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了一下,语调很轻巧:“卖咯。总有许多有眼光的男人,像我一样欣赏这些照片。”
“我只是想和陈小姐再约一个时间,好好地拍一组属于我们的作品。我觉得这组照片真的漂亮呢。陈小姐应该不愿意,自己的照片被传到网络上,帮我打一个响亮的宣传吧。”
“就只是拍照吗”
“当然还有一些别的事情。”男人笑着,目光直接地盯在陈娇的领口,像是无所顾忌。
“真佩服你们这些艺术家,能把上床说得那么高雅。”陈娇冷笑,“你要发随便发,记得写上我名字加上电话号码,我就是一妓|女,难道还怕你给我介绍生意吗?”
陈娇的声音不小,男人看了一眼周围,有人转过头来狐疑地一瞥。
“小声点!你疯了?”他压低声音说。
陈娇索性站了起来,她站起来的动作又快幅度又大,把桌子向前推了推,昂着下巴的冷笑样子,显出几分高傲和轻蔑:“我告诉你,我不怕别人说我是妓|女,我靠自己养活我自己,我没什么好丢人的。倒是你,想用这种伎俩白睡一个妓|女,可比我那些客人低级多了!”
许多人望过来,男人的脸色白了白,赶忙心虚地把头低了下去灌了一口茶,他拿着茶杯的手在抖。
陈娇直直地站着,站在从四面刺过来的目光里。她有些颤抖,甚至感觉喘息有些困难,却仍旧攥紧了拳头,坚持地昂头站着。
男人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疯子。陈娇突然有种强烈的想笑的冲动,自己或许的确已经疯了。
她想到了方清芜,忽然觉得疲惫起来,一句都被不想再多说。就像一个战士,纵使打败了对方自己也已伤痕累累,只想赶快离开硝烟弥漫的战场。
陈娇背了太多灼烫的目光,她站不住了,只想回家。
陈娇转身的时候,背后男人忽然出声,缓缓说了一句话,让她身子一僵,从脊背处冒出一股凉意。
“方清芜的爸爸找来画室了。他说你是我们画室的老师真是一个了不得的谎啊。”
☆、第十章
十
“你怎么没睡。”
时间已经指向凌晨两三点,陈娇回到家,方清芜还坐在客厅里。
方清芜放下了课本,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眼里含着柔柔的笑意:“明天周日,就想……等等你。”
陈娇眼眶有点酸,她鞋都没来得及脱,就伸手去搂方清芜。
方清芜还是会不好意思,陈娇蹭到了她的胸口。但她只是微微地红了脸,没有动一下,因为陈娇闷在她怀里,喃喃的声音听起来柔软无力。
“好累……好累……”陈娇呓语似的呢喃。
大概连陈娇也没有想到过她们的角色会这样倒过来。只是她真的很需要这样一个怀抱,她常常梦到那些灯红酒绿,而她□□着身体四处奔逃。幸好还有这样绵软又踏实的怀抱,托住她的后背,不让她陷落到深处。
“你每天都很晚回来,我有时候担心你,”方清芜说得很缓慢,稚嫩的嗓音又带了一些和年纪不符的温柔,“可是什么都做不了。”
陈娇轻轻笑起来,没骨头似的躺在方清芜腿上,捏捏她的脸颊:“傻啊,屋里不是有电脑吗,以后不要担心我,也不要这样等我,给我发消息就能呼唤我早点回家。”
方清芜似乎在为自己说的话感到不好意思,微微地抿起唇,唇边的笑看起来那么清甜,让陈娇很想……亲上去。
她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刺眼的灯光落入瞳孔,一下子便头晕目眩。
一觉醒来,陈娇看到手机里几个未接电话。她一看来电显示就知道了来意,烦躁地把手机砸在了床上,揉着头发努力平复心情。
方清芜那个赖皮父亲一直缠着自己要钱,陈娇瞒着方清芜偷偷给了他一笔钱,这下她真的彻底赤条条的了。
“我过两天再来!”他摩挲着手里的钱,兴高采烈地快步走了。
刚开始陈娇还会忍不住讥讽几句,可有些人在钱面前就有了铁打的脸皮。他是方清芜受法律保护的合法监护人,他如果想带走清芜,根本不需费半点力气。
陈娇保持着高傲的姿态站在原地,脑袋里盘旋着他的话,愤怒与不甘早已经退去,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涌遍四肢百骸。
电话又不死心地响起来,陈娇回过神,神色又冷几分。
包里只剩下三十几块钱,她哪还有钱汇回家
陈娇知道躲不过,索性接起来。
“你哥厂里最近人事变动,要送点东西破点财。”
“他刚结完婚买完房子哪有钱。”
“乡下的工资跟你那的能比吗?对你来说还不是小钱,你少买两件衣服嘛。”
陈娇一直安静地听着,神情麻木。
“闺女,你在听吗”那边问。
陈娇咬着牙,一字一顿:“你现在闭嘴,我过两天就把钱给你打过去。你再多说一句,这钱就没了。”
挂了电话,陈娇听到外面的“刺啦”声,从厨房的油锅里飘过来。
陈娇在床上仰躺了一会儿,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浑身酸软得动都不想动一下。
她知道应该怎么弄钱,今晚,她得去跟人家开口要,用自己的身体要。
敲门声有节奏地响起来。陈娇闭上了眼,滚回原来的位置躺好。
方清芜轻手轻脚地推门走进来,陈娇竖起耳朵,听到方清芜地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床边。
陈娇知道方清芜是要叫自己起床,可她半天站在床边一动不动,让陈娇有些装不下去,准备自己睁开眼。
方清芜带着一些凉意的手轻轻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陈娇感觉到她细腻的指尖,在自己的额上轻柔地抚着。
陈娇的心跳刚微微加速,方清芜下一个动作就让她大脑彻底空白了。柔软湿凉的唇瓣轻轻蹭过她的额头,留下羽毛划过一般微不足道的触感,带着丝丝让人战栗的电流。
方清芜没有舍得叫醒她。房门又重新轻轻合上。
陈娇猛地弹开眼,跳坐起来,不能置信地摸着额头。和指尖完全不同的触感,丝丝缕缕地刻进记忆里,陈娇一遍一遍地努力回想,是……唇吧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尽管有无数无数的不确定,陈娇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巨大欣喜震得有些发颤,跪在床上抱着枕头,笑得弯了腰,死死地抿着嘴以免被外面听到。
日子还是要继续下去,陈娇瞄见窗外投落进来的光,豁然开朗起来。外面的世界再厌恶那又怎样,还是会有美好的事情发生,还是会有无穷无尽的惊喜。
一切总会变好的。她想。她要撑起这个家,方清芜还小,她要扛起担子,不能疲倦,不能倒下。
☆、第十一章
十一
陈娇卖得更加勤快了。
她要讨好,她要迎合,她要开口求人。
她回家得更晚了,有时候一晚上能跑三个生意。身体像是被透支了一般,她总是会重重叹一口气,忍着强烈的不适在夜里往来穿梭,却懒得多看路人一眼,眼里只有自己的目的地。
明明开春了,可夜晚的风从未如此凉过,也从未如此令人清醒过。
今晚遇到的客人不是很好,他抓着陈娇的头发,把她狠狠按在了墙上。
陈娇的脸贴着冰凉的墙壁,还在吃吃地笑。
她的脸颊和额头留下了一些伤。她躲进了卫生间试着补妆遮掩,可是徒劳无功,青紫的痕迹依然明显。
方清芜似乎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想跟陈娇说,但在开门的一刹那看到陈娇的脸,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方清芜一直沉默着,用毛巾给她擦伤口的动作极尽轻柔。
陈娇抓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边,嬉皮笑脸:“摔了一跤而已,没事的。”
陈娇原本想就这么蒙混过去,她眯眼享受着方清芜细心的照顾,猛然睁眼时却看到方清芜眼里泫然欲泣的泪光。
陈娇有点愣,方清芜吸了吸鼻子,别开了脸,瓮声瓮气地说:“哪里像摔的,你不说就算了。”
陈娇想了想:“我出门帮人抓贼了,英勇负伤。”
这真像陈娇能干出来的事,陈娇把故事编得栩栩如生,方清芜脸上有几分心疼,还有几分信服。
“别骗我。”方清芜小声说。她的眼眶还红红的,眼睛被泪水泡过,泛着格外柔软的光。
陈娇很久没说话,也不敢看方清芜,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艰难地扯出一点笑容。
方清芜从书包里抽出一个暗红色的小簿子,递给陈娇过目。
是一本奖状证书。陈娇打开来看,貌似是一个有关画画的竞赛,还是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