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那厮是把我当成是别的人了,要是他细细一看,发现我并非他要找的人,会不会心魔突起,一怒之下把我给劈了?这可能似乎很大。那么我是任由他肆意妄为,以图保住小命呢,还是为保贞操坚贞不屈,然后被自闭症少年一掌劈死呢?
自古忠孝难两全啊……
我捂脸,只是被当成替身什么的,凭借我的智商,蒙天过海还是有点希望的吧。
“嗯哪。”我轻轻应了一声。
那厮一阵狂喜,动作利索地把我翻了过去,两人面对面的,呼吸相闻:“滟滪!”
我的脸迅速烧了起来,卧槽除了那个人,从来没有和别的男人这么亲近过啊!有没有这么重口味的!我可是以老处女为长远目标执着奋斗的好女孩!手上忙抵住了那厮得意忘形想要抱过来的胸膛:“我,我说,我们现在在哪儿呐?”
“你说在哪里?”那厮却不回答我,只是压着声音低笑着问我,略略松开了怀抱,那肩上的黑色羽衣,黑丝的绸衫,半开半合的衣襟,衣襟下面的……
我咽了口口水,卧槽看不出来挺有料的,等等!我怎么会这么不纯洁!心中大囧,连忙收敛了神识,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那厮却又是嗤笑一声,抓起我的手,像是一只小灵宠一般亲昵地用脸蹭了蹭。入手时滑腻柔软,只有那厮低靡好听的声音,施了咒般诱惑人心:“当然是在我的床上。”
卖萌可耻!调戏可耻!
我一阵儿毛骨悚然,若非我看的凡间话本不少,对这男女之事知道一些,决计要泪奔上吊以悼念我失去的贞操。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我不动声色地抽了抽手,试图把爪子从那厮脸上弄下来。虽然质地很迷人,但是也要有福消受才是,以我的道行,果断会被这饥渴了几百年的小魔头拆吃入腹,连渣渣儿也不剩。
据说,邪修从魔那里继承来一门采补的功法,如果我运气不好——历史证明这是很有可能的——那么我的下场就是可以预见的,死在床上。如果是暖玉,能得到这种石榴裤下死的结局,绝逼是感叹一句做鬼也风流。可是我毕竟不是暖玉,三观正常积极向上,只想在玉鉴峰上做一辈子老处女这是大实话啊!
那厮分明已经磨刀霍霍,一把握住了我的腰,深深拥进怀里:“滟滪,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你妹!骚年你等的根本不是我啊!我只是不幸被凤阿大人扔进来的路人甲啊!我紧紧抿起了嘴唇,悲愤交加。
“你太莽撞了,修为都没有恢复,你也只是个凡人罢了。怎么能到万丈渊那种地方来找我呢?如果不是最后你掉了了玄冰潭当中,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额头抵着他的胸口,我听见砰砰的心跳,还有他后怕的回忆,“玄冰潭真的太冷了,你会死的。他们都说了,这一世要是死了,你就没有下一世了。碧落黄泉,我要到哪里去找你?”
我埋着头没有作声。
这感情很动人,但是,当事人并不是我。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彼此却想着另外的人,似乎只是讽刺。
只是,那个人如果还在的话,看到这样的我,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我的鼻子有点儿酸,眨着眼睛拼命想要阻止眼泪掉下来,那个人,他根本不会让我受到这些苦。
无论是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出仙踪林,还是在燕钗峰和我别离,他总是一个人轻描淡写地承担一切。也许我们的时间只有那么几年,也许别人都已经忘记了那个人,但是我想,我的感情绝对不会少于我身后幽幽叹息的人。
也许会是成百上千年,但是我会一直等下去,甚至于像燕钗峰的七情仙子一样,生生世世去追寻那个人的轮回。
眼泪很快就被发觉。
凤阿大人的孙子抬手掩住了我的双眼,他嗓子微微喑哑:“滟滪,怎么办,我好像把你弄哭了。你还是不喜欢我吗?那个叫做钟子期的人,真的就那么好吗?无论是我为你在这里困守了几百年,吸收父母的法力也好,还是我去夺回魔界之主的地位也好,你还是不喜欢我吗?我……”
我抓住他的手,茫然地摇了摇头,只是眼睫不断颤抖,从来没有那么软弱过,眼泪一直掉下来,没有停歇。
他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般,忽然顿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试探般地问道:“你根本还没有恢复记忆对不对?”
那语气,俨然有一丝阴沉。
第七十五章 苍梧谣
“你根本还没有恢复记忆对不对?”
这一句话顿时叫我僵住,已经发现我是替身这件事了吗?果然我还是不适合伪装。被发现了,多半是死吧。
凤阿大人的孙子显然察觉了我的不自然,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便静默了下去。
难言的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解释这一切才好,毕竟在他们这些随意把我抓来抓去的魔眼中,我很可能只是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替代品,玩意儿。我不可能自恃一副相似的样貌就以为有什么对话的资格,如果一份感情落魄到在肉体的相似上寻求慰藉,那么他何苦要自己画地为牢这么多年?
“我知道老头子不靠谱,但是我和他有过约定的,会抹掉关于我的一切,除非你自己恢复记忆,绝对不强迫你来找我的。”他斟酌了一番语句,轻声对我说道。
“对不起……小凉玉。”
那最后一个熟悉的字眼落入我的脑海当中时,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也真心希望自己是真的听错了。
意识完全放空了,难以消化我刚才得到的讯息以作出应对。但是,在这个时候,我的意识居然更加清醒了,甚至于树影的摇动,昆虫的嘶鸣,光影的转换,都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了我的神识范围中。我的人格就像是被生生切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茫然无措,另外一个部分却清醒得可怕。
身体的本能毕竟还是那里的,我听见自己用非常恐怖的语气艰难地问道:“你……说什么?”
他说:“小凉玉,你还记得吗?我是郁孤然,你的师兄。”
他抬手,不再掩住我的眼睛,轻轻在我的眉心落下一个吻。
“凤阿大人没有强迫我来魔界,是我自己来的。”
“什么前世今生,我也全然不知道的。”
“只是郁师兄,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去死呢!为什么你不是死了呢!”
我睁着无神的双眼,直直瞪着虚空当中的某一个方向,口中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出来,那话毫无条理,根本就不存在理智。
我绝不相信也绝不承认,记忆当中的郁小师兄是面前这个一身黑色羽衣的魔界之人。如果他只是死了,我可以像七情仙子那样,用一生久久地回忆他。可是他话里话外都表示着,他出身魔界,地位甚至不亚于魇魔。
我想起香附村,那团绚烂耀眼的狐火,那对殉情自杀的夫妇,那个血流成河的村子,那座生灵涂炭的灵山。因为魔界的阴谋,我的双手浸满了生灵的鲜血,我用上了曾信誓旦旦绝对不会轻易使用的阴毒手段。
那些入了魔的鸟兽,一个个失去了生命的性灵,那些生长多年的草木,只能任凭发了疯的野兽妖兽摧残。我再清楚不过了,那座可以称之为乐土的青浪山,恐怕永远也不能恢复到以前那物阜民丰的盛景。
我是在那个时候,才明白了妖狱峰的镇邪仙君对于作乱妖物的深恶痛绝的。
这么多年来,我在爹爹的教导下,学会了虚伪,藏好了懦弱,我把对生灵的最后一份珍重偷偷摸摸放在心底决计不叫人发觉。因为它不能让我狠下心来,为了玉鉴峰不择手段。在爹爹眼中,这荏弱是致命的缺点。
可是我有着木属性的灵根,如何割舍那份对于大地万物的依恋?
魔们这种对生灵的漠视,绝对不能够原谅。
一时间千丝万缕的线索集中在我心中,很多仿佛并不重要的记忆纷纷冒出来提醒我,过去许许多多的不寻常。
郁小师兄说是和阿保同村的孤儿,那么他从哪里修习到那么高深的剑诀?仙踪林是祖师留下来的迷阵,为什么郁小师兄可以那么自由来去?还有当初他手心里那块水滴状的玉石,那个他怀念着却从来不告诉我的人,他无缘无故的离开,他莫名消失在所有人记忆当中的原因……
一切一切都说明了,郁小师兄因为某种目的来到仙门潜伏,然后恰好把我当作了什么人的替身罢了。如果他活着,便非要我知道这些真相,他为什么不是真的死了呢?罢了罢了,这一切,终归只是源于我自己太蠢。
我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听着自己趋于平稳的心跳声,终于冷静了下来。
“你的名字。”
“夜雀。”
“你的身份。”
“魔界之主的独子。”
“你对仙门的目的。”
“为了你。”
“郁师兄,”我惨然一笑,“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你别再把我当作是傻子了。”
“小凉玉,你还记得我?!”夜雀错愕地问道。
“是啊,所有人都忘记了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你,郁孤然。”我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就像个傻子,对不对?”
“老头子明明说好了,会消掉你们的记忆的……”他低低地自言自语,有几分不可置信的口气。
也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可是没有。你只是不见了,然后再也没有出现。爹爹娘亲暖玉师兄他们说,世上不曾有过你这么一个人,他们都觉得我是疯了,甚至同样没有忘记你的大师兄,他也说,还是忘了你吧。我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他说的确实是为我好。”
“那时候,只有我一个人,一遍一遍地去敲你的院子大门,那里现在已经是夏大哥哥的地方了。还有你在外门的画楼,我也去过了一次又一次。可是只有冰糖,你起好了名字的那只小灵狐陪着我,其余你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轻声淡淡地一件一件说与他听,又或者只是向自己说着,这些年我为面前这个人做过的所有蠢事。然后,说完了,这些东西,我也像爹爹娘亲那样,忘记了罢。
“那么,郁孤然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我缓缓发问。
“郁孤然是我的一缕分神,是我为了陪在你身边而制造出来的。”
“为什么从没有人发现,你是魔?”
“我的祖父,凤阿,给我做了一副凡人的躯壳。”
“好的,我知道了。”我释然地笑了起来,感觉像是亲手执着刀剑,剜掉了身上的腐肉烂疮,很痛苦,可是割舍了以后,便不会再危及性命。
“所以,骗局就结束吧。”接着,我冷冷地总结道。
夜雀手一撑,就到了我上方,刚好把我拢在了双臂之间,他死死瞪着我:“小凉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很清醒!”我别过头不愿意正对着这人,语气一下子像是受了伤的刺猬一样尖刻激烈起来,“难道你敢保证说魔界的那些魔们,对凡间,对仙门,没有一丝一毫的企图吗?!”
“小凉玉,你知道的,魔界两千年前的那场叛乱,我不能够控制那些各自为王的魔尊,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