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腹黑仙君太放肆

腹黑仙君太放肆_分节阅读_74

    可这时,只因封郁的话,一度破碎的幻梦重又聚合。她或许等不来身体大好,或许等不来风风光光嫁予他的那一日。但只要相守成双,最后的半月几日,便很足够。

    他说,有他在,她会好好的。

    他说,他想要的只是她幸福。

    他说的,她只想要深信不疑。

    发如雪,她背着他笑得甜美。

    她将情签小心放入封郁的掌间,笃定说:“今日起兮儿就是封郁真正的妻子,从此以后,你只许想我一个人。”

    封郁身形一僵,只顾着握紧手上的签纸,却让莲兮从怀中挣了出去。她蹒跚两步,着急忙慌地掀帘躲进了内室,悠悠甩下一句:“夫君还不快来伺候我喝药么?”

    封郁快步跟了进来,抢在莲兮之前端起了药碗。

    她披着薄被坐在躺椅上,羞怯怯一笑,说:“开个玩笑罢了,我何曾那样矫情了?无需劳夫君大驾,我自己喝就好了。”

    他笑着,也不多话,舀起一勺汤药弯腰递到了她的嘴边。

    她乖顺地喝下,旋即困惑地皱起眉。汤药在内室里搁置了许久,早该冷透了,可灌入嘴里却温温偏烫,恰巧葆有最好的药性。封郁一勺勺喂她,她一口口有意吞咽得缓慢,小小一碗竟花了刻钟才喝尽。最后一勺,亦是同样的温度。

    封郁与她在南海荒渊分别时,身体还是极虚弱的。他为她挡下天雷,又遭千金封界的反噬,受了重创的神元想必不是一朝一夕能复原的。药碗途经他的手,不过捂了刹那,竟就滚热了?他的神元又是何时丰沛至此?

    她猛然想起七夕夜与他缠斗时,梦龙被他手中金弦划出的豁口,忽然问道:“夫君如今能算卦么?”

    “人人皆知我神元大失,自是无法演算,”他搔搔眉梢,想了片刻说:“约莫有一年没碰卦台了……”

    “神元大失……”莲兮沉吟着,说道:“再不济也该还有些残元。可我看着你平日使出腿脚功夫,竟像是有意抑制神冥,全是赤裸的实在招式。我仙族中人,神武共举,是再自然不过的,出脚出剑时一丝神冥不使,反倒奇怪得很。”

    莲兮本就天赋异禀,又在父君的督促下精修了大半生的武学,早已练成双火眼金睛。旁人刚摆上架势,还不等拳脚招呼过来,她便能瞧出许多名堂来。劲道拿捏的如何?底力可否扎实?神元是否充盈?一目了然。

    封郁蹲在一旁,只笑不语。

    他眉上的两道剑痕伤得极深,覆上了薄薄的血痂,依稀还能看见一点森森眉骨。莲兮看着,不由伸手轻触了触他的额头,不解问:“你若是提起神冥,又有谁能这样伤你?可为何要佯装……”

    封郁狡黠轻笑,一指抵在她唇间,示意她噤声。

    “夫人最是聪明。”他说得极轻声,却让她哑然失色。

    惊讶之余,莲兮在他脉上一摸,问道:“果真如此?两百九十七道天雷,怎可能恢复的这样快……”

    她虽是不解,却也学着他,将声量放得极低。

    封郁无奈摇头笑笑,探头附在了她的耳畔轻声说:“纵是千道天雷又能奈我封郁如何?本尊若没这点本事,怎配守你一生?”

    她张嘴还想多问一句,却被他侧头一吻,猝不及防堵住了双唇。

    嘴里还残留着汤药的苦涩,被他舌尖的桂香一兑,便化成了甜蜜。

    身浸其中,已然是亘古的安宁。

    第一一六节 情字一笔 苍天不老(3)

    毫毛轻蘸,点取七分浓墨。手腕高悬,贯下一笔情字。

    莲兮搁下笔,满意地点头。那张粉色情签上的一个情字,她最是中意。练了多少日子,总算捏准了力道,写出了个轮廓相像的雏形来。

    “好丑的字……”两袖赤红扒拉在桌沿,浅唤探头瞄了一眼,不由瘪嘴摇头。

    莲兮不恼反笑:“右手初愈,总还是抖抖簌簌的。要写出十成相像的字迹,还得勤练。”

    她说罢,推开白玉镇纸又要展纸重写起。

    写满了“情”字的薄纸被她随手一掀,在桌案的左侧堆出座小山包。浅唤见状连忙制止道:“休要再写了,莲公主本就体虚,该多歇着才是。你在桌前一站便是几个时辰,若是主上回来知道了,浅唤又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已好了许多,站着稳当当呢!”莲兮却不理会,一面挽袖提笔,一面说:“舞剑与练字都讲求一口气。凝神指腕时,便会觉着写字儿与舞剑实是大同小异。我多练练,也好巩固了右手的新筋,来日再度执剑时才不至于生僻。”

    早上她独自倚帘躺着,半咳半喘又呕出了满帕子的血,浓稠血色比往日更暗沉些,她恍若未见,闭着眼将染血的绢帕折好便藏进怀中。

    直到这时,血腥丝甜还绊在嘴中,可她说起“来日”时,却轻熟不假思索。

    浅唤小小的脑袋支棱在桌边,望着她时眉头深拧,一点不配他稚嫩的脸蛋。莲兮被浅唤深沉的模样逗得笑了,揶揄道:“你陪在边上枯站了一下午,想必无聊的很。不如把青青找来摘星楼玩耍,她话多,也热闹些。”

    “呿!”浅唤不屑说:“她就是个缺心眼的,我才懒得同她废话。再说主上交代过,不许青青来见你。”

    不错,封郁唯恐她看见昔日的容颜徒然神伤,专程为她摘去了满楼的画像,又怎会让她见着青青?

    她正无奈叹气,浅唤突然肩上一震,说:“有人来了!今日是廿五,该是天刑司的仙官例行探访。”

    莲兮掷开笔,两步走出敞台。从楼顶向下张望,果然瞧见玉茗阁的北方绝壁上立着个墨衣紫带的人影。

    天刑司的审堂上,封郁以玲珑心换回莲兮。如今,他既是她的准夫君,亦是她的监护,每三日都要向天刑司呈书一副,讲明她的身心现状。饶是如此,执法尊者犹是放心不下,生怕哪一日她不慎堕魔,连着他也扣上一顶办事不力的屎盆子。于是,天刑司的仙官每逢五、十的整数日子,都会上门例行拜访。

    封郁的摘星楼建在云巅,即便撤去了言咒封界,还有个浅唤镇守着。不得他放行,旁人自是不能登楼。摘星楼原是个清静地方,数千年来登楼的人寥寥无几,可这大半个月里,却特例为天刑司的官吏敞门。

    遥遥一眼,莲兮看清了来人的面目,扭身便折回房里对浅唤说:“让他进来吧。”

    浓墨易干,她添水又研了几圈,手上正忙活着,那墨衣紫带的小仙官已绕到了身前。

    “敬阑见过莲公主。”谦和的声音顿了一顿,又说:“莲公主面色好了许多。”

    莲兮头也不抬只顾着提笔写字,随口敷衍道:“托福,皮肉伤总算是好全了。”

    “既是如此,小司也放心了。”

    “哦?”莲兮饶有兴致抬眼瞧了瞧他,他亦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脸。

    封郁替她熬汤煎药,喂了大半月,面上腕上的伤愈合得飞快。可每日她沐浴时,对着一池温汤却看得分明,水中的倒影依旧是白发苍颜的暮年老态。

    前番,几个小仙官轮流探访时,望向莲兮的目光总是躲躲闪闪有些惊慌。这固然是因为那日酷审,天刑司有愧于她。但更叫人害怕的,原是莲兮日益沧桑的面容。

    可眼下,敬阑直盯着她,只不过温和一笑,神情与封郁浅唤两人是一般的淡然。

    莲兮将银发掖去耳后,索性让他看得更清楚些,回敬一笑问道:“我听说三皇女这几日在天刑司中受审,她可还好?你们莫非也拿封神钉打穿了她的手腕?”

    她话中带刺,敬阑却坦然说:“那倒没有,不过潞天尊君也是倔强嘴硬,少不得受了许多苦头。”

    莲兮冷哼不语,一旁的浅唤忽然吱声:“我家夫人还是好端端的,仙君可瞧清了?我摘星楼中不便久留客人,请回吧。”

    敬阑瞥了他一眼,好奇问:“外头盛传,郁上仙与莲公主私定了终身之约。原来不止于此,竟已结作连理了么?”

    敬阑不过是低微小仙,这话有些逾越唐突了。可莲兮却只笑笑,学着他方才的语气说:“那倒没有,不过待到大婚之日,少不得要请小七来喝上一杯。”

    敬阑东扯西拽,又瞎问了几句,浅唤听着不耐烦,咂嘴挥手便要赶他走。

    见他厚脸赖着,莲兮也觉出些端倪,随口编了个由头将浅唤打发下去,这才说:“小七有事便讲,何必像个小媳妇似的。”

    敬阑略一躬身,靠到桌前低声问:“小司看着莲公主白头不改,心中不免担忧,公主体内的神元果然恢复了么?”

    他猫哭耗子却说得一脸认真,反倒叫莲兮觉着滑稽。还不等她开口,敬阑又说:“公主毋须逞强,你我心中都明白,剩下的日子恐怕……不多了吧?”

    莲兮不置可否,倚着桌台侧头说道:“你果然来劝我了。”

    被人一语道破,敬阑有些尴尬,讪讪又说:“公主兰心慧质,该懂得利害关系。放任着身体衰弱下去,不久便是尽头了。公主本是花样年华,就这样平白死去,岂不叫人惋惜?”

    “所以呢?”莲兮盈盈笑问。

    她脸上无畏无惧,出人意料。敬阑满头虚汗,艰难说:“若是将玲珑心融入体内,或许能挽回公主的性命与青春容颜,何不一试?”

    “哦?融入体内……那我岂不是堕落成魔?”

    “呵,”敬阑悻悻笑说:“那原本不过是编派公主的说辞罢了,玲珑心聚合相融,原该是妖仙夭月的魂魄。体内新魂重生,或许能为公主换取新生,也不必在此苦苦等死……”

    莲兮骤然打断道:“琰世子想要我的梦龙,何不直说呢?我也未必那样吝啬。”

    “这……”敬阑被她次次戳中要害,哑然失语。

    “他想要完整的玲珑心,倒不难。我愿意交出梦龙,唯有一个条件。”

    敬阑慌忙道:“公主请说。”

    “我东海砗磲蚌群无数,出产的明珠五花八门,其中有一种名为‘颜如玉’的宝珠,色泽青碧,只黄豆大小。”莲兮把玩着白玉镇纸,悠悠说:“还请琰世子为我寻得一颗,亲自带来见我。”

    颜如玉是万中无一的奇珠,纵是东海土生土长的海族,也未必听说过,更不必说敬阑了。他一头雾水,困惑道:“那……又是个什么宝贝?”

    莲兮含混说:“琰世子博闻广见,必然知道。小七只需替我传话。”

    他犹豫点头,拱手道:“小司明白了,莲公主好生安歇,敬阑打搅多时,这便告退了。”

    只见墨衣舒卷,敬阑翻身一跳竟从摘星楼顶直跃而下,连楼梯的功夫也省了。他得了莲兮的答复,一心急着回禀,走得火烧屁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