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就被接回老宅,他被安置在白行的房间里,白家父母来看过几次,让他好好养伤,等养好了白行是生是死都随他,顾眠咧咧嘴没说话。
那日,他再次醒来就没看到白行,只脸上一片湿意。
在老宅呆了近一个月,他也没再见到白行,通常伺候他的是保姆和管家。
公司那边他是完全不担心,白礼估计找给他请了假。他想好了,等身体养好就搬出岁院。他太累,不想再和白行有任何牵扯。
白礼来看他,他正歪头找遥控器想看电视,白礼将电视打开,又倒杯水给他,顾眠说谢谢。
白礼给他弟说好话,博同情,说:“我那个弟弟是个蠢货,一直活在中二时期,有情有义,就是没脑子。”
顾眠低头喝水,表示赞同。
白礼腆着脸,说:“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计较,我还等着听你叫声哥呢!”
“哥。”顾眠张嘴。
“哎。”白礼下意识应了,有些摸不清。
“我知道你一直在护着我,不管成不成,这声哥我都该叫,至于白行…”他挪开头,看着电视上热闹的节目,缓缓说,“我不敢了,太疼,我受不了。”
说完就只盯电视看,不再看白礼,白礼被他话语里的惨淡和悲哀逼出了泪,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摇摇头说了句倒霉催的孩子啊就走了。
外面下雪里,顾眠盯着窗户看了好久,直到眼睛酸涩才闭上眼,电视里的热闹依旧在进行。
顾眠想,热闹都是他们的,我只有自己。
又过了几日,顾眠觉得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就准备回去,告辞了白家父母,白礼送他回去。
第二天,他就去公司递交了辞呈,也没管批不批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傅盛来找他,顾眠表明只能做朋友,希望傅盛理解。傅盛也没说什么,对他说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他。顾眠点点头,他便又关心说了几句就走了。
此时已近二月,河市中间下了几次雪,顾眠长在南方,每年下雪他就异常欢喜。
他在家里睡了几日,窗外雪花簌簌,天地寂寥。他在等白行,等白行回来说声再见。可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他没耐性了就直接上门去找,差不多一年过去了他再一次来到这间公寓门口,刚敲一声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很清秀,是韩图。
“顾眠,你来做什么?”韩图在顾眠手机见过他,口气有些恶劣。
“你叫白行出来。”顾眠觉得狗血,想尽快了事。
“他不在,他和我分手了,我手伤好了他就不来了,让我尽管死。”韩图哭了起来,他不甘心,他是真喜欢白行,“我哪里不好,他不要我。”
顾眠抬腿就走,一点都不同情他,心里暗骂,你那里都好,就是太蠢啊,比我还蠢,无药可救。
那,白行去哪了呢?他给白礼打电话,白礼幸灾乐祸,他最喜欢看他弟卖蠢,说估计是躲在哪个地方忏悔呢。
顾眠心里烦,直接挂掉电话,马蛋,有本事白行你他妈一辈子别出现。
下午没事,他就开车去了明寺。
明寺在郊外,山水环绕,前几年,他在往生殿为父母设立了牌位,也带白行去拜过,那时候他以为他会和白行在河市终老,想告知父母他过得很好,不用担心他。
顾眠跪在蒲团上,见父母牌位面前高香静燃,长明灯守护,他在空旷的大殿里陪父母说了会话,只说好的,坏的都不说,一直在笑,眼睛却是湿的,到天暗了,才回去。
白行在顾眠入寺的前一分钟离开,那日,他哭累了,拉着顾眠的手,不停的抚摸。突然顿悟一般,内心所有的躁动和戾气消失殆尽,心海平静无风也无波。他来到明寺,跪在顾家两老的牌位面前,日日诵经,是忏悔也是超度自我。
有时候半夜惊醒来,他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年,脑子也不清楚,痴傻一般,便磕磕碰碰的走到大殿,磕头跪求菩萨保佑,嘴里不停念叨:“愿折我阳寿,护得顾眠安康百岁。”
顾眠对他的爱一直是独来独往,他没有给予回馈,相反还远离他、糟践他,余生,他只愿来恕罪,担负顾眠的苦与乐。
韩图给他打电话说顾眠来找他了,让他过去一趟,白行想着自己也读了这么多经书,也堪破生死大道了,没什么可怕的了,就准备和韩图做个了断。
他过去了,韩图做了很多饭菜,有鱼有肉,白行吃了一个多月斋饭,完全抵挡不住美食诱惑,心想等吃了这一顿再和韩图断干净。
也许是因为他昨夜梦到了顾眠睡的不安稳,也许是因为韩图房间了很暖和,不像寺庙那么寒冷,他吃完饭就困得不行,韩图温柔劝他先睡一觉。他心想,等我睡醒了再和韩图断干净。
似睡非睡间,他看到韩图笑得异常艳丽,像佛经中引诱人堕落的妖孽。
顾眠从明寺出来后心情就有些沉重,回到家饭也没吃就睡了,次日醒来,拿起手机,显示有一条微信,打开一看是白行,顾眠看了好久才看清楚,白行好像瘦了些,五官变得更加立体深刻——他□□躺在床上安睡,旁边是韩图美丽却嚣张的笑脸。
顾眠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千般万种只有苦涩。
白行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他睡得很饱,要走,又留一张卡给韩图,韩图接受了,只是笑说白行你对不起我我认了,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只当自己眼瞎踩了狗屎,但顾眠不原谅你你也得认。
他笑得异常开心,好像大仇得报。
白行没发现他话里有话,看他笑得要落泪,正自我悔悟——我有罪,不该犯贱去招惹他,等他走心了却又离开,再也没有像他这么滚蛋的人了。
对,他就是个人渣。
白行去找顾眠,准备死缠烂打跟他耗。
途中有人电话,是白礼。
白礼:你和顾眠在一块?
白行:没有啊 怎么了
白礼:顾眠去找你,韩图那没找到就问我,我说你去忏悔了,他应该去明寺找你了,你没见到他吗?
白行:……
白礼见他弟没吭气,不安,试探问:“你昨晚在哪?”
白行:“昨天韩图说要和我彻底了断,我就来了,后来太累就睡着了,刚走。”
白礼大怒,简直不想认他是弟弟,骂道:“白行你他妈还能再蠢点吗,韩图早不找你晚不找你,偏顾眠找你的时候找你,你他妈脑子进屎了吗?”
然后,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白行觉得这个世界对他太残忍,他吃斋念佛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心里的罪业消了点,接到韩图电话,就清心寡欲前来准备断绝孽缘。
没想到,吃饱喝足就睡着了,你还真别说,公寓里的大床真是舒服啊,寺里的木板床睡得他腰疼,还太短,腿都耷拉在地上。
大早上的,他雄心勃勃准备去找他家眠眠,先是韩图咒他说顾眠永远不会原谅他,然后他哥又打电话骂他脑子进屎。
他本来欢天喜地来找顾眠,这会被打击的简直要绝望,却仍快步赶往岁院。
回到家忐忑的打开门,顾眠却不在。他打那个他烂记于心却不敢轻易拨出的号码,没人接。他心里莫名的发慌,眼皮跳动,有种被带绿帽子的预感——他妈的,眠眠莫不是和傅盛那个贱人跑了。
越想越有可能,多日读经念佛才修出的清心寡欲立马土崩瓦解,他心里都是恨啊,恨的牙痒痒,生剥了傅盛的心都有了。
这一边,顾眠在家越呆越没劲就想出去走走,中午简单吃点饭就出门了,走了很远,一路上脑子都在胡思乱想,远远看见车开过来,竟似魇住般无法动弹……
第10章 他跪在他床前(完结)
顾眠后悔了。
白行刚走没几分钟他就后悔了,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自我检讨,他错了,他不该那样戳心窝一样对待白行。这下好了吧,把人气走了。眼看都饭点了,中午饭没着落了。
顾眠啊顾眠你是不是傻,以现在的处境来看,明显是敌强我弱,得忍,就算不能忍也得等能蹦跶了再和他决一死战。
顾眠摸了摸肚子,好吧,其实也不是很饿,那就睡觉吧。
他刚闭上眼没多久就感觉有人推门进来了,他以为是白行回来了,睁眼一看却是白礼。
白礼把手里的饭盒放在一边桌上,看着躺在床上苍白憔悴的顾眠,直摇头,叹息说:“要不是白行是我弟弟,我还真想劝你离他远点,你看你,这几个月净在养伤了。”
顾眠没空搭理他的调侃,他吸吸鼻子,好像是排骨的味道,精神瞬间抖擞,心里想着保姆真是太懂他了。可是怎么吃呢,总不会是白礼喂他吧。他暗自脑补了下那场面,觉得太美,不敢看。
白礼将外套脱下挂好,又挽好衬衫袖子,就一手拿碗,一手拿勺,举止悠然的将汤盛在白瓷碗里,他手指白净纤长,身形端正,即使盛个饭也是装逼,不,优雅大气。
白礼将病床升高后就扶顾眠坐好,舀了一勺汤,轻轻吹了一口,笑吟吟说:“乖,张嘴。”
顾眠瞬间呆滞,觉得画风好像不对,却还是张嘴喝了下去。
恩,这世界唯真心与美食不可辜负。
他馋得慌了,直接一口咽下,然后就被烫着了,嘴角流出汤汁,白行噗呲一声笑了,摇摇头,拿毛巾给他擦干净了。
白礼笑容很柔和,说:“我以前也这样喂过白行,他那个时候也是躺在病床上动不了,是几岁来着?”
时间久远了,白礼有些记不得了,仔细想了会,说:“是八岁,不过他那个时候可不像你这么馋嘴,我都是掰着嘴硬给他灌下去的,可过不一会,他又会吐出来。”白礼摇摇头,“八岁的孩子,一米三四,却只有三十多斤重。”
他嘴里说着,手里也不停,顾眠就小口小口喝着,不说话。
白礼继续说:“其实,白行不是我亲弟弟,他父亲是我小叔,在他八岁那年他父母双双离世,他生了一场病,夜里断断续续发高烧,神志不清,醒来后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顾眠感觉胃有些涨,推开白礼的手,摇摇头说不喝了。
白礼将碗勺放好,站在窗前,开始抽烟,说:“是小叔杀了婶婶,杀了她之后小叔就自杀了,白行看到了全过程。”
顾眠不自觉抱住肚子,说:“白行从未给我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