瞧着,莲兮才发觉封郁满脸满脖尽是刀剑的伤痕,稍浅些的已经结痂干涸,深些的却还在渗血不止。他身手了得,又有谁能将他折腾得这样狼狈?

    眉心鲜血滚烫,滴落在莲兮的鼻尖,叫她心疼。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句挖苦:“只可惜我这又老又丑的身子,再不能给你心爱的女人当……”

    “嘘。”封郁将她抱得牢固,微微一笑:“夫人若不随我归家,我又怎能满意?”

    左手手心忽然汇入一丝温暖,夹着她熟悉的疼痛传入臂间。封郁倒握着梦龙送入莲兮的左手,梦龙顺势消融,缓缓隐没在她的掌心。

    众仙哗然,将她一声惊疑淹没得干净。

    封郁拥着莲兮缓缓起身,眼色森寒四下一扫,朗声说:“本尊稍事耽误,承蒙在座仙友照顾我家夫人。诸君以为,本尊该当如何言谢?”

    字字千钧落定,将众人的议论生生压下。

    封郁原是个叫人琢磨不透的男子。往日行走在九重天际,人人对他皆是三分畏惧七分敬重。如今他立在堂下,眼中千里冰封,嘴边犹自笑得桀骜,一句震慑群仙,竟是不输于掌世天帝的威严。

    他逼视而来,旁坐的仙友唯恐被他点名问起,都慌忙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个个噤若寒蝉。眼见着封郁堂而皇之地劫走罪仙,执法尊者慌忙捡起镇堂金锭,叩问道:“郁皇子休要蔑视法纪!我天刑司有话问你!你可知这龙莲兮是昔日魔物的转世?”

    封郁鼻中冷哼,摇头大笑道:“荒唐!莲兮是我封郁的妻子,任谁敢再出言中伤她,本尊必要那人血溅三尺,为她洗得清白。”

    他左一个夫人,右一个妻子,说得暧昧却认真。封潞在一旁听着,按捺不住插嘴说:“郁哥哥!你四寻玲珑不就是为了替夭月还魂么?倘若魔物复生,你便是逆天重罪……”

    “哦?”封郁侧脸望向封潞,挑眉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玲珑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