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林琅,聂青岳就气得恨不得拿棍子敲死他。要不是这死狐狸一开始没事找事从聂氏偷出去那份见鬼的报告,他和老道士也就不会分开,换做是别人干了这作死的事,聂青岳非让他一辈子不好过,可偏偏林琅还不是个人,真是下手都没处下手。
屋里只留了一盏调到最低档的壁灯,聂青岳用胳膊支着脑袋,借着那一点微弱的灯光看着身边的人。宋衍河好像感觉到他的注视,睫毛颤了颤勉强睁开眼,在被子底下拍了他一下“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想你。”
宋衍河闭上了眼,连眼角都是笑的,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臂把聂青岳揽了进来,让聂青岳把头枕在他胸口上,“睡吧。”
聂青岳想支起来身子,免得重量都压在宋衍河的身上,“我不躺这儿,这样压一夜还不把你压坏了。”
“不怕。”宋衍河的手臂用了点力气又把聂青岳拉在了自己胸前,迷迷糊糊地低声说了一句,“我又不是他。”
☆、第六十一章
他不是他。他不是尤飞,他是宋衍河。
抱着他的人是宋衍河。
这话听得聂青岳整个人都心花怒放,难得地不怕他忽然消失,一夜安眠无梦。第二天一早,两个人一起步行去集团大楼。
经过大堂时,所有人都照例停下脚步来站在一旁鞠躬问好,聂青岳破天荒地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早上好。”
直到一行人上了专用电梯,大堂里的一众职员才回过神来。
“刚才那句‘早上好’是聂总亲口说的?不是电话会议也不是影像资料,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聂总说话耶!”
“我也是,活的聂总!天哪,声音好有磁性啊!”
“聂总不是万年冰山一样的存在吗,我现在相信真的全球变暖了!”
“一定是爱情的力量!”
“哪有女人配得上我们聂总啊!”
“谁说一定要是女人了!我看桥哥就很不错啊!”
“……对不起我要去上班了,我无法继续想象王经理和聂总在一起的画面。”
众人:“……”
聂青岳心情一好简直有求必应,飞快地签着桌上的文件。
“增加员工食堂餐费预算?批了!” 冬天可不是得吃好点儿嘛。
“开设员工零食站?批了!”甜食可以多放几种,27楼也来一台吧。
“双休、年庆、旅游、家属……”不就是花钱嘛?全批了!
“辞职信——王大桥?批……”等一下!
聂青岳阴沉着脸把辞职信往桌上一摔,“王大桥,怎么回事?”
“老大,我想辞职了。”
“说重点!”
“老大,在跟你之前,我叫雇主都叫的是老板。可我真心诚意叫你一声老大,除了因为你给我发工资,更因为你对手下人那都是没得说的,当兄弟一样,我是心甘情愿给你拼命的。现在,你手底下江山也太平了,我的钱也赚够了,想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还望成全。”
“你想做什么去?”
“老大,你和谁好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但是宋先生给我的符曾经救过我一命,这事我不能当没发生过。现在你和尤飞好了,找宋先生的事也快放下了,我就自己去找,至少我得看见宋先生平平安安地活着才能放心。”
聂青岳沉默了许久,才道,“不是我不想找他,是他自己不想回来。你一个人去哪找,怎么找?”
“从哪开始消失的就从哪开始找,找不着就一直找。”
“一直找吗?”
“嗯。他要是不愿意回来,至少我得知道他在哪,万一他正有难处呢?”
聂青岳的剑眉紧蹙,不知是在问王大桥,还是在问他自己,“他能有什么难处?”
“我知道,宋先生好本事,和别人不一样。可他用不用的着我帮忙是一回事,我帮不帮那是我的心意。”
宋衍河会是有什么难处才装成尤飞的样子回来吗,他竟从没想过问他。只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把他留在身边,是不是太自私了?如果宋衍河真的需要他拉他一把呢?
“留下吧。不用天天跟着我了,你自己一个人找资源有限,猴年马月才能找得到人,叫丁城跟着我,其他人配合你。”
总不能告诉他,宋衍河就整天在他的身边晃来晃去吧。王大桥一根直肠子通到底,肯定会露馅的。
“老大!”这个铁血壮汉竟然有一丝动容,“谢谢老大!”
聂青岳挥了挥手,“去吧,顺便把尤飞叫进来。”
不一会儿,尤飞身上搭了一件长款的毛呢外套推门进来,“你叫我吗?怎么了?”
聂青岳扫了他一眼,心道,现在连假惺惺的“聂总”也不叫了,动不动直接喊“聂青岳,过来”,你是在叫狗吗?在你面前抽烟也一点反应都没有,你的破绽已经多到要我亲手帮你兜着了你知道吗?你到底想不想让我认出来你?完了,万一你是想让我认出来,我还在这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办?
“之前我一直在找宋衍河。”聂青岳盯着他看,企图看出他的一点儿表情变化,“但是怎么都找不到。一架飞机正飞在万米高空,一个大活人忽然就没了,这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所以我能用的手段很有限,到现在一点儿进展都没有。你觉得,宋衍河想让我找到他吗?”
尤飞眼睛像掩饰尴尬般地刻意眨了几下,声音平静地回答,“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
“那你想让我找他吗?”
尤飞垂眸,犹豫道,“……不想吧。”
“想就想,不想就不想,哪来个‘不想吧’?”
“那就,别找了。”尤飞看向窗外,“你不是……有我了吗。”
这句“你不是有我了吗”,本应该是两人之间一句亲昵的话语,偏让他说得有一种视死如归心灰意冷的味道。
聂青岳不吭声,只盯着他看了半天,最终起身道,“出去走走吧。”
聂青岳是间歇性指点江山,持续性不务正业,对于他桌上还有一摞亟待或者不亟待审批的文件宋衍河已经司空见惯,没说什么,便陪着他出去了。
王大桥在的时候根本轮不着丁城答话,所以丁城平常除了聂青岳就唯王大桥马首是瞻,今天王大桥不在,自家老大面上阴晴不定,他的读心术又是负四级,弄得开个车都不知道开多少码好了。是一骑绝尘无视交规横冲直撞呢,还是配合3d立体环绕音响里传来的音乐开得舒缓悠扬一点儿好呢?
从后视镜里稍微一扫就能看到,坐在舒适宽敞的真皮座椅上的聂青岳面色不耐烦地反复松着领口,从一上车开始就只叫开车,也不说去哪儿。
这通常是聂青岳心情很不好的表现之一。
丁城已经可以想象到等会儿万一老大去了哪儿一旦不顺心,就会发出“天凉了,让谁谁谁破产吧”的整改方案让他们忙活一阵儿了。
本着欲扬先抑的原则,丁城决定开慢点儿,这样等会儿老大一开口说要去哪哪哪的时候,他就可以有一个明显的提速,显得他闻风而动,机智过人,实在是不能再好了。
正当他心里这么盘算的时候,聂青岳忽然开了口,丁城几乎是耳朵竖起来听的。
“前面停车。”
半年多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凉,地势不平沙土扬尘,风一刮嘴里都能咂出土味儿来,现在经过了地形整理、苗木移栽,已经建成了一块绿地。只是里面的休闲设施还不是很完全,加上天又冷,整个绿地除了他们几个就几乎没有别人了,只有远处刚刚架起的巨大led显示屏上有几个工人正在调试。
聂青岳朝四周看了看,想找到当时宋衍河舞剑的准确位置,终究不能太确定。自顾自地靠在车门上点了根烟抽了起来,想着多等一会儿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迎着夕阳他大概就能找到当时的感觉了。
没抽两口,led似乎是调试好了,忽然白屏了一下,紧接着开始播放百寻商场的奢侈品广告。
聂青岳心里暗骂了一句,脸色更不好了。
宋衍河歪着头看他,“你还好吗?”
我好不好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聂青岳狠狠抽完了烟,将烟头弹到了路边一个垃圾桶里。抬手指了指绿地边缘的一棵树,“知道那是什么树吗?”
“那棵不是松树么。”宋衍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到处都是这种树。”
“对,落叶松。你以前那儿没有这个吧,”聂青岳下定了决心,“我是说……”
“是你吗?”二人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男声。
聂青岳转过头,视线越过宋衍河朝他身后看去,来的人居然是陈暮。
陈暮不知何时过来的,站在宋衍河身后不远处,又说了一句,“我只看背影,就知道是你。”
“陈暮你闭嘴!”聂青岳一把拉过宋衍河,“你先上车。”
他是准备向宋衍河摊牌,但他自己都还犹豫不决,怎么能让陈暮出来捣乱。
陈暮看清了聂青岳身边的人样貌,有点吃惊,“怎么是你?”
“叫你闭嘴听不到吗?”聂青岳急火攻心狠狠拉开车门,把宋衍河往里一推,一把从怀里掏出枪指着陈暮,“再说一句话我让你后悔都没机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