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的眼底不禁出现了一抹惊讶,认真的把茶杯凑到鼻端嗅闻:“这花倒是比我曾经见过的都要香上几分,”说着他转向有些小紧张的静怜,笑得眉眼弯了起来,“谢谢怜儿。”
静怜松了口气:“刚才吓了奴一跳,还以为公子不喜欢怜儿泡的茶呢,既然如此,那么怜儿每天都给公子泡上一杯如何?”
卓然苦笑着想,他堂堂一男儿,整日里饮那些花茶算是什么,可是看到静怜亮晶晶的眼神还是无奈的点点头:“也好,麻烦怜儿了。”
静怜笑眯眯的出门,找来了两床被子,认真的分别铺在里外间的两张床上,卓然几次想要帮忙都被她严肃的拒绝了去:“公子日后可是会受折磨的,奴医术不精,不知如何帮公子减轻疼痛,只能多做一些小事,还请公子坐着便是。”
拗不过静怜,卓然唇角含着一丝笑意坐在那里,目光落在手边的茶杯上,阳光暖暖的洒在他身上,使得他整个人都好像不真实了一般。卓然盯着茶杯,垂下去的眸子中敛去了笑意,带了点冷冰冰的审视和思索,自小在这里长大……吗?
门口突然传过来一阵细小的骚动,卓然悠然的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往门口望过去,一个黝黑的大块头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卓然视线中,看见卓然的身影,欢快的吐起了舌头。看着那只凶神恶煞的黑犬露出这种神情,卓然不知不觉地笑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何,他打小就受这些猫儿狗儿亲近,尤其是那时……
笑脸僵了一下,卓然闭了闭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动作轻微的蜷了蜷手指,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静怜小跑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那只臭名昭著的黑犬对着毫无防备的卓然做出一个扑击的姿势,心脏险些吓飞了出来,好在下一刻她就看清了是卓然掂着桌上一块脏兮兮的抹布正逗那只黑犬玩儿,才扶着门框松了口气,快步上前抢了卓然手中的抹布气道:“公子,奴刚才说的什么你可有听?公子现在身体不好,做什么陪这只什么也不懂的畜生玩?万一它发狂了呢?以后有的是时间……”
静怜突然噎了一下,沉默着收了话头,卓然哑然失笑,知道这个小丫头估计是想到了自己做药人之后寿命的问题,看不得这小丫头明媚的小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卓然只好让这只刚刚蹿过来的黑犬卖个乖:“好了,我也就是看它讨人喜欢才和它玩了会儿,是不是?”
卓然对着黑犬使了个眼色,手指压在它的脑门上稍微用了些力,黑犬通人性的趴在地上,头埋在两只前爪中呜呜的小声叫着仿佛在讨饶,静怜还是没绷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真是的,奴还在生气呢!”
静怜在小屋内忙来忙去,卓然坐在那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黑犬头顶的硬毛,苍白的手指和浓夜似得黑色皮毛穿插在一起,静怜偷偷抬眼看他们,眸子里带点儿羡慕。
不知不觉便是天色将暮,静怜欢天喜地的捧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这些都是医仙刚刚差人送过来的,这下可好了,奴可以给公子做药膳了!”
不放心的叮嘱卓然安心的在木屋里待着,静怜匆匆又出门,那只黑犬蹭蹭卓然的小腿,在他脚下趴着闭目养神。卓然翻开手边的一册医书权当解闷儿,看了约摸半个时辰,脚下安安静静的黑犬突然抬起头,朝着一个地方嗅闻着,眼睛闪闪发亮。
卓然拍拍它的脑袋让它安静会儿,很快就知道了黑犬躁动不安的来源——静怜用毛巾捂着一个熬药用的紫砂罐慢吞吞的走进来,即使盖着盖子也遮盖不了扑鼻的香味。卓然赶紧起身接了一下,静怜也没推拒,把紫砂罐递给卓然之后忙不迭的吹吹手指:“公子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卓然揭开盖子,拿起汤匙尝了一口,动作停顿了一下有些惊讶,药膳做得好吃的大有人在这个并不稀奇,但是也算是对医术小有了解的他却明白既要做得色香味俱全又要保留其中的药性有多困难,要做到这一点起码也得是浸淫医道多年的人物,这药王谷果然不简单啊……
卓然眯起眼睛,这些念头一闪而过,然后专心的把静怜端过来的药膳吃的一干二净,还给一旁站着的静怜的时候忍不住笑:“怜儿你做的太好了,我都忘了你还没吃饭这码事,你去吃饭吧,不必管我。”
静怜抿着嘴不说话,转过身飞快的跑了出去,卓然看着她的背影失笑,这是害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静怜的出现其实是一个吃货的胜利……233333
这么萌的软妹子窝都想抱一个回家了~
日更!【握拳】我能做到的……吧?
☆、医仙玉佩
天色并没有全暗下来,卓然估计了一下时间决定要出去转转,黑犬兴奋的扒拉着他的裤脚,又咬住往一个方向拖,卓然心中一动,顺着黑犬拉扯的力道往前走过去。
七拐八绕了几个弯儿,黑犬抛弃了卓然撒着欢儿朝着一个人跑了过去,卓然只觉得眼角被那个人身上的一身玄衣刺了一下,勉强整了整心情:“见过谷主,还未谢过谷主当日维护之恩。”
男人转过身,冷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必。”
只这一句话,卓然仿佛被他眸中深不可见底的冷意与狠戾冻伤,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嘴唇颤抖了两下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徒劳的闭上嘴,尴尬的站在原地,垂着眼睛沉默着。
男人瞥见了他的这幅表情,心下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内心焦躁得想发火,却又硬生生的忍住,最后只是硬邦邦的憋出来一句话:“天气凉了,穿这么少出来是想冻死?身体这么差,我药人谷不养你这种……”
卓然笑意淡淡打断了他的话:“谢谷主关心。”
男人一噎,愤愤然转身就走。
卓然在他身后蹲下身拍拍黑犬的头,低着眼,微长的睫毛温顺的垂下,男人远远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内心的烦躁不减反增,疑惑的摸摸心口,男人索性远远离开。卓然看一眼男人快要消失的背影,轻轻喃喃:“傅知秋。”
他的语调很轻很慢,每一个字都仿佛在舌尖上缠绵了许久才慢慢吐出来,黑犬却在他手下打了个冷颤,畏惧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要躲开他的手,最终还是没能抵挡得住面前这个人表面上温柔的吸引力,乖乖的躺下摊平自己。
卓然轻笑一声,拍拍黑犬的头,轻柔地在它脖子下面勾着手指挠了挠,然后起身,拍了拍身上被黑犬蹭上的泥土,转身循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快要走到木屋门前的时候,静怜匆忙的跑了出来,见到卓然松了口气:“奴刚刚才发现公子离开了,真是的,走的时候也不告诉奴一声,吓奴一跳!”
卓然只是好脾气的笑着不说话,看着静怜连轰带赶的把黑犬赶出门外,乖乖的和衣上床睡觉。门外静怜的动静慢慢的小了起来直至悄无声息,卓然翻了个身,慢慢闭上眼睛,刚刚发现他离开了吗?他的这个小侍女,看起来也有着自己的一些小秘密啊。
不过谁没有秘密呢?
卓然睡过去,夜半时分,一个人突然从窗户翻进来,悄悄地在他枕头下面塞了些什么,而后转身离开。
第二日,卓然睁开眼睛,习惯性的在枕头下面摸了一把,本以为又是一无所获,却突然碰到一个有些冰凉的东西。飞快的把它收进自己衣袖中,卓然自若的和静怜打招呼:“怜儿早啊。”
静怜拿着外衣给他披上,卓然婉言拒绝了她要帮自己整装的念头,自己把外套穿好,静怜在他身后忙忙碌碌的收拾床铺,卓然不经意似得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收拾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偏重的地方,才若有所思的抬眼看了看窗外。
静怜离开之后,卓然招手把一直缩在门外的黑犬召进来,垂着眼看手中的东西,不由得挑了挑眉——是块儿女子的玉佩,这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好巧不巧的他昨日就在毒医仙的腰上看见过一模一样的玉佩。
卓然噙着笑摸摸黑犬的头,把玉佩递到它嘴边儿,黑犬以为他和自己闹着玩儿,高高兴兴的咬住玉佩跑出去撒欢儿,很快门外就传来了静怜的惊叫声。
卓然站在门口看着静怜费劲的把玉佩给抢了回来,看了几眼脸色一变匆匆忙忙跑去了毒医仙的地方,迎着清晨有些刺眼的阳光轻笑起来。这样一来也算是帮那个人圆过去了这个事情,不过经了这件事,他倒是对于九天之后和毒医仙见面的场景有些期待起来了。
卓然在剩下的几天里也曾经被黑犬拖着去过各种地方,从悬崖上的思过台到幽谷中的小溪,从最东面的药人院到最西边的剑坊,他都一一涉足过。不过转悠了这么多天,竟然没有人上前阻拦他或是怎样,兴许是看在自己身边那只黑犬的面子上。
卓然站起身,白色的衣角轻轻拂过青葱的防风草,几日来静怜费尽心思的给他补这个补那个还是有用的,他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他抬起头,眼前飘过一片玄色。
卓然怔了怔微笑:“谷主。”
傅知秋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走上前抬手把他头发上不小心沾上的一片草叶摘下来,卓然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眸中平静的不起任何波澜。
“谷主,你们在干什么呢?”铃岚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卓然往后退了一步,转过头看着紧抿着唇明显有些不开心的铃岚,目光落在铃岚身边跟着的一个高大男人的身上,慢慢笑起来:“医仙,好巧。”
“傅知秋!我跟你说话呢!”铃岚气急,愤怒的跺了跺脚,一转眼目光凌厉的往卓然身上剜过去,恨恨的再次瞪了一眼不说话的傅知秋,抓住卓然的胳膊:“你跟我来!”
卓然被她抓得轻轻皱眉,傅知秋匆忙往前踏了一步,突然又停了下来眉头紧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恍惚之间铃岚几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铃岚把卓然拉到一个木屋中,上下打量着他,冷冰冰的神色才算缓和了些:“看你的模样我给你送过去的药应该都好好的吃了,嗯?你伸手给我瞧瞧。”
卓然伸出手,铃岚把手指搭在他的脉上,有些惊讶:“没想到你的身体这么能吸收药性,看你恢复的这个模样,药效最起码也用出了九成!”
卓然看向她身后恭恭敬敬站着的男人,眯起眼睛笑:“不过是自小没怎么用过药,故而效果比较明显罢了。”
男人现在铃岚身后,仗着铃岚看不见实打实的翻了个白眼。
铃岚似乎对他的情况很满意,收回手拿帕子擦了擦:“你明日就来试药吧,我到时候会让人去通知你,记得动作要快一点。还有一点你必须清楚,本医仙之所以被人称为毒医仙,就是因我善使毒,试药的过程自然而然也就比那些循规蹈矩的医者下手要重,你若扛不住,那就咬着牙给我往死里去扛,不能中途放弃,听见了么?”
卓然点头,铃岚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坐在屋内托着腮看他的背影,突然开口问身边的男人:“你说,我会成功吗?”
男人站在她身后,声音冷淡:“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攻终于出现了泪流满面……窝差点以为我写的已经是bg了,泪奔
☆、那年那时
卓然回了房间,最终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静怜奇怪的看着笑得止不住的卓然,疑惑的歪脑袋:“公子,你笑什么呢?”
卓然单手支着自己的下巴,眨眨眼问静怜:“你不觉得医仙身后站着的那个男人特别好笑吗?”
静怜努力的回想了一下然后沮丧的摇摇头:“公子,奴奴没看清他的脸,更不知道他到底好笑到什么地方了。”
卓然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语气温柔:“那就不要想了,怜儿,我饿了。”
静怜扑哧一声笑,又严肃起表情皱着鼻子抱怨:“公子也就这个时候才会叫奴奴怜儿,真是讨厌。”
静怜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卓然身后冒了出来,他看一眼欢快跑开静怜的背影,一边嘲笑:“哟,卓公子,从小一块儿长到大怎么我就不知道你这么会哄女孩儿呢?你要是早有了这个本事何必……”
卓然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笑意淡淡:“现在我跟你都在这里,这些话就不用说了,反正你知道说了也没用,闲话少叙,打听出来点儿什么没有?”
“有!”男人来了兴致,掰着手指慢慢数给卓然听,“医仙不喜欢穿鞋的原因是她曾经被人用鞋暗算过,她其实喜欢淡紫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穿一身大红,据说是因为当初傅知秋要和她成亲的时候突然丢下她跑路,后来她就一直大红色不离身了,还有她喜欢吃甜食,不喜欢”
“停。”卓然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的话,眯起眼睛看着他,“虽然我的武功已经废了但是分个筋错个骨什么的还是能办得到的,你要不要尝试一下?方戟?”
方戟低头:“好吧我什么都没查到。”
卓然深呼吸,指着门外:“你可以滚了。”
于是方戟乖乖的滚了出去。
卓然扶着额头叹气,往门外张望了一眼,没有发现黑犬的身影,有些疑惑,索性出门转了转,不小心就转到了谷中最为偏僻的地方,一转头却在木屋屋顶上发现了傅知秋的身影。
卓然眯起眼睛,不是说经脉尽断吗?
这人上蹿下跳的哪儿有经脉尽断的表现?
卓然抬起头眯起眼看傅知秋,语气十分肯定:“你武功没有废掉。”
傅知秋莫名有些发怵,乖乖的点了点头,卓然冷冷淡淡的开口问:“那你是哪儿出了问题?”
傅知秋老老实实承认:“我就是失忆了。”
顿了顿,他问:“你是谁?”
卓然看他,突然勾起唇笑了起来:“吾名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