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君尚忆否

君尚忆否_分节阅读_4

    不过……傅知秋站在房间中央摸下巴,用完就丢这个词语很耳熟啊。

    到了晚上,傅知秋也终于明白了这个词儿耳熟的原因。

    梦中依旧是初见时惊艳的脸,他将受伤的自己救回一个宅子中,之后便日日不见人影,只有一个木讷的小厮在自己身边照顾,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承他的恩保住一条小命。当自己身体快要转好的时候闲的实在坐不住了,就出门转悠,一抬眼看见一片洁白的衣角出现在屋顶上,那人探出头冲着下面悠闲溜达着的自己笑:“上来。”

    就好像被蛊惑一般,便一纵身上了屋顶,才惊骇的发现那人的一身白衣已经被血染红了大半,他靠在屋脊上云淡风轻的笑:“劳烦你把我送下去了。”

    小心的抱起他,用平生最慢最稳妥的速度下了屋顶将他抱到屋内,换下衣服,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一切都做完之后,床上的人抬起眼睛看着他,一双凤目中流光溢彩,他看呆了的当儿,卓越苍白的唇勾起一抹依旧云淡风轻的笑意:“慢走不送。”

    一阵掌风拂过,并没有半点反抗心思的自己被推出门外顺便带上了门,没反应过来的自己站在关闭着的两扇门之前更为苦恼的发现,自己对这种近乎是无礼的行为提不起半点恼怒之心,反而正深深地担忧着他是不是牵扯到伤口会不会疼的问题,瞬时满心的所有情绪都变作了哭笑不得,还能怎么样呢?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是来克他的,偏生他还没有半点脾气。

    卓然睁开眼睛皱眉,最近总是梦到他和傅知秋从前曾经经历过的种种,并且鲜活得仿佛昨日经历一般,按道理来讲,这些记忆总应该是被抹去了一些细枝末节,可是在梦境中,他却能清晰的记得傅知秋当日里穿得什么做的什么动作,脸上细小的表情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可是这可能么?

    卓然皱了皱眉抛开这些无聊的想法,一边漫不经心的想自己应该是太过思念某人的怀抱,一边起身准备去和铃岚约定好的地点进行今天的试药。

    这一个月来经过铃岚不断的调整,他也算是修复了大半的经脉,如今除了一些能够自行恢复的伤势,就剩下丹田一处最大的伤势,如今也算是最后一搏。

    铃岚早早的等候在那里,神色中罕见的带上了一层紧张:“你来了?”

    卓然淡然地点点头,铃岚抿了抿唇开口:“今日用药你要清楚,我平日里用药都十分凶险,但至少可以保证你活着,只是这次就连三成的机会都没法保证。而且我和你说这个也并不是想你临阵退缩,你之前用的全部都是□□,若此药不用,你必死无疑。如今告知你,只是想要你做好心理准备。”

    卓然静静地看着铃岚,弯起唇角:“嗯。”

    铃岚俯身给他递药的时候低声道:“我知道方戟是你朋友,我也知道你就是傅知秋的那个人,我得承认刚开始的确对你是存了想要折腾你的心思,可是你放心,我现在并不想让你死。”

    “所以等会儿,无论多疼,无论多难,都要咬着牙挺过来。”

    卓然拿起她递给自己的药碗,爽快的一饮而尽,翻身躺上了身边的床榻,一边等待药效的到来一边轻轻地笑了。

    他怎么舍得死。

    还有个人没有记起来他们的曾经,他舍不得。

    药效很快就起作用了,卓然安然躺在那里的身体微微一抖,放在身侧的手猛然紧握成拳,这种痛不是被废武功丹田被毁的那种痛快淋漓的疼,反倒像是从他的气海往外,一寸寸研磨的那种绵长而又入骨的疼,一向镇定的他忍不住痛哼出声,躲在窗下的静怜听着屋内传出来的声音,娇小的身体瑟瑟发抖,眼眶红了又强忍住泪。

    她咬着牙站起身往屋内看去,发现一向骄傲的公子躺在那里,手臂、额角处青筋绽起,额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滴下来打湿了竹枕,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的公子一向高傲,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静怜脚步踉跄扑过去,颤抖着手拿起帕子擦拭去卓然头上的汗珠,想要她的公子至少能看上去好一点,卓然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是她轻轻一笑,微微直起腰声音微弱:“怎么是……”

    一句话没说完,一口污血喷出,他脸色雪白的跌回床榻,微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死死锁住了他曾经温和的目光,之后任是静怜百般呼喊都全无动静。

    与此同时,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软榻上盯着苍溟碎片发呆的傅知秋心口突然一疼,他疑惑的摸摸心口,往窗外看了一眼,身体直挺挺倒下。

    被静怜凄切的呼喊声喊来的铃岚匆匆走进来,静怜转过头,清丽的小脸上还带着泪痕,她提着裙摆扑通一声跪下:“医仙,求求你看看他,他到底怎么了?”

    铃岚皱着眉走至床前执起卓然的手给他把脉,眉越皱越紧忍不住叹口气:“这脉象太乱,我也不知道他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身后的方戟看着跪坐在地失魂落魄的静怜眉峰一挑:“你不过是伺候了他这么短时间,何故对他如此真心实意?”

    静怜低下头,恢复理智的她声音淡漠:“奴奴曾被公子所救,自然不会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方戟正要再说些什么,傅知秋的贴身小厮一头撞进来,带着哭腔喊:“医仙!不好了!你快去看看谷主吧!他刚刚晕倒了我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铃岚一怔,匆匆起身离去,留在原地的方戟和静怜,一个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个只是跪坐在卓然的床前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短篇……再次强调一下,估计很快要结束了orz

    ☆、庄公梦蝶

    而此时,卓然抬眼四望,发现身上绵绵不绝的疼痛却是来自于身上的伤,虽然伤口已经被包裹好,但是疼痛丝毫没有被缓解,他迷茫地坐起身,因为牵动了伤口而皱了皱眉,抬起手扯掉身上的一层上好的棉布,刺痛感也如此的真实。

    所以是如今身在梦中,还是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黄粱梦?

    门被推开,卓然抬眼静静看过去,傅知秋皱着眉闯进来,看到被他扯开的棉布更是黑了脸色:“说了让你安心静养,现在你这算是静养?”

    卓然盯着他的脸,苍白的唇色弯起一抹挑衅的笑意:“我愿意,你待如何?你又凭什么管我?”

    他只知道一点,在之前那段黑暗的日子里,被追杀,被背叛,武功被废的时候,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假若能够再来一次,他会不会还是义无反顾的按照之前的老路走下去,现在看着这个人的脸,他终于想明白了。

    就算注定粉身碎骨,他依旧义无反顾。

    听说人在将死之时,会回放人这一辈子最舍不下的记忆。

    卓然任他给自己重新包扎好伤口,垂着眸子的乖巧模样和刚刚的桀骜不逊的样子天差地别。傅知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骨子里的恶劣因子又被挑了起来,嬉笑道:“你说说你,这么不让人省心,干脆嫁给我算了,好让我照顾你。”

    卓然眯着眼睛看他,直到傅知秋开始心虚地左躲右闪眼神的时候,才笑出声:“好啊。”

    傅知秋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如同冰雪初融的笑意,手指停留在他的侧脸上舍不得放下,而后小心翼翼问:“你说真的?”

    卓然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往下压,微微闭上眼睛吻了过去。

    傅知秋想,他一定在做梦,曾经的他们一定不是这样的。

    卓然松开手臂,看着依旧在发呆的傅知秋,忍不住咬牙,他都这么主动这个流氓居然在这里给他发呆?

    毫不留情地一掌击出,傅知秋维持着呆愣的表情被推出门外还跌了个跟头,好不容易爬起来,卓然卧室的门在他面前又一次狠狠地关上,摸摸鼻子,傅知秋颇有些无辜的想,他又做错什么惹到了这个脸说变就变的人了?明明刚刚还亲的挺欢实的啊。

    不过这个场景莫名熟悉,好像曾经他就是口花花调戏了一下这个脸皮薄的人,然后被一掌打出门外,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门在自己眼前被关上。

    还是熟悉的感觉。

    卓然在屋内听着某个流氓在门外嘿嘿的傻笑声,忍不住扶额,他就说在这个流氓面前根本就没办法风花雪月的起来,至于伤感什么的更是太不适合他了。

    卓然眼神罕见的柔和下来,靠着软枕闭上眼睛。

    而后的几天内,傅知秋有事无事就在卓然的房间中逗留,卓然也不管他,自顾自做事情,最大的一道剑伤快要愈合的时候变故却发生了。

    那日傅知秋照例在卓然的房间里赖着不走,寻个机会占便宜,突然警惕的转过头盯着窗外,卓然眉头一皱,猛然发觉自己这几日太过逍遥竟然忘了今日有人前来偷袭。他二话没说拉起傅知秋就钻入了床底的暗道中,虽然知道暗道那头也有人守着,但是毕竟人数比不过这里,还是能够很容易的逃出去。

    傅知秋被他拉着行走在黑暗的地下暗道中,沉默了很久,又一次经过一个转弯的时候还是问出口:“你是什么人?”

    卓然笑笑:“你觉得呢?”

    说完卓然就要继续往前走,傅知秋强硬的扣住他的手腕把他拽了回来,两人在黑暗的世界里面对面站着,傅知秋的声音很模糊,但是卓然还是听清楚了:“我欠你两条命,你在这里好好待着不许动,我去引开他们。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你就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说完他出手如电点了卓然的穴,让他靠着墙壁坐下,转身离开,卓然看不清他的身影,只能模模糊糊的听见他的脚步远去,叹气之后笑起来。再来一次,他依旧没能躲得过傅知秋的速度,可是他毕竟是解开过傅知秋点穴手法这么多次的人了,傅知秋恐怕是想不到他能这么轻易的逃脱吧。

    卓然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朝着傅知秋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在出口处果然看到了傅知秋和一群人缠斗的身影。

    卓然抽出身边倒下之人的佩剑加入了战团,在傅知秋蕴含着淡淡怒气扫过来的目光中挑眉,神色嚣张又骄傲无比:“我还不至于被这些乌合之众吓到,两三个不入流的杀手而已……”

    说完他一矮身冲进了对面的包围圈里,反手持剑身姿轻盈的从一个措不及防的杀手面前掠过,手中的剑带起一串血花。

    傅知秋看着他的身影灵活的穿插在追击者之中,微微上挑的眼尾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和漫不经心的杀意,转身一掌拍出震碎了身后想要偷袭之人的心脉,邪气地笑起来。

    这个人的脾气个性仿佛都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对极了他的胃口,既然老天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遇,又结下了这么深的羁绊,那么他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上天注定?

    这种上天注定真是该死的合他胃口。

    一转身挡在杀出了性子的卓然面前,拉起他的手一路冲杀了出去,好不容易甩掉了追兵,卓然被他生拉硬拽到一个偏僻的林子中,手中的剑抵着傅知秋的心脏处,眯着眼睛冷冷的看他:“到现在起还没有一个人敢在我杀人的时候拦着我。”

    傅知秋笑眯眯拨开他的剑,把他没有握剑的手扣住,倾身暧昧的对卓然的耳朵吹了口气,轻声道:“没关系,以后我会让你体验很多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事情,比如说,你是我媳妇儿,要学着听夫君的话。”

    听话?卓然冷笑着捅了他一剑,转身就走。

    傅知秋无奈的自己给自己包扎好,暗道好在他未来媳妇儿还知道心疼夫君没有下死手,只是被剑锋割破了一道伤,抬眼一看认定的媳妇儿已经走远,连忙追上去:“媳妇儿啊!等等你夫君啊!”

    卓然捏紧了手中的剑,深深觉得自己刚刚下手太轻,应该把这个不要脸的流氓直接捅个对穿!纵使内心这么发狠的想着,他还是忍不住放慢了脚步,无奈的苦笑一声摇摇头,还能怎么办呢,他现在明显是被这个没心没肺的流氓吃得死死的。

    只能以后找些机会多捅几剑把这口咽不下的恶气出了吧。

    卓然面无表情想着,傅知秋颠颠的跑过来,瞅见他的表情往后缩了缩,小心翼翼的伸手搭他的肩:“媳妇儿,你在想些什么?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满身都是杀气呢?”

    卓然看了一眼他脏兮兮的手抬眼笑得和善:“想你啊。”

    ☆、黄粱一场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呢!”傅知秋缩回手在自己衣服下摆上擦了擦,卓然皱起眉,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暗暗纳闷一个谷主怎么会邋遢到这种程度,最后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还看不出来吗?杀手而已。”

    傅知秋眼睛一下子亮了:“杀手?那你们会学很多易容缩骨之类的功夫吗?是不是还会读唇语,能不能……”

    卓然忍无可忍的掏出一块干粮塞住他的嘴,斜斜瞟他一眼:“闭嘴,吃你的去。”

    “哎?媳……然儿,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哭?”

    卓然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大树下蜷缩成一团呜咽着的少女,嗅了嗅空气中很明明白白的血腥味,再看身边的傅知秋,深吸一口气内心告诫自己不能和白痴计较那么多。他眯着眼睛盘算了一下,抬脚朝少女走过去,走至中途突然愣了一下,这个少女的身形和侧脸……怎的有些像静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