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有些人的出现无法预期,在那惊滔骇浪的瞬间,生命就被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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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夏日!妳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老师在跟妳说话的时候,请妳眼神看着我。至少,让我至少看到妳有一丝丝的歉意可以吗!」
午休的教职员办公室内多数的老师们都去吃饭了,几个被罚抄写课本的学生坐在空位上低头振笔疾书,就怕午休时间一过还抄写不完要求範围,放学后会再被留下来。
多数的学生都不敢面对全年级最兇的高二a班班导沈志豪,他上次把一个女学生当众骂哭,再上上次把一个才十七岁就生得一副彪形大汉模样的男学生玻璃心踩碎满地,到现在上他的课都还会畏畏缩缩。
沈志豪是全校出了名的严格,全年级罚最多学生下课留校察看的老师,但他在教学生上很有本事,能带出好几届升学班第一志愿升学率最高,学校打着他的丰功伟业,招收到不少模範学生。有了优秀学生的加持,他教起书来更得心应手,年年开出红盘因此而声名大噪,很多不同区的家长,为了孩子们「无可限量」的未来,不是靠关係,就是纷纷找来议员官说游说,就是盼望能把父母眼里最优秀的孩子塞进来这间学校沈志豪老师的班级里就读。
但我想,在沈志豪的眼里,除了出类拔萃、品学兼优的学生之外,其他的学生对他而言,应该都是垃圾吧。
「妳父母到底是怎幺教的,把妳教得一点教养也没有!转那幺多次学又降级念,也不知道走了什幺运才可以进到我们学校,竟然第一天新生报到就翘课,今天还敢给我大剌剌穿着便服来上学,妳现在是怎幺样?想当太妹是吗?想当太妹乾脆连书都不要读了,还来学校做什幺,浪费妳父母的钱!」
我转进的班级高二c班,原本就都是些成绩一般般的学生,虽然还不到科科都挂零无药可救的程度,但每逢段考就常有将近半数的同学成绩不及格的现象颇为常见,原本c班的导师是一位女老师,因为怀孕请长假,学校藉此想好好整顿c班学生,据说高薪聘请了一位十分优秀的数学代课老师要来兼任班导。
而我,不走运的在新任班导还未就职前就先转来了,遇上代理的沈志豪,之前申请入学来学校提交文件时在走廊上偶然碰到,虽然四目相交仅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但他眼里对我的轻蔑不言而喻,让人很不舒服。
我就是不想跟沈志豪相处,才想翘几天课等新上任导师就职再来学校,但奶奶今天也不知道是怎幺回事,突然坚持说要陪我走路上学,害我只能硬着头皮来学校。
果不其然,第一堂课下课就被沈志豪吩咐午休时间来办公室找他。
面对他的质问与谩骂,我撇唇,眼神波澜未兴。「我没有父母。」
「没有父母?」他声音调高几度,从桌面上拿出我的个人资料,指向父母亲那一栏。「那这是什幺?这个不就是妳爸爸吗?」
我抬眸,桀傲不逊地瞪着那处签有我父亲姓名的栏位,无法克制自己的张口顶嘴:「有爸爸又怎幺样?他没教过我什幺,所以不错,我就是像你所认为的一样──没、教、养。」最后三个字,我说得轻挑,气得他咬紧牙根,两颊的咬合肌奋起。
抱歉,我不是那种容易被骂哭的类型,我的泪腺比别人短缺,从小到大,哭最兇的时期,是上小学五年级的那整整一年,自那之后,就再没哭过。
我的心是铁打的,我没有羞耻心,不知道什幺叫丢脸,就算沈志豪要在全校同学面前臭骂或惩罚我一顿,我依然不痛不痒。
所以,我才会转那幺多次学。他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
「佟夏日,妳是不是想才刚转学来就被记小过!」沈志豪气炸了,怒视我不肯低头的嘴脸,抓起搁在椅子上的木条甩向桌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一回,一位坐靠我们距离最近在抄课文的男同学终于忍不住抬头,他对上我的眼神中写满了钦佩,竟然敢这样顶撞全校最兇的老师,我大概是史上第一人。
我目不斜视地迎上那双盛怒的眼睛,没有犹豫。「我不在乎。」
「我到要看妳能顶嘴到什幺时候!」刷的一声,木条抽打在我小腿肚,瞬间一条热辣的红痕浮现。
紧抿直唇,我宁愿被打死,也绝不低头。「唔……」
「脾气很硬嘛!我看妳可以忍到什幺程度!」刷,又一声,两条红痕显得有些怵目惊心。
这次我深呼吸,闭了下眼,双手紧紧握拳。
眼看他第三鞭又要抽过来,一道浑厚好听的男性嗓音突然从我们身后传出:「你好,我是明天要报到的代课老师韩在宥。」
看着眼前简易装扮蓝色休闲衬衫搭配驼色卡其裤的男人,沈志豪收敛住怒气,调整呼吸,平心静气地问:「明天才要来报到,今天怎幺会先来学校?」
对方礼貌扬笑,说话的语调客气而疏离。「想先来学校看看,熟悉一下环境,听校长说我除了代课数学也要兼任高二c班的班导,所以我也想顺便先来看看代理班级学生们的资料。」
沈志豪没有立刻回应,用打量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似乎在评估些什幺。
于是男人又问:「请问我的位置是在那边吗?」他伸手指了指最靠近门口的座位。「我刚刚有看到那张桌上放着我的名牌。」
此刻的我只顾着小腿肚上的疼痛,完全没空多瞧说话的人一眼,低头想往后察看被打的伤势,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阵浪花,我趁他们不注意时双手撑扶了下桌缘,稳住自己的身体。
「你来的正好,这就是你c班新转来的学生佟夏日,没礼貌又没教养,新生报到当天就翘课,今天又没有穿制服来学校,面对我刚刚的训斥还顶嘴,你看看要怎幺处置。」说完,沈志豪瞪了我一眼,扔下手中的木条走出教职员办公室。
我原本以为走了一个沈志豪,还要继续接着挨骂,但没想到沈志豪前脚才刚离开,这位声称是我新任班导的年轻男人就吁气,用灿烂无比的笑容对我说:「呼~好险我及时出现,不然妳那细白的小腿又要挨上第三条红痕。」
抬头,我不以为然地对上他的眸光。
你不如在我被抽打之前就出现,那我还会感激你一点,如今都已经被打了两条伤痕,还在乎第三条吗?
他看着我,目不移视,关心的问:「妳还好吗?」
「我很好。」我不在任何人面前示弱,从来不会。
他双手置于胸前,勾起嘴角。「妳一向都这幺倔将对吧?」
「老师,你还有什幺事吗?」我没有回答他,皮笑肉不笑反问。
盯着我若有所思片刻,他叮咛:「记得今天放学要去买校服。」
我没有答覆他,脸上亦没有表情。
「没事了,妳可以离开。」大概是知道不管他说什幺,我都会维持这副死德性,所以乾脆放弃继续跟我说话了。
颔首,转身跨步,途中我抬起右小腿,侧首检视伤痕,伸手轻轻碰触一下,灼热的刺痛感,让我皱紧眉,倒抽一口气。「嘶──」
强忍疼痛,不肯让人发现我的异样,虽然脚上的红痕看起来真的很严重……
一记力量蓦地将我整个人往后拉,我稳住心绪,胸口绷紧回头。
是那个刚刚很自豪救了我的男老师,他塞了曼秀雷敦到我掌心,同时交代:「记得擦药。」
时间彷彿静止下来,我看着他移不开视线,孤傲让我没办法对他的善意软化态度,只能捏紧手中的曼秀雷敦到指尖泛白。
他的笑容犹如午后徐徐的阳光,照亮我的脸庞,透着暖意的温度,平抚我内心的激荡。
趁他打算要说下一句话之前,我别过眼,午休宁静的走廊哒哒哒响着我急促奔离他面前的踩踏声,没有道谢、没有回头,一如往常将自己孤立。
除了奶奶之外,我本来以为自己不需要其他人,直到这年,他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的生活从此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