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废后了!废后了!”大家更积极的奋力往里挤去,眼中闪着隐秘的兴奋的光芒,纷纷想去围观皇榜。萧晚琼的耳边不停的传来周围人的小声交谈……“皇上竟下旨废后了,不是说皇后和皇上鸾凤和鸣好得很么!”“才不是!据传,二人十五六年前,就积了宿怨么……”“那这是……”那人尚未说完,身边挤过来一个女的立马插进一句,“是不是因为华妃?”“嘘——别瞎说……”旁边一个三十左右夫子打扮的男人瞪了她一眼。
她讪讪的住嘴,不安的左右看了看。不一会儿,大家就开始交头接耳压低声音热烈的讨论,纷纷附耳倾听,眼睛还时不时转动,注意着四周的动向。萧晚琼听着大家的讨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天,天呐……”不会是真的吧?!皇上真的废后了?!瞬间,萧晚琼头又大了一圈。她的思维都快跟不上事态的发展了……这时候,扛着长枪的大兵大吼了一声:“看完了就散了罢!”正在低声交谈的人立刻住嘴,手都不自觉的掩上了口,互相拉拉身边人的衣袖,使了个眼色,渐渐往外围走。
098: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人潮才散开,四周也终于不那么拥挤了,大家又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兴奋的一路小声的边交谈边往家里走。鬼医娘子的身影终于又露了出来,萧晚琼舒了口气准备上前去拉她。“师父,我们去吃午饭吧!”“师父?”“师父!”“师……”鬼医娘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像跟旗杆还杵在原地,,直愣愣的瞅着那张皇榜一动不动,好像没有听见她的声音。萧晚琼疑惑的蹙了蹙眉尖,上前轻轻拽了拽她的袖边,让她回神。鬼医娘子一惊,转脸的瞬间便收起了怔然的表情,弯唇道:“晚琼,不是要吃饭吗?走吧。”
“嗯。”萧晚琼跟上她的步子。按下心里的奇怪,只是眉头微微的拢起。不知什么时候,萧晚琼的胳膊肘上搭上了一只手,上官希走在她的身边,手下一用力,将她往后拉了一拉。悄声说道:“你不觉得……”他手一指鬼医娘子,对上萧晚琼的眼,低声续道,“她很古怪么?”萧晚琼面色浮上一层疑惑的神情,然而下一秒就变得面无表情,冷着脸懒得瞥他。见状,上官希心一跳,想着她素来重情,定不乐意别人在背后讨论对她有恩的人,一时自觉有些失言,正后悔间,忽然脚背一痛,低头看去,一只脚丫被她狠狠的踩了下去。
上官希立即倒吸一口凉气。萧晚琼眉梢轻挑,嘴角弯起邪恶的小弧,脚跟加大力度,狠狠的在他脚背上又撵了几撵。上官希面部一阵抽搐。萧晚琼撂下一句话后,加快了步子追上鬼医娘子。她说:“你才古怪!她是我师父,我不准你这么说她!”她们越走越远,只剩上官希咬牙切齿的抱着右脚,单脚在原地跳来跳去,再抬起头,望着她们去的方向,低声嘟哝道:“古人有云:惟、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喂——等等我!”上官希跳脚一瘸一拐的跑去。
走在前面的萧晚琼甜笑着挽住鬼医娘子的手臂,“师父,徒儿请你吃好吃的,给你接风洗尘!”“好。”“咱们走慢点,还是等等他吧。”萧晚琼道。“好。”萧晚琼心里偷偷想,没他谁来付银子。转眼就拉长了脸,扭过头,装作很不高兴的朝他大喊,“你快点!磨叽什么啊!”上官希从来都没有这么强烈这么咬牙切齿想揍她的感觉。心里不满的嘀咕,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世间最难养的就是女人和小人的结合体!!……花满楼。三楼雅间。饭桌上,鬼医娘子有些心不在焉般望着满桌子的菜微微发怔,萧晚琼给鬼医娘子夹去一个自己最爱吃的鸡翅膀,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此行为何?”鬼医娘子看看手里端着的那碗米上多出来的鸡翅,心里一暖,“大约半月了,寻访一位故人。”
“可找到了?”“尚未。“很难找么?”鬼医娘子沉默了一小会儿,似是漫不经心的承认道:“嗯。”萧晚琼停下筷子,“师父,我帮你找,他姓甚名谁?”鬼医娘子还未回答,就听上官希很破坏温情气氛的来了一句,“你不是要随我去护国寺么?”萧晚琼无声的瘪瘪嘴,白他一眼。上官希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嘴里的筷子还没有拔出来,含着筷子尖,眨巴着眼睛看向萧晚琼,眼神无辜极了。萧晚琼额角的青筋跳了两跳。又来了,装-无-辜……上官希脚背又一痛。
下意识的抬眼就看见萧晚琼斜着眼睛,淡淡的反问一声,“我有答应过?!”她脚左右扭了扭,上官希的五官集中起来,跟着一起扭曲起来,眼里立刻盛上两汪清泉。萧晚琼笑眯眯的夹来几筷子青菜,“来,多吃点菜,对身体好。”上官希皱眉,“我不喜欢吃青菜。”萧晚琼低下头,努力把笑得贼兮兮脸埋进饭碗里。假装郁卒的上官希夹起青菜,嘴角却悄悄露出一丝隐秘微笑。鬼医娘子轻笑起来,然后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萧晚琼的脑袋瓜,一脸慈祥,“可巧了,我也准备去护国寺一趟呢。”
萧晚琼抬头,双眸晶亮,“是吗?”不等鬼医娘子开口,她又继续道:“那正好!师父,与我们同行吧!就这么说定了!”“好。”至此,残暴的萧晚琼才放下了虐狐的想法。菜过一迿,互相寒暄问候过之后。鬼医娘子直视着萧晚琼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来一样,道:“晚琼,你有心事。发生什么让你不快乐的事了?”萧晚琼低头看着手里的碗,言不由衷道:“怎么会!我过的很好很快乐啊。”鬼医娘子拿下她手里的碗,温言道:“跟师父,也需要隐瞒吗?”萧晚琼沉默。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萧晚琼抚着徐徐冒出水汽的青花瓷杯口,眼睛肿胀的发涩,悠悠的仿佛叹息般的说道:“师父,我不是想隐瞒你什么,晚琼的命是你救的,可是,有些事情我不想把你卷进来,师父,我……”萧晚琼低垂着眼睑,有些哽咽,“我背负着血海深仇,我不能拖累你。”“傻孩子,你怎么能这么想,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是师父不关心你,不帮助你,还有谁能再对你施以援手?再者说了,师父你还信不过么?师父有的是保命的法子。”“我……”话还未出口,就直接被上官希的声音打断。
他很恼,原本一张白净的脸被气的通红通红,像是火炉里一块被烙了很久的铁,他咄咄的质问她:“晚琼!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连我都瞒着?你!你的心里究竟还有没有我!只知有福共享不知有难同当么?我是会背弃你的人还是你从未相信过我?!”萧晚琼沉默的把头埋的更低。
099:避难护国寺
他的话好似一把锋利的尖刀,一个字一个字的插进她心里,心痛的有些难受,她承认自己是隐瞒了很多,可是,她明明是为了他着想,他却这样误会她。鬼医娘子不满的嗔了上官希一眼,伸手揽住萧晚琼的肩头,将她抱住,“我知晓你有你的难处,只等你想开了,再告诉我罢。”看看上官希一脸受伤的样子,鬼医娘子抱了晚琼一会儿,又道:“晚琼啊,有事情记得要说出来,不要总是闷在自己的心里,会憋坏的。而且他不是你,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等到最后只能是伤心和失望,尤其是感情。
有时候,已经伤了的心,怎么补都补不回来的。”萧晚琼把脸伏进鬼医娘子的衣襟,挡着脸,无声的抽噎……上官希刚想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搭在腿上,攥紧了拳,好似在极力的隐忍什么。静坐了一会儿,整个房间都是憋人的低气压,他终于忍不住,起身、抬脚、离开,鬼医娘子拍拍萧晚琼的肩膀,温柔的拭去了她腮边的泪,道:“等等我。”不等萧晚琼回答,人便寻着上官希追了出去。上官希正走到楼下一个偏僻的拐角处,鬼医娘子急忙止住他,“我有话要告诉你,你且慢走。”
上官希刹住脚步,一个人立在原地也不转身。鬼医娘子叹了一口气,缓步往前走,边走边说:“王爷,看得出你和晚琼是非常好的朋友,所以我就不说那些客套话了,晚琼这孩子就是一根筋,还是一根撞了南墙都不肯回头的死脑筋,你若是真为她好,就千万别逼她,给她时间她会想清楚的,她是个明白人,我们为她所想所做,她心里很清楚,只是她太善良怕有些事为自己的朋友带来麻烦,所以有些事情想瞒着你我,我们只需要静静的等待就好了。”静静的等待……可是,也许他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上官希僵硬的立在门口,门上的阴影笼住他,看不见嘴角拉起的苦涩笑意。
他低声呢喃了句:“谢谢你。”然后,抬脚走掉。翌日九王府外公鸡扯着嘹亮的嗓音纷纷喊声之后。着一身软烟笼月对襟收腰振袖曲锯裙的萧未染坐在铜镜前右手夹一支细细的笔,左手撑着眉尖,仔细的描画下一弯娥眉,才刚描到眉中,贴身侍女白荷就急急忙忙的提着裙子跑进来,边跑边吆喝着:“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妙了!”萧未染小受一惊,手一抖,眉笔就横着飞了上去,在她平滑的额头上划出一道黑线,萧未染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出口娇呵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慌张!没分寸!”白荷煞住脚步,睁着一双黑亮的眸子小心的扫了萧未染一眼,识相的把嘴巴阖上,生怕再触怒她,就站在桌脚一边等萧未染慢悠悠的把横出的黑线擦拭下去。
萧未染把一条娥眉画完之后,才悠悠道:“说吧。”“回小姐,奴婢刚才从前院回来,看见管家在给王爷准备轿子和车马,奴婢一算日子,眼看就要到八月十五了,猜想王爷该是又要去护国寺了。”白荷不停嘴的一口气将事情说完。萧未染挑眉,不以为意,“那又怎样。”白荷心下奇怪,主子不是一向最在乎王爷的啊,于是又补充道:“呃……王爷一去至少是一个月,这是惯例,主子你来府还不到一年,奴婢猜想你是不知的,奴婢,奴婢以为王爷会携带小姐同去,可是……可是……”萧未染手在空中一滞,菱花纹铜镜里的美艳女子的面庞上仿佛结上了一层薄霜,她冷冷道:“说下去!”“奴婢自7岁进府,就记得王爷年年去护国寺,都是只带马和护卫,这次却准备了轿子,管家还准备了几身女装,听说是要带着六王府里的萧小姐。”
看着萧未染紧拧的眉,白荷心里一抖,额头冒出细细的汗,心里直叫苦,但愿小姐不会惩罚她,能多给点赏银。果然,萧未染一把将手中的眉笔拍在了桌子上,怒道:“什么!”直起来的身子,气的有些发抖,萧未染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咬牙道:“竟然瞒着我……”随即就提步跑了出去。白荷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脚一剁地,不满的嘀咕,“告诉你这么重要的消息,连个赏银都没赚到,真是!”那厢正坐在桌前喝着燕窝粥的上官希倏的觉得背上一凉,自言自语的吐了三个字——有杀气。
紧接着,后面萧未染冷冷的语调就传进了他的耳朵,“你要去哪?”上官希没料到后面真的有人,微一怔,一片燕窝正巧卡在他的嗓子眼里,他被噎住,脸憋的通红,边咳边道:“你怎么……吃饭了没?来来来,坐,一同吃罢。”萧未染阴沉着脸,决定不与他绕弯,用不容拒绝的口吻直接道:“我也要去!”上官希心烦的敷衍道:“路途遥远,你就别去吃那个苦了。”“不要!你说!你是不是不嫌弃我烦?”萧未染看出他的不耐,一双翦水双瞳立刻漫上了一层水雾,楚楚可怜的伸手揪住上官希月白袍子的袖边,打算用柔情攻势。
上官希顿觉头大了两圈,心下道:你才知道我嫌你烦啊。但是上官希还是堆上了一脸的假笑拍拍她的手,顺势将她的手从他的袖子上拔下来,温和道:“有你在家里照管着我才放心啊。”“可是人家想陪在你身边嘛!”萧未染对着上官希的腿坐下去扯着他的衣领撒娇道。话刚落地,门口就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来人脚步一顿,上官希和萧未染一同看了过去,两双眼睛像线一样将她困在原地,萧晚琼僵着身子,干笑了两声,“好像我来的时间不太对?”萧未染回眸,笑的倾国倾城,美艳无双,“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上官希忽然也跟着附和道:“对,你来的真是时候。”萧晚琼站在原地尴尬的笑了笑。上官希不给萧未染插话的空隙,立刻又道:“晚琼快跟你姐姐道别,然后跟我去护国寺。”话毕,用手一推萧未染,闪身将自己从座椅上抽了出来,动作快的连萧未染都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独自落在了椅上。萧未染暗自咬牙,面上却可怜兮兮的看向晚琼道:“晚琼,你想一个月都见不到姐姐吗?你不会想我吗?”“当然会想!”萧未染目光炯炯,唇畔勾出一抹得逞的弧线,“那我和你们一起去,如何?”上官希瞬间泪流满面,以晚琼的性格一定会答应的了……萧晚琼有些为难的拉了拉上官希的袖边,央求道:“上官希,既然姐姐那么想去,你就让她同我们一起去罢。”
上官希只好无奈的点头。这时候管家已经带着鬼医娘子来到了门前,示意性的敲了敲门道:“王爷,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何时动身?”“现在。”管家恭敬的退往门边,跟在几位主子身后。走进院子里,只见侍候的十余侍女小厮排成一排,正立在轿边马旁静候着。上官希手遥遥一指最前面的那轿,对萧晚琼道:“那顶轿是为你准备的。”“切,小瞧我,我比较喜欢骑马,轿子让给姐姐好了。”萧晚琼拉住身边枣红色马的缰绳,轻灵的一翻,跃上了马背。
闻言,萧未染冲着上官希娇笑了两声,用黄莺般婉转的音调轻声道:“那就不胜美意了。”转身便搭着轿边的侍童的臂膀上了轿。上官希却是长眉一挑,眉目间尽是得意,对萧晚琼笑说:“那匹马不是给你的,是你师父准备的!莫非你……”萧晚琼哦了一声,一脸的明了。“那要不……”萧晚琼试探性的开口,“我不去了?”话一出口,上官希立马急眼道:“不行!你可是我好不容易跟六哥那儿抢过来的。”萧晚琼也回他一个得意的笑。“不过,我有一个好主意。”
上官希一脸小人得志的奸笑,萧晚琼头皮一麻,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上官希的长臂就伸了过来,手下紧紧抓住萧晚琼纤细的胳膊,用力一提,萧晚琼就在自己的惊呼声中落进了上官希的怀里。坐下的马儿似乎很懂得主人的心意,很是配合的扬了扬蹄。“啊!”萧晚琼惊叫一声,下意识的反身抱住了上官希。小脸深深的埋进了上官希宽厚的胸膛,脸上传来他胸口的热意,甚至连他的心跳也听的一清二楚,砰砰砰-砰砰砰--上官希笑的连胸口也跟着震动起来。
萧晚琼脸一红,不敢去看旁人的脸色,只得又羞又气的嗔怒着给了上官希一记粉拳,小声控诉道:“你吓了我一大跳!”上官希唇角邪气的上扬,萧晚琼直觉得又有些不太妙了。果然,上官希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火热的唇落在了萧晚琼白皙滑腻的颈项上。萧晚琼当众被大吃豆腐,脸上更是火烧一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正准备再揍这登徒子一拳时,上官希将手里的马鞭高高一挥,抽在它身上,汗血宝马即可蹬蹄飞一般的跃了出去,萧晚琼吓的立刻紧紧箍住上官希的身子,闭上了双眼。
上官希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裹住怀里娇小的人儿,戏谑道:“别害羞嘛,在本王的府里,没人胆敢取笑你的!”嘿嘿,来了一阵小调戏,作为开胃菜,希望亲们喜欢,俺说了这卷是感情戏,嘿嘿……
100:暴雨突袭
萧晚琼额头竖下三根黑线,这都什么话啊,怎么听都是在调戏她。于是她伸出小爪,甜笑着用左手勾住上官希的脖子,右手恶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对准他的胸口就掐了下去。上官希被她一时的甜美笑容所迷惑住,不料她是为了报复,当即疼的嘶了一声。萧晚琼又是一脸得意。他毫不罢休的继续调戏,“你看你又害羞了……你知不知道……”他故意说的很慢很慢,鼻息间喷薄的热气尽情的洒在萧晚琼敏感的侧颈,让她一阵颤栗,下意识的揪紧他的衣服。上官希呵呵的笑,悠悠道:“你越是这么害羞,我就越想亲你。”
语未毕,他伸长的脖颈,优雅的下垂,火热的长吻一个接一个的沿着她的额头滑落到鼻尖,再到已经啃的艳红的唇……萧晚琼没骨气的瘫软在他的胸膛,若是没有他将她裹在怀里,想必她一定会从马上摔下去罢。萧晚琼彻底没了气力挣扎,那些热情的吻甚至让她不敢再去看他,她只能憋着呼吸,小口的喘息,把脑袋埋进他的胸口装鸵鸟。上官希嘴边缓缓地勾起一个温柔的笑映着黑曜石一般的眼,醉人极了。马儿加快了速度,本来就寂静无人的街上,慢慢的就只余下翩然飞舞的白衣在缓缓升起的朝阳中渐行渐远。
还站在原地的鬼医娘子和管家侍女小厮们无不用无比欣羡的目光送着他们。只有门口最前面的那顶轿子上从窗口中伸出一双洁白的柔荑,紧紧的扣住帘子,长长的染着鲜红的丹蔻指甲,深深的嵌进了窗框里,一双圆睁的眸子仿佛此刻都能喷出烈焰来。约莫行了半日,鬼医娘子等人才在山麓遇到他们,上官希卷着裤腿撸起了袖子正悠哉悠哉的拿着棍子瞄着眼睛盯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鱼儿,忽然眼里一眯,便用极快的速度往小溪里扎去,再抬手时手中的长戟上就串了好几条鲜嫩的大鱼。
萧晚琼蹲在岸边,面前放着一堆柴火,柴堆上架着架子,手里的打火石相击擦出闪亮的小火花燃在柴堆顶上易燃的几根干枯的小草上。一缕青烟腾腾的燃起,幽幽的直直伸向晴朗的天空,走在车队最前的眼尖的鬼医娘子顺着青烟的方向首先发现了他们,高兴的抽了坐骑一鞭,加快速度,朝着萧晚琼赶去。而萧晚琼也像是和她有了感应一般,耳朵一动,顺着橐橐的马蹄声,开心的跳了起来,用力朝鬼医娘子的方向挥舞手臂,不停的大叫道:“欸,师父!我在这儿!”鬼医娘子也伸出胳膊挥了挥回应她。
萧晚琼兴奋的扭头对上官希喊道:“快快快,把鱼拿过来,师父来了正好能赶上第一只就好了!快!”上官希白她一眼,气呼呼的把长戟往水里一扔,抬腿往岸上走,边走边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嘟哝,“好好好,心里就有你师父,也不管我饿是不饿……”“哎呀,都有份啦!一起烤好不好?”上官希不屑的哼了一声,偏过头去。萧晚琼愣愣的看着他,突然扑哧一声憋不住就笑了起来。上官希有些莫名其妙,觉得萧晚琼是在嘲笑他,于是更睁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瞪她,直嚷嚷着:“你笑什么笑,你笑的好看啊啊!虽然是有那么一点点好看也不用这么大笑吧,你看你嘴巴都咧到耳朵后去了。”
萧晚琼捂着有点笑抽筋的肚子,指着他道:“你真是越来越像个小媳妇了,来来来,小娘子你也甭直跟爷吃醋,也给爷笑一个嘛!”上官希嘴角一抽,冰寒的脸上却也在渐渐解冻,“啧啧,这么快就学会调戏人家了么……”他侧头朝她飞去一个媚眼,邪魅的勾唇,阴森森道:“爷,你可看好了哦,小娘子给你笑一个看。”说罢,就向萧晚琼虎扑过来。登时便吓的萧晚琼脸一白,然后顾不得形象哇哇大叫着跑开。……“师父,我烤的好香不?”萧晚琼举着手里刚烤熟的鱼儿跟鬼医娘子献宝道。
鬼医娘子淡笑着接过来,一手接一边探头在她耳边低语,逗她道:“香是香,可你也不怕那大醋缸子再来找你?”萧晚琼知是方才与上官希在岸边的一阵闹腾纷纷落进了鬼医娘子的眼里,不由得又羞红了脸叫,“师父!”鬼医娘子的贝齿撕下一层鲜嫩的鱼肉,真诚道:“这人倒是没有王爷的架子,对你也够好的,你若是能嫁了他,倒也不错。为师也算放心了。”萧晚琼不安的翻了翻烤鱼,支支吾吾的问,“你怎么知道……我若是……嗯,就好呢?”她心下不住的怀疑,人和狐狸真的可以在一起吗?可是好多好多坊间流传的故事里,人和狐狸精都是没有结局的,以前觉得那是假的不真实的,可自从他真的在她身边出现了之后,她惊奇着世间真的有这种奇事,还好死不死的被她碰上。
然后,渐渐的他会时不时的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的脑海中,像是一张巨大的网,缓缓的笼住她,霸占了她的脑瓜她的思想她的心,他的每一个表情,他的每一句情话,他的每一个小小的动作,是委屈是可怜是得意是霸道,就算是假装出来骗她的也让她记忆深刻,还有,他或温柔或野性的吻……想到这儿,萧晚琼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酸,想象着若是有一天身边再也没了他,那么,生活是有多么无趣,她还会是那个快乐的她吗?守着他曾经给过的幸福,然后思念一辈子,最终孤独的老去?她不要!她根本就赔不起,她曾经不停的告诫过自己,绝对绝对不能爱上他,可是她的心却是那么的不听话,她要怎么做才好,怎么做才能守住自己的心,不堕入那不远的万劫不复……
101:雪上加霜
鬼医娘子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抚摸上她的背,慢慢的轻柔的拍了两拍,目光远的仿佛是看到了多少年前的自己,“孩子,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他的眼神,难道你感应不到?如果爱了,就深深的爱下去吧,总好过一把年纪了哀叹着年轻时候的不把握好。”萧晚琼不自觉的低下头去,无意识的转动着手里还剩一半的烤鱼,另只手托着腮帮静静的思索起来。他的眼神……鬼医娘子嗅了嗅嘴边烤鱼的鲜香,笑着赞了又回到溪边叉鱼的上官希一句,“王爷一手打鱼烤鱼的好功夫啊!”上官希回了个笑脸,转头,下戟,又是一条正活蹦乱跳的鲜鱼。
正是上午的好时分,可是,云层却渐渐的变厚了,鬼医娘子抬头望了望天,微微蹙起眉尖,咂舌道:“呀,光顾着说话,竟没发现这云层都便厚了。”鬼医娘子把吃完的烤鱼棍顺势扔进了篝火里,火花迸溅之时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眼睛一直看着阴霾的天空。“看来今晚定有一场大暴雨哟,山脚下实在是太不安全,我们必须要加快脚程了,争取天黑之前能无误的赶到护国寺才好。晚琼,你快点吃,等他们赶过来,我们再一同出发,也甭歇了。要翻过这座山呢……”又扭头对上官希喊道:“王爷!别叉鱼了,我们该出发了!”此时,正巧大队赶了上来,萧晚琼连忙把手里剩下的烤鱼吭哧吭哧几口吃完,胃里终于舒服了些。
约莫半刻,所有的人都基本到齐了,鬼医娘子嘹亮着嗓子,气势凌厉,大声喊道:“所有人都上马!把轿子留在这里,不会骑马的和没有马匹的同有马的两人一组,我们必须快马加鞭,今晚下雨之前赶到护国寺!”众人心下皆是连连道奇怪,嘴上却也皆乖乖的称诺。然后,眼睛便齐刷刷的射向唯一的一顶轿子和里面的——昭阳郡主。萧未染被大家的眼神看得有些恼,于是拉长了脸,拿出了十足的小姐派头,她心里本来就因早上憋了口恶气未出,此时的怒火更是大了些,想她也就是名为晚琼师父才胆敢如此妄行,同穿一条裤子,定是为了替晚琼出气才找自己茬的,想让她下轿吃苦受罪?没门!萧晚琼尚且是她妹妹,也是要让着她三分,看她几分颜色行事的!登时扣住车窗,掀帘,娇叱一声道:“你是个什么身份!凭你也来指手划脚的,简直目无皇家!”萧晚琼愣在原地,慢慢才反应过来,这是姐姐在跟自己师父叫板呢。
她脸一僵,尴尬的略一偏头,偷偷看自家师父的脸色,还是那么从容,可越是这么从容,就越发的让她不安,她两手置在身前,小力的绞着衣服,对萧未染眨眨眼睛,小声道:“姐姐,她是我师父,你,好歹也给个面子啊。”鬼医娘子闻言,双眸闪过精光,眯起眼直直的看向萧未染,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冷冷的笑了下,悠悠道:“嗬,小姑娘,口气不小啊,你若是想被这山上的暴雨加泥石淹没了,你可以选择呆在轿子里。”她竟敢反驳!萧未染心里更是添堵,不屑道:“哼,简直是信口雌黄,一派胡言!你唬谁呢?谁没有双眼睛,你看不到太阳正烈么?!”鬼医娘子冷笑,反唇道:“那你没有观察过云层在变厚么?”“你!”萧未染气急。
“别生气嘛,生气了会越变越丑的。”鬼医娘子笑呵呵的开口气她。萧未染平素最是在意自己这张皮囊,一听这话,手就不自觉的抚上了脸,真的会变丑?心里只恨出门太过匆忙,没有随身携带自己的镜子。“我们不妨打个赌,如何?”“你且说来,听听。”“简单,若是今天没下暴雨,我鬼医娘子私藏的各种极品药剂,随你取用,我绝不过问。”众人哗然,双眼都亮了起来,死死定在鬼医娘子的身上,小小声的嘀咕这就是江湖上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北毒萧的小妹——鬼医娘子!!激动啊!!那可是跟阎罗王手里抢人都不带手软的人啊!她的药她的毒,天下有多少人求之不得趋之若鹜费尽心血耗完精气也想得到的宝啊,星星眼……萧未染不曾涉及江湖自然是不知鬼医娘子大名的,口中依旧是那股不屑的语气,“切,就你那点药值个什么钱,我若输了,便欠你一个承诺,山珍海味,富贵荣华随你挑。”
“嗬,我吃素。没那么重的口味,我只要一个承诺即可。”鬼医娘子说罢,便利落的一拉缰绳,从地上弹起,帅气的落在了马上,嘹亮的喊道:“现在!——整队出发!——”山路本就窄小,马上又不比软轿的舒适,大约过了2个时辰,太阳也渐渐的偏向西去,一路的颠簸直折腾的萧未染的千金之躯快要散架。萧未染本来就不顺气,又看着最前面上官希搂着萧晚琼那付亲密的模样就窜来了无名火,彼时肚子咕噜噜一叫,她就大声的嚷嚷起来,直言饿,非要下马休息一会儿。
鬼医娘子抬眼望天,黑云压城城欲摧,看这天气着实不太妙。可是大家都是一付疲惫不堪的样子,他们不比自己半途还吃过烤鱼,鬼医娘子心一软,道:“好吧,大家就都下马休息半刻好了。”鬼医娘子翻下马,掰下一块石块,放在手心仔细的察看着,黑褐色的石块里积压着黄色的粘土,非常易碎,而夏秋的雨来的又那么猛……她迅速的在心里盘算起来。索性此次带的女眷极少,一众爷们都吃的很快。有个身材膘壮的侍卫,大着胆子跟鬼医娘子搭话,敬重的称她师父,道:“师父,我们这都到山顶了,应该很快就到护国寺了罢?”周围的人纷纷哄笑,直揶揄道:“你想做人家弟子,人家还不答应你这徒弟呢!”鬼医娘子一乐,好脾气的摇摇头,“不,上山容易下山反而比较困难,幸而我们这次翻的山小,大约再过3个时辰我们才会到达山底,但愿中途不会下雨。”
这句话一字不差的又落到了萧未染的耳朵里,不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说准了一次嘛,她就得忍着么,好吧,忍就忍吧,谁让这天真的是越发阴沉了呢,可是为什么非要提这茬子事?萧未染微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坏情绪,语气略微缓和,面子仍旧是放不下来,摆手状似无所谓,一脸的你在危言耸听,道:“不就是下场雨嘛,大惊小怪的,顶多行程慢一点,淋些雨罢了。”鬼医娘子本不想与她再去计较,懒的搭理她,可瞥脸一瞅,她手里拿的那块连手掌大都没有的小饼,吃了那么就吃了小指节般大小,还在嘴里不紧不慢的嚼着,气的鬼医娘子牙根直痒,恨不得一巴掌pia飞了她。
接触到鬼医娘子几欲杀人的凌厉眼神后,萧未染心肝一抖不敢再多说,识相的低了低头。萧晚琼赶紧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转移话题,询问自家师父,一付热爱学习热爱读书的好宝宝乖宝宝模样道:“师父,你方才一直在看那块石头,可是有什么蹊跷?”鬼医娘子有些严肃,点点头,握起手中的石头边给她看边道:“你看这是什么?”“黄土啊。”萧晚琼乖乖的答,有些莫名。“对,就是这种黄土,再混上雨水,遇到暴雨天,就会从岩石上剥落下来,一点点的汇集然后变成一条泥河,滚着上面的小石子,大石块,往山下滚落,越滚越大,越滚越大,所以……”萧晚琼立马接口急切的求证,“所以我们越往山下越危险,所以我们没时间了,是不是?”“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这样的,我们没时间磨蹭了。”
众人一脸信服的看着鬼医娘子,只等她一声令下就立即起身赶路。萧未染不悦的啃饼,啃着啃着就加快了速度,三下两下口中就塞的鼓鼓囊囊,眨巴着秋水样的大眼看着萧晚琼,萧晚琼禁不住笑,温和的问:“姐,吃饱了?”萧未染讪讪,脸上微微赧然,郑重的点了点头。“那我们就赶紧赶路吧!听师父的争取在没下雨前到护国寺。”萧晚琼转身拍了拍载着自己和上官希的汗血宝马,鼓励的看它,“好马儿,争点气,今日若是能顺利到了,记你们一大功!”汗血宝马听懂了一般仰头长长的嘶鸣,引着后面跟着的强马齐齐扯着自己沙哑的嗓子仰脖对天嘶鸣,前蹄非常有张力的扬起,后蹄蹬地,满身的肌肉清楚的现了出来。
天色尚且明亮,太阳也还炙烤着,只是远处厚而密实的云层越来越近了……明天应该是死里逃生了……很抱歉,这么晚更新,tt俺从来不是个勤快人儿,嗯,你们懂的,嘿嘿。
102:死里逃生
又过了约莫两个时辰……上官希一行已经下到了整个山的四分之三处,萧晚琼突然看见山脚处袅袅升起的一缕青烟,视线沿着那青烟往下看去,一顶小小的茅屋正立在那,萧晚琼立即兴奋的坐直了身,手肘往后轻轻捅了捅,指着茅屋惊呼道:“小希,你快看哪,有户人家哎!我们快到了!”“是啊!我们就快到了!你看见茅屋左边的那条很长很宽阔的官道了没?我们沿着官道往前再行差不多十里就到护国寺了!”鬼医娘子接过话茬,笑道。萧晚琼了然,又问:“师父,你好像很清楚哦,你以前常来吗?”鬼医娘子笑容变僵,眉眼微敛,模糊的回答了句,“不过是年轻时常跟着别人来罢了。”
萧晚琼自知问错了话,讪讪的朝自家师父笑了笑,之后就沉默了下来。此时恰逢一阵强风扫过,地上焦黄焦黄的落叶混着薄薄的沙尘纷纷被卷了起来,迷进眼里,涩的人眼疼,就在伸手揉眼之时——突然一道紫色的闪电从天上斜斜的劈了下来,直直的往他们走的路上劈来,右前面路旁一棵一丈宽的大树像是与那闪电稍一接触,瞬间便被劈成了焦木,下面的树干承受不住上面树冠的重量,开始不稳的左摇右晃。当首的鬼医娘子用力一勒缰绳,当即吼声下令:“大家小心!退后!”一队人马一惊,立刻纷纷勒紧缰绳,扯着马脖往后拉。
马儿长长的嘶鸣声和着马蹄橐橐的闷声让本来静谧的树林显得有些苍白,稍一平静后,就听见小小的窸窸窣窣的枝桠断裂声,被劈中的那棵大树的左边似乎越来越沉越来越重,一声轰响……树冠应声而落,沙尘扬了满天,大家自动屏息,萧晚琼憋了一会儿,实在是透不过气来,便小心的试探着吸了口气,一时间鼻尖喉间就吸进了好多尘粒,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萧晚琼略皱眉头,小声对上官希道:“咳咳,遭,遭了,这树把路,咳,都给挡住了,我们怎么办啊?”上官希专注的看着前面,并不搭话,手臂一紧,把萧晚琼更深的嵌进了他的怀里。
温热的身体传来暖意,萧晚琼自动伸手环了上去。上官希低下头,耳语道:“你在发抖。”萧晚琼深深的呼吸,“是……因为太冷了。”上官希空出一只手臂用力的抱了抱怀里的她,轻声安慰,“别怕,你放心,有我在我一定护你周全。”身上一阵暖流涌过,萧晚琼眨眨眼,方才的沙尘怎么还在眼睛里,酸的她想掉泪。上官希温柔的安抚她,“一会儿把眼睛牢牢闭上,用力抱紧我。”萧晚琼乖乖的把眼睛一闭,就听见耳边上官希的喊声,“我们一个一个的来,让马跃过那棵拦路的树!”周围的侍卫依言在路边排成两行,给上官希让出路来,上官希目测了一下距离,然后打马后退了几步,他温热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马首,对那马说了句,“一定要过去。”
他的坐骑仿佛听懂了似的,浑身的肌肉紧紧的绷起来,矫捷的仰蹄快速的向前奔跑,萧晚琼闭着眼只听得到空气中呜呜的风声,像是离人哭诉的声音一般,让人胆寒。然后她被高高的抛起,心中愈发的没底,却还是想着他的叮嘱,所幸有他,上官希有力的心跳好像源源不断的热流,给她温暖。什么时候连他的怀抱也有了安定她心的力量?萧晚琼伏在他胸膛上的小脸微微的红了,唇角扬起烟花三月的温柔。终于落地了……萧晚琼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欣喜道:“我们成功了!”这时,天边的雷方才缓过神儿来,轰隆隆的翻滚而来,像是发怒的龙在咆哮,震的整个山谷的树都摇晃了起来。
萧晚琼皱眉看着对面的大家,心下到底有些不安,她大声的鼓励他们:“我们可以做到的!大家抓紧时间!一定能行的!”话音未落,鬼医娘子也骑着马跃了过来。大家很有秩序的排列好队,一个跟着一个,很快的,都平安到了树的另一面,只是萧未染怕的双眼含泪,抽噎个不停,想必是被吓到了。瓢泼的大雨倾盆一般说来就来,冰冰凉凉的打在人的身上,湿答答的又粘又冷,萧晚琼禁不住冷,微微的瑟缩了几下,鼻子也痒痒的,萧晚琼更加靠近上官希的怀抱,下意识的希望汲取更多的温暖。
“很冷,对吧?坚持一下我们就快到了。”上官希的声音很温柔,温柔的像一波湖水,轻轻的荡来荡去。萧晚琼被冻的直哆嗦,嘴巴泛白,身上小米粒似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站起来,头也有些晕忽忽的,太阳穴涨的一阵阵发疼,狂风和暴雨商量好了一般,齐齐的往她身上招呼来,她很冷,又很热,很冷,很热,冷,热,冷,热……此时的萧晚琼脑子里就只剩下了这两个字。耳边是谁在低低的叹息?是谁紧紧的抱着她?是谁的大掌那么温暖,有股热流顺着他的手掌心,将暖暖的温度传给了她?继而流通到她的四肢百骸?过了一会儿,萧晚琼的脑袋总算是清醒了些也没有那么痛了。
“唔,到哪里了?”她问。上官希确是长长的舒了口气,道:“你总算是醒了些,好点没有?”她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闷闷的嗯了声,又问:“我们到哪里了?”上官希低笑,空出来右手抚了下她的头顶,语气有些无奈和宠溺,“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我们到山脚了。”“哦。”萧晚琼迷迷糊糊的抬了抬头,看看他,再点点小脑袋。蓦地,山体忽然一震,接着就听见从山顶上传来的咕隆隆的声音。萧晚琼只觉得不好,硬着头皮仰着脑袋向后转脸看去,然后僵直了身子,呆瞪着双眼,不可思议的喃声,“天啊,你看……”山上的碎石开始垮塌,在暴雨一遍遍的冲刷下,被卷进了黄泥流里,渐渐的变成了一条汹涌着向下奔腾的泥石流,远处传来的轰鸣,让萧晚琼不禁发抖。
而大家此时都呆若木鸡一般,都只是松松的拉着缰绳让马儿自己跑。一句句带着哭腔的句子传进了上官希的耳朵。“完了完了……”“娘啊!这下必死无疑了。”“天,爹娘,孩儿不孝,来世再来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罢!”“我不想死,我儿才刚出生啊!”……消极的情绪像洪水猛兽般的瘟疫迅速的蔓延,大家的眼神变得空洞和呆滞,绝望的的样子失了魂一样。它的速度很快,像一条蜿蜒而下的咆哮的龙,怒气冲天,简直就是想把整个山都吞没。萧未染更是吓的话都抖的不成个了,她也顾不得什么郡主小姐的淑女风范了,逐渐从小声的啜泣变成大声的哭泣,这样心里还能好受许多。
却也引起了一些年轻一点的侍卫想家和怕死的念头,竟然也跟着啜泣抽噎了起来。上官希头一大,怒吼道:“都闭嘴!给我憋回去!你们还是男人吗?!你们有家有老小,不想死的想回家看看自己老人孩子,再吃一口老婆做的热饭的,都给我用力的抽你们手里的马鞭子!给我活着回去!天若亡我,我必逆天而行,人定胜天!”大家恍惚间,像是被上官希叫回了魂儿,侍卫长首先反应过来,高举着手里的长剑,吼道:“人定胜天!!为了老婆孩子家里的大小,我们也要活着回去!!”然后,阵阵高声如浪潮潮涌来,顿时士心大振,管它什么风雨雷电,他们只要活着回家!上官希嘴角微微一扬,终于放下心来。
萧未染止住了大声的哭泣,渐渐改成小声的抽噎,鬼医娘子也跟着投来了赞许的目光。萧晚琼挺直了背,悄悄的在他耳边赞,“说的好!”泥石流依旧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奔腾而来,大家个个身形矫健,如同一只只充满力量的猎豹,上官希心想着,眼看就要到官道上了,到时再往前行一段路程,定会逃过此劫的吧!而且,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估计手里又多出这么一小批精兵。历经死亡还能存活于世的,真的就再也没什么好怕的了。然而,千算万算他也没有料到,之后会发生那件事情……
103:回救未染
滚滚而来的泥石流仿若灰色死神,所到之处,无论灌丛大树还是碎石巨石都瞬间被湮没了,跟着就被卷进泥里继续往下滚落。大家争分夺秒的策马狂奔之时,忽的萧晚琼就听见后面传来萧未染疼痛的呼救声。转身一看,萧未染和那个侍卫摔在树丛的一旁,狼狈了一身的泥土,马匹倒在地上,马蹄子经不住痛苦般,正仰躺在地上抽搐,痛苦的嘶鸣声不绝于耳。当下,萧晚琼就拉了缰绳一把,倒过方向去,上官希开始还不明所以,方向一变正巧将那一幕落入眼中,看见那他们付惨状也被吓了一跳。
前方传来鬼医娘子困惑的声音,萧晚琼大喊回应道:“师父!你带着人先走,我们要去拉姐姐一把!”旁边那些没走远的侍卫也紧跟着立即调头追了上来,萧晚琼怒斥道:“你们跟来做什么!赶紧跟着我师父走啊!”侍卫们面色犹疑不决,抱拳道:“王爷,我等誓死随从!”萧晚琼急的眼睛都红了,心下暗恼,这帮侍卫都怎么这么死心眼,“别傻了!你们都走吧!我们不会有事的。”那帮侍卫仿若未曾耳闻,抱拳坚持,“王爷!”上官希无奈的叹了口气,“听她的。”
“王爷!您是千金之躯,我等的责任就是保护你啊,求您让我们跟着罢。”上官希思忖片刻,微微妥协道:“那好,你还有你留下来帮忙,其余人必须走!跟着鬼医娘子,务必保证鬼医娘子的安全!”上官希点了两个单人骑马的侍卫留下来,打发剩下的离开。“这……”众侍卫有些犯难。萧晚琼怒,竖了柳眉,恨不得一人给他们一榔头,然后打包扔到护国寺里,轰羊似的直摆手,赶人道:“还不快走!赶紧走!本小姐现在看着你们就烦!”“……是。”
马还不到萧未染跟前,萧晚琼就急的连声问:“姐姐!摔的很痛么?你别哭啊,你福大命大一定没事的。别急,我这就来救你了!”萧未染疼的额头冒汗,连话也说不出,只点了点头示意她。马一到,还未停稳,萧晚琼就急着蹦了下去,跑到跟前拉着萧未染,“姐姐,我看看,我看看摔哪儿了?”上官希和那两个侍卫也利落的翻身下马,上前查看。走近了一看,才知道原是方才那马狂奔时,旁边一块碎石头从山上滚了下来,一下子砸在了马腿上,那马腿一弯,脚下不稳,一时也支撑不住萧未染和那侍卫的重量,立刻斜着身子倒了下去。
上官希长长的手臂一揽萧晚琼,道:“别多说了,先走要紧。”“哦,好好好!”萧晚琼答应下来,伸手去扶萧未染,“姐姐,你还能走吗?”萧未染咬了咬牙,刚一直身,跟着就软软的往地上倒去,“哎呦!”“哎哎——”萧晚琼没料到她会倒,一时没支撑住她的体重,也跟着往下倒。上官希额头隐隐爆出一根青筋,下一刻却是长臂一捞,将两人悉数扶住。“还是我来吧。”他沉声道。话音未落,他一把横着抱起萧未染大步流星的走到一匹马前,将萧未染扶好,可萧未染突然就像没了筋骨一般,软软的直往上官希怀里倒。
上官希犹豫的小声问她,“你……你坐不正么?”萧未染梨花带雨的小脸上写满了楚楚可怜,她抽抽噎噎嗔他,“摔的好疼……”萧晚琼立在原地,皱皱着眉,右手小指疼的一抽,她倒吸一气,低头一看,原来是小指的指甲给劈了,半截小指甲盖好巧不巧的刺进了进去,红彤彤的小嫩肉露出一半,小血珠越来越多,越来越红,流了满指,在她的手上蜿蜒成了一条小溪,充沛的雨水大力的冲刷着,终于把手指洗净。她扭扭头,眼神一闪,果然看见在萧未染衣服的后背上染了块小血迹,想必是刚才扶的急了罢。
正兀自想着,耳边就传来上官希的喊声,“你在干嘛呢?大家都准备好了,只等你了!你手怎么了?没事就快过来!”低头一看,血还没有止住,萧晚琼迅速的背过手去,眼神闪躲,结结巴巴道:“好,好,我,我这就过去。”那两个侍卫却是一个带着萧未染,一个带着另一个侍卫,萧晚琼心下便明白了上官希的用意。她向前走着,眼睛扫过那匹独自隐在角落里的可怜的马,它还在那里躺着抽搐,鼻子哼哧哼哧的费力喘息,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直直的映照在她的眼里,看得她心里一阵疼。
一时间,萧晚琼心里心思百转,酸的很不是滋味。她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瞪眼看着那马,好像有些呆了。“你在磨叽什么?!”上官希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泥石流,有些急了,大声的吼了她一句。萧晚琼回神,咬咬下唇,咽下一口唾液,定了定神儿,眼里透着一丝丝的……乞求般,“可,可不可以救救这匹马?”上官希白她一眼,口中骂骂咧咧道:“你还是先求自保吧!过来,你驾着这马同他们先走,我答应你,一定救它成不?”说着,上官希就已经翻下了马。
“不,不成。”她缩缩脖子小声喏喏。“唉,算了。真拿你没法。”上官希向她妥协,转身又交代一声,“你们先往前走,我们稍后就跟上!”“王爷,你看那泥石流都这么近了!求您跟我们一起走吧!”上官希一笑,朗月清风般,视危险如泡沫,“放心,本王命硬,阎王老子不敢收。倒是你们快走吧。”话毕,上官希就随手拾起两枚石子,手下用力,啪啪两声打在两匹马的马屁股上,两马齐齐蹬蹄而起,飞奔了出去。萧晚琼怕被身边的上官希发现伤口,早就用嘴巴含住了小指吮着,嘴里含糊不清的开口,“我,我们去看看它。”
“好。”一抬眼,忽然发现,上官希的那匹汗血宝马正踱在那匹受伤的母马身边,受伤的母马期期艾艾的嘶鸣着,如愿如慕,如泣如诉。它缓缓的低头,长长的颈子轻轻的摩擦在母马的身上,透着怜惜,仿若安慰。上官希蹲下身给她仔细的检查,同时唇角一拉,笑着打趣,“嗬,原来这马是伉俪情深,我说怎么刚才拉我的坐骑,它蹄子跟粘了胶似的,怎么拉都不动。”“那……这马还能跑吗?”她问。“跑是跑不了了,它瘸了。”他风轻云淡的描述。
“啊——”萧晚琼失望的拉长了音,不忍的看着那马。上官希微微一笑,道:“不过,幸好它遇见了我。”他伸出手,平摊着向上,手里一下子窜出火焰般的一团跳动的球,沿着母马受伤的腿,缓缓的从头移动到尾,然后收起。“你……是法术?”她问。上官希笑着点头。“不是,八月十五就没了么?”她困惑道。上官希耐心的解释道:“一般来说,是越靠近八月十五,身体的精气越少,法术也越不行,但只是减弱了而已,从八月十五往后的一个月才是真正的没有。”
“那么,用法术是不是对你身体有伤害?”萧晚琼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放心,这点小法术我还是可以做的。”他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而看向她的眼神却瞬间聚在她的嘴上,上官希瞪她,不可思议的问:“你出血了?!”“呃,没,没什么。”她含糊的回答,侧过脸去。“那你吮手指干嘛!拿出来给我看看!”他语气坚定,不容拒绝,语调不自禁的上扬,定是恼了。萧晚琼另只手拉着他的衣角,道:“赶紧走吧,你看那泥石流离我们好近了。”上官希一把拉下她的那只手,攥着她的手腕,力气大的萧晚琼都怀疑自己的手骨要被他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