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子殿下的心结，人鱼公主的自卑
豆大的雨点密集地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水潭，化成涟渏。它们在落下前在狅风下四散。不论把伞往那方撑也不能阻挡雨水弄湿双脚和衣服，但静静地走着的四人也没怎理会已经湿弄的衣服和头髪。全程没有一人说过话，只是默默地向男生宿舍走。
登记过后，李辰和谢展朗把南茉莉和紫晴带到自己的房间。途中引起了许多人的注视，人们都为李辰和南茉莉的关係发展感到好奇。
到达房间后，男生们让女生们坐在椅子上，再去找毛巾和更换的衣服。
南茉莉和紫晴脱掉鞋子和袜子，不喜欢双脚湿透的感觉。正当她们探手想拿纸巾，李辰和谢展朗拿来一些毛巾，给她们每人递了两条。再拿起挂在颈上的毛巾抹着头，并走到床上坐下。
南茉莉和紫晴说了声「谢谢」后，也擦乾头髪。
难以忍耐的沉默和尴尬在房间中蔓延，南茉莉不安地看着地面，不敢看向李辰的方向。而紫晴更是四处看，就是不往谢展朗看。相反，李辰和谢展朗盯着女生们，前者用着懊恼的神情，后者则像老鹰般狠盯着。
南茉莉边擦边蹭着双脚，因雨水和黏在上头的树叶等东西感到痒。李辰发现，扯下搭在头上的毛巾，走过去。南茉莉看到一条黑影在靠近，抬起头，看到他，不知道他为何走近自己。见他伸出手，下意识地向后退，却见他想拿自己放在膝上的另一条毛巾，便没有再退开。
李辰拿起毛巾，单膝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地把南茉莉的右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温柔地帮她擦乾雨水。他像在对待最珍贵和易碎的宝物一般，小心地、轻轻地、细心地，为南茉莉抹乾双脚。
南茉莉静静地凝视着他，为他这时展现的柔情感到不解。但她没有出声，怕会破坏这安宁和甜美的瞬间。只是感受着李辰隔着毛巾的体温，他轻柔的触摸，他窝心的照顾。即使是短短的接触，南茉莉也高兴得快哭出来，希望时间会无限延长，让她停留在这时光。
紫晴暗暗地歎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谢展朗，后者对她挑了挑眉。紫晴向门口的方向侧了侧头，示意他们两个去别处，让南茉莉和李辰二人独处一点时间。谢展朗瞥了瞥门，再看了看那对情侣，认同他们需要一点二人时间，便点头，往门口走去。
紫晴拿着毛巾，穿上鞋子，为裏头仍是湿透的事而皱了皱眉。站起来后对南茉莉和李辰说：「我和谢展朗去拿点水喝，你们自己待在这裏。」说完便和谢展朗一起出了去，离去前她担心地看了南茉莉一眼，后者安抚地对她笑了笑。
「走吧！」谢展朗在走廊催促紫晴。
「来了，来了。」她回以一个笑容，再不耐烦地走出去。
「那我们去茶水间吧！」
紫晴领首，跟着谢展朗走。
待那两人的脚步声走远，李辰的脑子开始转动起来。他的心中有一边道疑问，只有直接问南茉莉才可以得到解答。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总不可以直接问：「你拿你姐的信来要胁我是因为你喜欢我吗？」再说，如果她说是的话，他该作什幺回应？说句谢谢，但他现在不能回应她的感情，所以??所以怎样？分手吗？现在是代表多久？永远吧！那继续在一起吗？但那对她很不公平，他根本不能给予她同等的爱。真的不能吗？而且她说她喜欢他，那待在一起也可以吧？该死的，他究竟在想什幺。他一开始答应她这段感情不就是为了南茉昕的信吗？那不论发生什幺事他也可以轻易分手吧！即使他什幺也不做，他们的关係在六个月后，现在是四个多月后，便会自然地完结，回复到两人没有任何交集的时候。
又来了，心好痛，像是被人狠狠挖去一大半的那样。
该死的！李辰啧了一声。我在做什幺？我为什幺会如此简单喜欢上其他女生？该死的，我不可以爱上其他人，因为??因为我只会爱??
「李辰哥！李辰哥！」
李辰从思想中解放，抬起头，看到南茉莉。她嘴唇微开，皱起眉头，眼中写满对他的担心。而南茉莉看到他一副惊吓和无助的样子，变得更加担心。刚才发现他一动也不动地低着头，嘟嚷着一些话，又是扭头，又是呆着，所以才叫唤他。谁知他没有回应，多叫了几次，终于有回应却是一脸不安和内疚。
他究竟在想些什幺？南茉莉疑惑地想。
「李辰哥，没事吧？」
「??」没事。李辰想回答她，却发不出声音。看到眼前的女孩，一个令他再次感到快乐，使他的世界再次变得光芒耀目，使他再次感到爱意的女孩，她是多幺的可爱和温柔。那样好的女孩，令他在短短一个月内，喜欢上。但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因为??他己经不想再经历那种泪乾肠断、痛不欲生、撕心裂肺的离别。
如果恋爱会有离别和心碎的可能，那他宁可孤独一生，也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
在茶水间，谢展朗和紫晴喝着水。与刚才在房间时的情况没有分别，紫晴仍是不敢看着他，而他也紧盯着紫晴。
唉！我为何要这样折磨我自己？紫晴在心中低声抱怨。
她边小口小口地吸着水，边偷偷地瞥了一眼谢展朗，一见他以深索的眼神看着自己，便惊慌地转回视线。也不知谢展朗是等累了，还是决定他不想听南茉莉的亲自解释，他缓缓地说：「我想??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吧！」
「什幺解释？」紫晴想也不想，先否认他所说的一切。
「关于你们接近李辰的理由。」
「不是说由茉莉自己解释吗？」
「我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原??原本？」为什幺要改变主意？
「对，因为我原本想知道你们是抱着好意，还是恶意来接近我们。但是我也跟你们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小茉莉不会伤害李辰。如果她有意这样做，我一早便会发现，不会让你们在我们身边这幺久。既然是好意的话，便不急于听她亲自解释。」
「那??那你现在为什幺在问我？」
「我是说不急于听她亲自解释，但没有说我不想知道你们的计划。」谢展朗的唇角勾起一个笑容，令紫晴打了一个冷寒。「我们现在也没事做，这裏也没有其他人在，所以你可以开始向我好好解释一番。」
紫晴虽然觉得谢展朗是一个深藏不露，并有些恐布的人，但她也不是一个胆小和任人鱼肉的女孩。所以她扭过头，强硬地说：「我没欠你任何事。既然你知道茉莉不会伤害李辰的话，你也不用急于知道我们想做什幺了吧？倒不如耐心地等茉莉跟你解释。」
听到她的话，不知是否因为谢展朗不预计她会这样回答，不禁呆了呆。那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被真正的笑容给取代，眼中染上有趣的色彩，「噗」地捧腹大笑起来。
紫晴用「你有精神病吗」的眼神看着在狅笑的谢展朗。
当他终于笑够后，他抹去眼水，清了清喉咙，再说：「真的不想跟我说吗？」
「不想。不是说了吗？由茉莉说是最清楚的。」
「但我想现在知道，而且很难有现在这单独的机会，所以还是趁有时间先说比较好。」
「??」的确，他可能可以帮助茉莉，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再露出那可怕的眼神看着我和不断缠着我。
看紫晴有动摇的迹像，谢展朗加上：「我知道小茉莉是真的很喜欢李辰，而你应该也看得出他们俩的关係因李辰的某一个原因而难以前进。如果你愿意现在告诉我，我也告诉你他的心结。」
「你知道他的心结？」紫晴怀疑地反问。
「当然。」毕竟我可是一直在他身边，加上我很会观察人。谢展朗有些自嘲地想。
「好吧??」虽然知道原因后，你也会想告诉我们他的心结，但知道后你便不会再质问我吧！紫晴在心中想。
然后，她把南茉莉的「拯救李辰哥」大计详细地告诉谢展朗，包括她对李辰的感情、六个月的限期和六个要求。听后，谢展朗没有说话，要花一点时间才可以消化紫晴的话：一个女生，为了喜欢的男生愿意不求回报地付出自己所有的情感和时间，只求他可以走出自己的心结，再次拥抱人生。当他可以振作起来后，不但不会要求他回应自己的情感，还会自愿地退开，独自舔伤口，期望他的幸福。这是一件多幺不可思议和伟大的事！
「她这不是很蠢吗？」谢展朗难以至信地说。
「唔？」紫晴一听，马上狠瞪着他。
「不对，我的意思是，她没有想过李辰会喜欢她吗？小茉莉是一个很好的女生，李辰一定会喜欢上她！说实话，我认为他现在己经很喜欢她。」
「茉莉在一些地方是很自卑的。」紫晴无奈地说。
「自卑？」
「她跟南茉昕一直都很亲密，是一对感情非常好的姐妺。」
「这我也知道，茉昕以前时不时便会提起小茉莉，那时她可是一脸自豪。」
「茉莉也很爱她姐，但免不了会有所比较。她姐比她较外向，样貌也比她美，很多人也很喜欢她姐。好像还有一些事，总结来说，就是她对南茉昕有一种嚮往和自卑感。所以一直觉得自己不会比得上。」
「那关李辰什幺事？」
「不是说了吗？茉莉认为自己比不上自己的姐姐，可以跟那完美的姐姐交往的李辰哥又怎会看上她呢？那人对她来说原本只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王子殿下，而她也决定要把对李辰的好感藏在心底，不让他知道。所以茉莉不会奢想在约定后，李辰仍会想跟自己在一起，加上她那用作筹码的信根本就不存在，知道她说谎后的李辰又怎会轻易原谅她？」
「唔??原来如此。小茉莉也挺辛苦呢！」
「才不是『唔』吧？你不是说会告诉我李辰的心结的吗？」紫晴追问。
「我一定会遵守我所答应的事。但在告诉你前，你认为李辰有没有喜欢上小茉莉？」谢展朗拍了拍紫晴的头，安抚她并提出问题。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明明他的行动就符合一个陷入爱情的人，又会吃醋也很有佔有欲，而且也会和茉莉有亲密的举动，但在一些位置又会马上拉开距离。他是在害怕着些什幺吗？茉莉又不会吃了他。」
「你看得挺清楚。那些全都是他喜欢上小茉莉的证据哦！」
「？」紫晴不明白地看着他。
谢展朗笑了笑，再继续说下去：「李辰是一个很专情的人，甚至可以说是痴情。只要他爱上了一个人，他会全心全意地爱着她，想把整个世界都送给她。不让她为任何事而感到伤心，不允许任何人和事伤害她。简单来说就是把对方当成公主一样地对待。」
「那不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吗？全世界的男人都应该学学他。」
谢展朗好笑地勾了勾嘴唇，摇头后说：「但那也是他的心结。他真的很爱茉昕，所以她的死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冲击。我觉得他开始害怕恋爱，怕再次付出自己的心后，对方会再次离他而去。当然也有自己未能保护茉昕的内疚和自责。所以他不敢再爱上任何人，一直以自己只会爱着茉昕作藉口，不去尝试新的恋爱。」
「所以当他真的喜欢上茉莉时才会显得如此自相矛盾。」紫晴茅塞顿开地说。「他的心被茉莉所吸引，但他的理智在拉他离开。」
「紫晴真聪明。」谢展朗讚赏地拍拍手，无视紫晴杀人一般的眼神。「我想他现在也在劝说自己是不喜欢小茉莉的，每次出现情不自禁的情况便开始提醒自己。」
「这心理上的障碍很难解决哦！」
「对我们来说是的，但我猜现在最有可能令李辰不再害怕恋爱的人是小茉莉。」
「是吗？」
「当然我们的帮助也是需要的，但最核心的问题只有小茉莉可以解决。所以，我们也要想想办法令小茉莉提升一点自信心，免得她觉得自己不可以胜任这重大的责任，把李辰推给其他人。」
想到好友的性格，她的确可能因自卑而躲开。如果谢展朗说得对，茉莉不单要令李辰感到被爱，还要令他喜欢上自己，那可是她一直不敢奢想的事。紫晴歎了口气：「也对。但我们要把这事告诉她，好让她知道该如何帮助李辰。」
「如果顺利的话，我们的好友会成为一对人人羡慕的情侣吧！在六个月后继续。」
「希望如此。」
「话说起来。」
「什幺？」
「我们什幺时候回去才适合？」
「??」很好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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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有事吗，李辰哥。」南茉莉看着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的李辰。
「没事，刚刚只是在想些事。」李辰挂起一脸完美的笑容，豪无破绽。但那笑容却令南茉莉更担心，知道他在强打精神。
「不可以跟我说的事吗？」
??就是不可以。我要把这情感在变得难以控制前封在心底，在我不能离开她之前。李辰在心中想。
「我只是在想你一开始跟我说的话。」李辰随便把脑海中第一个想法说出来。
「一开始？」南茉莉不解地侧了侧头，不知自己说了些什幺值得李辰像思考人生般认真地考虑。
「对，你一开始不是跟我说你想见识一下恋爱的感觉，所以用茉昕的信作筹码，叫我跟你交往六个月的吗？」
这幺「开始」啊？南茉莉点了点头，心中的警号轻轻响起，知道自己不会喜欢这话题的走向。
「那真的是原因吗？」李辰直视南茉莉，眼神冷凛，想看穿她重重的保护罩。虽说他不想讨论恋爱的话题，但他对南茉莉的回答感到很好奇，可说是重视。
而南茉莉一听到他的问题，瞳孔微微睁大些许，随即为了掩饰自己的动摇和惊讶而低下头，硬压下惊慌地说：「对啊！不是说了我没跟任何人交往过吗？」
李辰凝视着她，眼睛深邃得像黑洞，没有错过她那一瞬的惊慌。他用低沉，带点命令的语气对南茉莉说：「小茉莉，看着我说。」就像催眠，南茉莉缓慢地抬起头。这次李辰清晰地看到她那在眼中的爱意，是那幺的单纯的爱，那幺的温暖的爱，那幺的感人的爱。心在看到她那毫无掩饰的爱时，流过一些温热的液体，触及他那冰封多月的地方，使那儿渐渐溶化。
他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又开始软化。李辰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对南茉莉说：「小茉莉??我，我们是不可能的啊！」
南茉莉一听，心顿了一顿，泪水涌上眼眶。再次低下头，不想让李辰看见她的软弱。
「我知道啊！我当然配不上李辰哥，这事我一早便知道了。但我想说我可以在有限期的时间内作作梦，在你的身边，享受你的温柔，当你可以振作起来时，我便会退开。这世界有更多比我好，比我更适合跟李辰哥在一起的女生在。她们一定可以令李辰哥幸福??」她淊淊不绝地说着，头越来越低，泪已经不受她控制地滑下脸颊。
李辰一路听下去，听出她的自卑和她会退下的打算，浮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不捨和愤怒。不捨她如此看不起自己，气她竟打算离开自己。但他不可以作出任何评价，因为他不能回应她的心情，那他可以如何做？才可以把对她的伤害减到最少？
李辰伸出手，托起南茉莉的脸，心疼地抹去她的泪。
「小茉莉??我才是配不上你的那一个。」
南茉莉马上摇摇头，乾掉的头髪也跟着她的头摆动，形成美丽的波浪。
「怎会呢？我才是，想着自己可以令李辰哥打起精神，不要过份挂念姐姐。所以我才会打算在你愿意开心的活下去后离开，让你去找适合你的女孩子。」
「你是为了令我振作起来才要求跟我交往的？」李辰终于听到她会这样做的理由。
南茉莉点点头。
李辰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傻女为了我付出那幺多，还说什幺配不上我，那幺美的人，我才是配不上的那一个呀！
他满眼不捨地说：「小茉莉，我不能爱上你，我爱的是你的姊姊。」所以找一个比我好的人吧！
「我知道。但姊姊已经死掉了。就算是替身也可以，让我待在你身边吧。直到你找到另一个使你真心爱上的人。」
「找到的话，你会怎样做？」
「我会退开。」
「??你真的很傻，你知道吗？」
南茉莉笑了，凄美地笑了。「我可不傻，我在利用你对姐姐的爱，令你跟我交往，好完了我的心愿。可别忘了！我还有姐姐的信，如果你想要的话，你现在还不能跟我分手哦！」
其实现时的李辰根本没有想过那封信，他大可以直接不要那信。可是他的心不愿这段关係这幺快便完结，所以他什幺也没有说，只是看着南茉莉轻歎一口气，说了声：「你这个傻女。」然后便拥她入怀。
在他宽敞的怀抱中，南茉莉听着他的心跳声，感受着他的体温，再把脸埋在他的胸膛裏。忍着声音哭泣着，不想让李辰听见她心碎的声音。不知是否哭得太厉害，开始出现幻觉，但南茉莉感到怀抱她的那双手十分温柔，像在抱着恋人一般。
当房间内的气氛变得伤感时，房间门外偷听的两人都顶着一个奇怪的脸，像吃了过期食物但又不能吐出来般。
紫晴青着脸，迟疑地说：「谢展朗，你看到我看到的事吗？」
谢展朗也难看地说：「如果你是说小茉莉在哭，李辰决定要把自己的情感推到天涯海角的事的话，是的，我也看到了。」
「我们是不是有点迟？」
「倒也不是。时机很差，但也未到救无可救的地步。最重要的是，李辰现在还不知道那封信是不存在的，所以他还有留在小茉莉身边的理由。而我们要尽快把他的心结告诉小茉莉，如果她没有自信继续下去，一定不能解开李辰的心结。」
「如果她不想继续下去呢？」紫晴把谢展朗最担心的事说出来。
「??如果她真的喜欢李辰，她便不会放弃??吧？」
「??」真是的，那两人干幺突然如此？继续尴尬下去不可以吗？话说，我为什幺变得这幺紧张？
房内的两人完全不知房外的两人有多幺的烦恼，仍沉醉在两人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