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只為你/只为你

只為你/只为你_分节阅读_13

    「傅先声请跟我们走一趟,我们老板想见你。」

    这跟上次遭遇李飞王仑那两个小混混,明显全然不同层次,话间虽然客气,气势却非常强硬。根据邵陵后来的解释,那两个小混混是管飞鸿的手下,在低层隶属炮灰级的那种,异想天开、胆肥了,就自己跑来捻老虎胡须。至于他们会有什么下场,在邵陵哼哼两声,傅素卿背脊发凉,聪明地觉得这事情还是别知道的好,反正他又不混黑道。

    正因为上回的遭遇让傅素卿知道一件事情,在能不跟对方走的情况下,就最好别顺从,不然到时后人死在哪,恐怕都没人晓得。

    「你们老板是谁?」

    「跟我们走一趟就知道。」

    对方虽然这么说,气势也相当惊人,但是傅素卿却没打算配合,反倒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抱臂悠哉的模样,让两位奉命来请人知道对方没意愿跟他们走上这一回,偏偏人又架不得,上次三叔手下那两个不长眼的王八蛋,可是让老板被踢门拍桌,硬是吃上好大一亏,不然他们早就把人架上车,回去交待了事。

    正当双方坚持不下,一辆高级房车停到他们身边。

    「好久不见!傅经理。」摇下窗,意外的竟然是笑容可掬管飞鸿。

    傅素卿心中打个唐突,对于这突然出现的人,可不以为会是碰巧这样的缘分。

    「能让管先生记得在下,真是感到荣幸。」

    管飞鸿哈哈大笑:「像傅经理这样出色的人,任谁见了都忘不掉。我啊,自那晚别后,可是一直想找个机会想与傅经理叙叙,没想到今日就这么巧遇着,缘分真是缘份啊!」几句话轻轻巧巧,在知情人傅素卿面前,等于是完全把李飞一事撇得干净,连带奉自己的命令前来请人的两位手下,彷佛都不出自于他的手笔。

    这样的鬼话骗骗初出茅庐的小子尚行,但对傅素卿以业务出身,且在商场身经百战而言,恭维的话若有十分的份量,就有十成信不得。

    「既然这么有缘,前方有间闻名铜锣的天龙阁,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能好好招待管先生。」出击永远是最好的防备。

    显然管飞鸿没料到这着,在微微愣住后随即大笑道:「傅经理真是太客气,天龙阁我还没去吃过呢,那就有劳傅经理招待。」

    说完管飞鸿举步下车,平近易人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是个霸气狠戾出名的教父,对身旁的人交代两声,就怡然自得与傅素卿并肩漫步到不远处的天龙阁。

    都说了是给傅素卿招待,管飞鸿全然一副任凭对方处理的模样,在服务生领位下来到三楼全馆景点最好的位置坐落。

    天龙阁有一个点菜特色,只要是坐进三楼内的客人,点菜都必须以毛笔书写。

    服务生端出文房四宝,将一张制工精致的宣纸,慢慢摊开在傅素卿面前,备妥后就站到旁边酌墨起来。

    这特别!管飞鸿饶有趣味地瞧着。

    傅素卿也不藏掖着,手提毛笔沾均墨水,大手一挥洋洋洒,龙飞凤舞写下一道道菜由右而左列满整张。

    「好字。」

    管飞鸿惊奇,大贺赞道。

    人也站起来凑过去欣赏,仔细看看那些菜名,从干烧明虾、红油抄手、熏味牛、鸭舌……一路看下来,真是越看越惊越奇,这每一道菜都是他管飞鸿情有独钟口味,末尾的大坛绍兴四个字,更是写得豪迈奔放。这菜单根本是为他量身订做的。

    好个傅素卿啊~竟然对自己做足功课,难不成,他早已料到自己会找上门来?

    管飞鸿暗暗思量。

    「献丑了。」谦虚一笑,傅素卿放下毛笔,让服务生将文房四宝撤下去。

    「不得了,不得了。傅经理这毛笔可写了多久时候?」

    「小时后给父亲拿着棍子抽出来的。」

    「哈哈!」

    谈话间,酒菜已经陆续上桌,原本还静着的三楼也陆陆续续上来喧闹的客人,然后两个服务生抬个木雕花纹,主面绘制龙凤徐徐如生的屏风,贴心的将他们这一桌围了起来。

    「傅经理真是体贴,看得管某惭愧极了,让你这样费心招待。」留意到别桌并没有这样的屏风,管飞鸿当下知道是这个男人的特别交代,能绕在宁青书身边的,果然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说笑了。」

    傅素卿殷勤的将开胃菜布上:「这么区区一顿晚饭,哪需要管先生这般挂在嘴上。能与您这样玉树临风的人物同坐一桌,才是在下难得的福气。来来来,开菜前先让在下敬管先生一杯。」

    说完,他立即执起扑鼻绍兴酒香的杯子,施个晚辈礼。

    「干!」真正是被哄到心坎里舒服,管飞鸿爽快的一口饮进。

    酒过三巡,该说的客套话,该执的酒礼一样不缺全部祭出来﹔两人欢笑得彷佛多年的老朋友,话题更是从政治、股市绕到国际现今趋势,天高地阔的聊着。

    这看似简易的聊天,表面上来来往往全无火气,暗则虚虚实实过招,较劲不同角度的经商观念。

    管飞鸿有时咄咄逼人欲逼出对方的火气,傅素卿就来个四两拨千金;有时管飞鸿故露无知,意图诱使对方陷入话套,傅素卿则轻描淡写闪过,不显刻意阿谀的装傻,也不显强势。

    双方人物,一个是闻名港台、任谁见了都会头痛的教父级人物,领导着管氏在商场上呼风唤雨,更对港台黑道有着绝大的影响力。

    一个是稳坐宁氏业务三部经理位置七年,横看、竖看、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精英,却是精英们的领袖人物。在这次东方飞踢计划领着宁氏在港方临时组织的成员,一路带领从危机中杀出来,硬是将劣势扭转乾坤。当然,这中间也包含着宁氏老板在外不断奔走,使出高明的手腕交际才有的成绩。

    不过这里应外合要配合的完美无缺,也必须双方都具备相同的能力和良好的沟通默契,否则纵然是宁青书这等的商业奇才,只有一个也是分身乏术,这宁氏重新进军东方飞踢计划也早该告亡。

    现在已经确定宁氏将会是竞标者脱颖而出的一家,而这就是管飞鸿今日出现的原因。

    「傅经理,我十分欣赏你。」管飞鸿略显酒态,将吃得差不多的筷子往桌上一拍:「明人不说暗话,来我管氏。尽管开条件,只要你开得出来,我一定会满足你。」这话说得霸气十足,宛如傅素卿若要天上的星星,他立马就能摘下来。

    挖角!傅素卿在喝了一个晚上的酒后,终于弄清楚对方的来意。

    「管先生,你这也太看得起我吧!」傅素卿笑笑,过量饮酒让他也多少染上酒意,陈年绍兴可不比以往喝的洋酒。

    管飞鸿笑得贼兮:「怎么会!说坦白的,这次宁氏没有你,渡不过的。」

    「没有宁先生,这事决计不可能。」傅素卿说句老实话。

    管飞鸿闻言倒是有些沉默,也许是喝多了,也许这个傅素卿真有卸下人心防的本事,他也难得的说了句实话:「可惜,他是宁氏的老板,不然我早挖他过来。」

    傅素卿听了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人嘛~总是要有对手才会有乐趣,尤其是管先生这样的天横奇才,若总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岂不寂寞。」

    管飞鸿闻言怔怔后,随即也大笑起来:「说得好!来,再干一杯。」

    吆喝中,两人都很爽快将杯中物一口饮尽。

    「青书是我大学的学弟,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副模样。」有傅素卿这样解语的人陪着吃饭喝酒,管飞鸿难得的说起他与宁青书鲜为人知的关系。「以前我们就住在同一个宿舍。」

    没想到会提起宁青书的过去,傅素卿脸上的笑容来不及收起来,整个注意力就让话里的人物给吸引过去。

    「他这人啊表里不一,外表看起来像个资优生乖宝宝样,实则一肚子坏水,什么恶搞校庆活动、恶整校长老师的通通都有他的份。」当然他也有份,认识宁青书的求学生涯,他们两连手直把整座大学搅和个鸡飞狗跳。「我们两个意气相投,常常厮混在一块,喝酒飚车、打架闹事样样都没少做过。」

    傅素卿静静的听着,为这说起往事的教父倒满酒。

    「不过别看他这样跳脱活跃,真正是个死心眼的,认定的从来不改。」似乎想到什么,管飞鸿的神情有些微的忧伤,眼睛眺望着远方的风景,又似过去的种种再次鲜活上演在虚空之中。

    原本热闹的饭馆,在一桌桌客人的来来去去,又渐渐的安静起来,那玉盘的圆月高挂在马路两侧大楼的中间上空,流转晶莹光芒。从他们进来坐下到现在,谁都没去留意时间的流逝。

    「也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不再多深入说起过往,管飞鸿恣意一笑做个总结,端起杯子又是大口喝下。饮罢!管飞鸿放下杯子,主动为两人倒满:「但你可不是一家大企业的老板。」

    「这事真的不成。」傅素卿很干脆的回复。

    管飞鸿瞇起眼睛,那股道上的阴狠戾气,隐隐闪着寒芒:「我这人惜才,只要你值得就不怕任何条件。」也抓清楚傅素卿是个极为识相的人,不是个狮子大开口的不知分寸者,不过若真得不到的,也不会放任成为他心头的梗。

    傅素卿听明白管飞鸿未说出的言下之意,他微微一笑,心里很清楚这是威胁,是攸关性命、前途的威胁,看来这商场教父不是个习惯被拒绝的人。

    「管先生,若我是个无拘无束的人,自然是愿意投奔你的翼下,并且相信管先生能给的,不见得是宁氏给得起……」

    傅素卿想起宁青书深夜来访时他那不在人前的模样,那时他嘴角杨起的弧度,是足以溶化黑夜蛰伏散发寒意的温柔。

    还有那一夜,撕扯衣帛交织炙烫的体温,暖和他浸骨、冻澈心扉的绝望,就算一切都不可能再延续,就算那个夜晚已经是个句点,他都无法离开宁氏跳槽到对宁青书目前而言最大的敌阵中。

    「休说宁氏于我有栽培之恩,我的故乡在台湾,是不可能在香港就业。」若他真的不得不离开宁氏,至少……至少不要是和那个人为敌的地方。

    管飞鸿顿住喝酒的杯子,是啊,是个异乡人,若不是为了这个东方飞踢计划,是不可能用这么长的时间待在香港这个地方。这是一个完美的拒绝理由,但是不管有多完美,本意还是拒绝。

    傅素卿自然不知道管飞鸿在内心在兜转什么,他是个无根的人,实际上要在哪个国家就业其实都不是太困扰的事情,若非他心系宁青书,搞不好这次挖角他还会很乐意的跳槽。

    看着管飞鸿阴沉不定的脸色,傅素卿倒也笃定对方现在不可能拿他怎样,但是面子还是得给,于是他思量再三道:「管先生,承你这般看重,我却如此不识抬举,让我赔罪一杯吧!」

    说完也不待管飞鸿有所反应,他已径自饮尽,绍兴的酒香醇厚,流过舌尖烧在舌根最后在喉中回荡,余韵不绝,傅素卿内心千思百转,缠绕的始终都是那张带笑的面容。

    终于他忍不住告诫自己,傅素卿啊傅素卿,无论你有多少妄想,毕竟已经不是个不知世事的年轻人,利弊衡量如此清晰可见,不用细想答案已夺然而出,那还让涌上心头的感情左右,不显得幼稚可笑吗?

    如此想着,忍不住连倒两杯酒,和着那流不出也不该流的泪水,将所有黯然全数饮入腹中。

    最后的拒绝,使得这场原本宾主尽欢的饭局不那么完美,管飞鸿确实如傅素卿所料,没有当场撕破脸,只是连连可惜之声演变成互灌绍兴的酒局,直到深夜才结束这突如其来的挖角应酬。

    今晚真的喝多了,空荡荡四大坛的绍兴倒在地上,让来收拾的服务生看得咋舌,不敢相信这仅是两个人喝的。

    傅素卿满心紊乱结了今晚花费甚巨的晚餐,笑看脚步已经蹒跚的管飞鸿坐进车内扬长而去,挂在脸上的笑容终于垮下,一点一点的哀伤慢慢浮上来,渗透他已无力武装的脸上,走进夏夜徐徐晚风的街头上。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怎么了,原本满心以为维持这样的距离就行了,结果那天却在楼梯间失控。而今晚黄酒下肚,他真觉的自己醉了,控制不住的感情如海水倒灌,轻易地淹过理智的堤防。唯一能庆幸的,是他始终没在管飞鸿面前失态。

    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他再也无法克制那脱缰感情,满心、满脑全是一个宁青书,思念的情潮,搞得他拔足往前狂奔,心脏像被什么人放在掌心中狠很掐紧,让他又痛又喘不过气来。

    该死!该死!

    不断的咒骂着,在一阵狂奔后,酒劲发挥的更严重,让傅素卿脑袋瓜沉的像是压块大石头,同时头晕目眩让他看不清楚远方的路。

    和宁青书相遇以来的记忆,一幕幕纠结像股龙卷风,缠住他的身躯带领他要脱离地面。

    不行,努力摇头想要甩掉那些让他几欲发狂的画面,却更加天旋地转,一时脚步不稳,整个人往墙上一摔,摔得他七晕八素。

    待他挣扎着爬起来,眼前风景焕然一变,他竟然变成国中生的模样,站在自小长大的简陋房屋中。此时满屋子闹哄哄,一个曲着腰满脸不忍的男人正站在他面前,双眼是哭过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