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冬雨 - (3)
同日下午，放学前打扫时间一到，韶音就拖着我到外扫扫区，校园中唯一一棵超过百年的大榕树下。
微风扫起耳畔的髮丝，我从手腕上套下髮圈，熟练的扎起马尾。
「诶，小晞。」坐在树下的石椅上，韶音轻轻挥舞着手臂，彷彿想抓住这一刻的徐徐清凉。
我凝视她算是清秀的侧脸，轻声应着她。
「妳不觉得……」她停下动作，「周继阳这两天怪怪的吗？」
我带着疑惑回想，有关于今日与昨日的回忆——那个笑容，又再度浮现于脑中。
「好像，是有一点。」
「对吧，我也这幺觉得！」韶音换上不可思议的表情激动道。
「昨天啊，不是有英文随堂小考吗？」她开始诉说。「周继阳竟然在交卷的时候，跟我说加油诶。」
对于平时话少的他，这的确是满让人惊奇的。
「而且还有，」韶音认真的看着我，「他的女粉丝们经过我们班在门口张望的时候，周继阳居然笑着回望她们！真的傻眼！」
「天啊！天下红雨了……」她夸张的仰视天空。
有别于她浮夸的反应，我只是浅浅的笑了。
这算是好事吗?
面对一群他毫不在意的女生，周继阳从没为此惊动过。
然而昨天，他却选择了微笑回应。
我站起身，拿起靠在树干上的竹扫把，一只递给韶音，一只握在自己手中。
「扫地吧。」
「喔。」见我没什幺特别反应，她倒也习惯了，而后便接过扫具，乖乖扫起地来。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三日。
我垂下眼眸，像是突然想起什幺似的，张了口。
「韶音，妳元旦四天连假有空吗？」
「嗯……应该没什幺特别的事。」她顿了一下，「怎幺了吗？」
「妳、妳……」
风阵阵扫过，顷刻间，一季强风刮的树叶沙沙作响，也让我在瞬间惊起。
刚才，差点就说出口了……
我木然的看着红土地上一堆堆被聚集的落叶，被自己无心的举动吓的愣在原地。
我，差点要她着我一起回到高雄、回到那不堪的梦境中，未曾改变过的场景；差点要她陪着我一起去面对，面对我一人揽上的所有过错。
试着隐瞒和逃避的事实，我却在恍惚中，差点脱口而出。
我看看韶音不解的神情，又盯着自己手中的扫把。
看来……
我仍无法真正提起勇气，坚强面对，少了人陪伴，寂寞如潮水涌来。
人，本是寂寞的个体。
而我，注定寂寞。
教室窗户外的天空阴沉沉的，透进来的光线微弱，顾泽宇走过我的座位旁，坐到了我正前方的位子。
「孟韶音，帮我开一下灯。」他对着刚走进教室的她喊着。
下一秒，眼前呈现一片光亮的景象，让原本有些吃力的看着书上小字的我，得以清楚看见。
韶音在自己原来的座位上坐下，左边是顾泽宇，而后方则是迟了一步进来的周继阳。
下午六点，已经过了放学时间，学校里除了为紧逼在眼前的联考而自习的高三学长学姊外，大概也没剩多少学生。因此，即便在这个时间自愿留下唸书，也不会有吵杂的聊天声响打扰。
「小晞，」韶音转过身来叫唤位于她斜后方的我，拿起数学讲义，用自动铅笔指着一题打上星号的题目。「教我这一题。」
我瞥了顾泽宇一眼，不自主勾起微笑。
「妳问小宇吧，他数学比我好，而且坐在妳旁边这样比较方便。」
韶音看着左手边的他，白皙的颊上突兀的泛起淡淡红晕。
「谁叫我？」一听见自己的名字，顾泽宇从厚厚一本习题中抬起头，疑惑的张望。
我用眼神暗示韶音，而她假装哀怨的斜了我一眼，却还是藏不住羞涩地转回去找顾泽宇。
孟韶音喜欢顾泽宇的事，我和周继阳都心知肚明，唯有在爱情方面少根经的男主角本人迟迟没有察觉。
虽说他长得一副祸水样，但据本人坦承，他并没有谈恋爱的经验。
第一次听说时，大家也都难以置信的惊呼一声，但时间一久，韶音的各种行为倒反映出事实，不然怎幺可能会有人如此迟钝呢？
周继阳一如既往的安静看着自己的书，脸上的神情十分专注。
我不禁想到打扫时间时，韶音说的那番话。
「袁晨晞，」似乎早已察觉到我注视的目光，周继阳轻笑着看向前方正在讨论数学的两人。「我们走吧。」
我忍俊不住，莞尔一笑。
「走吧。」
我们两静静收拾好东西，背起包包。
「小宇，韶音，我们有事先走啰。」周继阳恢复成平时的平静，轻快的开口道。
「诶、诶，你们……」韶音忍不住慌乱一阵。
「小宇，」顾泽宇摸不着头绪的抬头看我，而我只是笑笑，「韶音就拜託你了。」
走出教室前，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然而对上的，却顾泽宇的眼——
直到来到校门口时，在我脑海中盘旋的，仍是他眼底的那一丝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