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每天还能闻到这味道,不管我在什么地方,不管我洗没洗澡。
16岁上大学后,我看了很多资料,确定了这是幻嗅,但目睹它死亡的那一刻,我的的确确闻到了,只是没想到它会一直纠缠我。
对,那只被丢在厨房里的狗的下场我还没说。
第二天五点半,我起床洗漱,我妈在烧炉灶,我遍寻小狗不着,去问我妈,她抱着妹妹,没有看我。
你再找找,可能爬到营生货下面去了。她说。
我搬开那些东西,没有小狗的影子。
之后我走出后门,到了院子,在狗窝边看到了带血的抹布,我顺着地上一串滴滴嗒嗒的鲜血追过去,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了母狗在吃那只小狗。
还剩半截,那只小狗。
你吓到了?(笑)不好意思。但事实就是这样,没有任何虚构。
我?我当时很生气,拿了一块石头,差不多拳头那么大,扔中母狗,它惨叫一声跑开了。
兜里有条塑料袋,我把剩下的半截小狗套进袋子里,扎上蝴蝶结,埋了。
我小时候很少哭,被打骂也没哭过,唯独那天我哭得很伤心,三只小狗在我的参与下丧生,早上的天灰蒙蒙的,我仿佛和它们一起被这个世界抛弃了。这半只小狗连次日的太阳也没看到,就被一只母狗以最残忍的方式夺去了生命。
我和我妈哭诉这件事,我妈抱着妹妹在一边很安静地听着,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去把手洗了。
我问她,同样是小狗,为什么母狗会吃别人的小狗?
我妈说,动物的鼻子很灵,是不是自己的孩子,闻一闻就知道了。这不能怪母狗,那是它的本性。
动物都是这个样,她说。
第9章 采访(五)
你被他的经历吸引,他停下来等你做详细记录,你却直勾勾地看着他,等他继续。
“三只小狗的故事完了。”
采访进行到这里,你似乎明白了什么。
低头看,笔记还是一团乱,只有几个关键词。
“童年悲惨”、“救了三只小狗”、“父母冷漠”、“目睹小狗死亡”、“幻嗅”……
他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
“你想怎么总结我的童年?”
你想了想,如实回答,“不好总结。”
“你工作热情不高啊。笔记不是那么做的,关键词不对。”
你想问他,又忍住。
他笑了——这个笑和之前的有很大差别,之前的大多出于看透一切的嘲弄,而这个看起来和善很多。
“我告诉你怎么记关键词。养子、父母放养,这两个是大前提。之后你可以写,童年阴影、目睹死亡、震撼中产生幻嗅、误入歧途、少年犯罪。你明白了吗?”
尽管认可,但你没点头,自尊心不允许你这么做。
不过不要紧,余光里录音笔还在勤劳运作着。
“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
你想了想,他帮你抢答了。
“童年经历对我之后生活的影响,对不对?”
你艰难地点头,“……对。”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要用一个问题和你交换。”
你犹豫了,狱警也在伺机而动,他补充道,“就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和你的隐私没联系。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可以不回答。”
你谨慎地看着他,“你问吧。”
“你平时失眠吗?”
“不失眠。”
“那你熬夜吗?”
你皱起眉头,想起每天晚上没完没了地刷微博,“……对。”
他摸了摸鼻子,“难怪。”
“轮到你了。”
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第10章 周仓自述(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