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形影不离

形影不离_分节阅读_4

    那是因为他没被谁欺负,只是想到徐子佩受委屈了,被人用同情又怜悯的神态看待,就气得毫无理智了,虽然他本来也没有,他从来就是意气用事,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孩。

    他也不能把所有议论徐子佩的人嘴巴缝上,正巧撞上了那么一个就当“代表”打一顿出出气。

    如今在学校没有人不认识徐子佩,不知道谁胡编乱造出一些悲惨事迹,说得有模有样跟真知情人似的。

    他工作的奶茶店也被八卦出来了,络绎不绝的同学的过来光顾,他只能躲到后厨去煮珍珠,而店长似乎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招牌”,非让他在前台收银招揽顾客。

    徐子佩想也没想的提出辞职,店长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工作太累了吗?我和领导说一下,给你涨工资。”

    他声音没什么起伏,“作业太多了,没时间兼职。”

    店长又问,“那你怎么生活,吃饭怎么办?”

    可见得,店长已经听说了很多他的事情,并且想身体力行的表达同情和关爱。

    他最反感这种了,当下摘了围裙,拿了背包走了。

    徐子衿听说他辞了工作,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感受,他能想到辞职的原因,却想不到徐子佩也是冲动的人,没了经济来源他还要不要上学了,以后的日子都不过了?

    他还从翟阳的狗腿子那里听说了,徐子佩在学校都是吃最便宜的饭菜,有时候连着吃半个月的馒头,再一想他住院那几天的花费,给徐子佩留了钱也没动过,可想而知过得多拮据了。

    那时候已经入了冬月,他穿了件灰色的帽子,板鞋上都是汽油污垢,眼睛盯着脚尖站在楼下,等徐子佩放学回来。

    徐子佩拎着书包出现在拐角,脚步放缓慢慢走了过来,问道,“有事吗?”

    “哥哥。”他嗓子一哑,眼底都红了,“樊老板不要我了,我没地去了。”

    他卖可怜卖得太顺手了,被翟阳和樊山惯得很了,却忘了徐子佩不吃这一套。

    徐子佩说,“所以呢,关我什么事?”

    ☆、第四章

    徐子衿做任何事都不考虑后果,他认为自己身无长物没有可以失去的了,要是情况再糟糕下去大不了就去死。

    他一个十五的小孩,只因为冰淇淋没撒奥利奥,就脱口而出一句,“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徐子佩打内心的反感他这口头禅,只能用“他还小不懂事”独自消化掉了。

    你只要想想“他连小学都没毕业”,不管他做什么事都很容易就原谅他了。

    徐子佩算是很了解他了,虽然平时都躲着他,避免接触负能量的源头,但时不时会找樊老板问问情况。

    樊老板说他最近都很听话,工作也很认真,还打算给他涨工资。

    可他第二天就跑你跟前来,可怜兮兮的一把惨样子,说“樊老板不要我了”,徐子佩是傻了才会信。

    这是他卖惨的惯用套路,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表示是别人使他更糟糕下去,和他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这个“别人”可以是卖豆浆不给吸管的阿姨,也可以是投了币非说没投的公交司机,还可以是他自己胡编乱造出来的。

    只要能把自己营造成惨兮兮的,他说什么谎都无所谓了。

    徐子佩克制住想揍他的冲动,然后冷漠的把他拒之门外。

    隔天,徐子衿向樊老板辞工了工作,从樊家的小阁楼里搬了出来。

    樊老板也没怎么挽留,就他的工作表现来说,前半个月是一坨屎,要不是樊山非要留着他,樊老板早把他开除了,现在好不容易安分下来,又不知道作什么妖了,在樊山回来之前,赶紧给他送走了。

    徐子衿拎着他的行李袋,抱着从徐子佩家偷来的枕头,在夜晚的街头站了一会,往翟阳家的方向去了。

    这一个半月,他在樊家好吃好喝,个头窜高了不少,断了截的裤管露出细细的脚踝来,脚上依旧是脏得看不出原貌的板鞋。

    他穿得单薄却感受不到寒意,不够用的脑袋只是在想着,徐子佩为什么不要他了。

    要知道他的工资零花钱丝毫不差的攒着,只想等跟徐子佩和好了全交给他,可无论他多死皮赖脸的凑上去,最后都被徐子佩的冷漠击退了。

    在知道他没了工作时,徐子衿数着自己的存款,坐在床上暗暗的发誓,这次不管徐子佩说什么,自己都要赖定他,不和好誓不罢休,然而还是败了。

    太气人了!他已经无父无母够可怜了,还给他分了这么个讨人厌的哥哥。

    说认真的,翟阳都比徐子佩更像哥哥,他高兴的时候就惯着,生气的时候就哄着,平时没事都逗着玩,有事绝对护在身后。

    虽然别人都说他很可怕不好惹,可徐子衿觉得他好得不能再好了。

    翟阳刚搬过来这边不久,在徐子佩的学校上二年级,平时也是爱去不去经常迟到,而且没人管得住他,他就是一尊惹不得的大佛,在各所学校间请来送去。

    他刚被上所学校开除,因为给人脑袋开了瓢,所以插班过来这边了,他朋友说他“进学校跟逛超市似的”,这形容十分的准确。

    徐子衿从他身上看到了阶层的差距,虽然说起“阶层”像是很古远的旧社会的事情,但实际上现世纪也是存在的,有钱有权可不就在阶层之上么。

    翟阳不需要主动去结交朋友,他的交友范围从生下来就存在,父亲的商业范围决定他的交际圈,同样都是有钱有势的小少爷,另外一些看起来“低一等”的“朋友”,那是巴巴凑上来拉关系的。

    徐子衿庆幸的是,在翟阳朋友圈的划分里,他不属于“狗腿子”那一类。

    他在翟阳家窝了好长一段时间,基本上除了去叫翟阳起床上课连房门都不出,一天三餐有翟阳的“狗腿子”送外卖过来。

    腊月之后天气越来越冷,听见门铃声响了好久,他才百般不愿的裹着毯子去开门,可来的不是每天送外卖的男孩子,是一个西装外裹着大衣的男人。

    徐子衿不知做什么反应,把裹着脑袋的毛毯拉下来,冲回卧室换衣服去了。

    出来时,男人脱下了大衣,双腿交叠着坐在沙发上,连西装袖口的纽扣都看起来那么昂贵。

    “不用那么紧张,叫二哥就行。”男人说着,把他细细打量了一番,下了个结论说,“是挺可爱的。”

    徐子衿不知来人的身份,被他骇人的气势恫吓着,连手脚都不知怎么放,基本上问什么答什么,其实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更加不知道男人那句,“要不要跟我”是什么意思。

    等翟阳回来后他说了这事,翟阳神色复杂欲言又止,把他脑袋乱揉了一通,轻松道,“没事,你不用管他,我去和他说。”

    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想了想问道,“他是你哥哥吗?”

    “那倒不是。”翟阳索性解释清楚了,“他叫纪童,在家里排行老二,他比我们大,所以就叫他二哥了。”

    之后纪童时不时来看他,带他出去吃饭看电影,还送他很多衣服鞋子,甚至把他带去美容院,从头到脚折腾了一番。

    如此下来,徐子衿不明白也该明白了。

    纪童送的那些东西,他全塞在衣柜里,虽然他接受外人的好意,但是这种“好”真的要不起,他和翟阳说很多遍了,拜托翟阳和纪童说说,别再来找他了。

    翟阳也是头疼得不行,毕竟他也认识纪童好些年了,知道他就是爱“养成”这一套,还偏爱青涩少年这一款,怎么着也不能把主意打徐子衿身上来,那可是他对外承认的“弟弟”。

    他哥哥要搞他弟弟,这算怎么回事。

    平安夜的晚上,朋友们都聚在翟阳家,毫无意外纪童也来了,徐子衿看见他就害怕,好在翟阳把樊山叫来了,他还可以拿樊山当挡箭牌。

    樊山和翟阳关系说不上好,只因为徐子衿在这里才来了,他出了趟远门徐子衿就走了,现在还和这群公子哥们混在一起,说不操心那都是假的。

    他问徐子衿,“你在这住多久了?工作怎么不做了?和你哥哥联系没有?”

    徐子衿算了算时间,“快满一个月了。”

    樊山一听就来气了,“哦,你就在别人家白吃白喝也住的下去?你不想想他们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徐子衿说不出话,而纪童刚好看过来,他神经都紧绷起来了,拉着樊山的衣袖,“我现在回去,樊老板还要我吗?”

    樊山简直是跟他气死了,这不是要不要的问题,关键他怎么想事情这么简单呢,只要别人表现出接纳他的意思就敢跟着走,怎么还没人拐卖到山沟沟里去。

    再一想,他是福利院出来的,可能就是被人贩子骗到手,可脑子太蠢转卖不出去就丢了,这样一想也生不起气来了。

    樊山说,“你去找你哥哥吧。”

    徐子衿委屈道,“可是他不要我了。”

    樊山凶道,“他怎么不要你了,我爸才是根本不想要你,他塞钱说好话让你当学徒,不然你以为谁家收童工?你好不容易做下来了,耍起小脾气撂担子就不干了,你说你这样他能要你吗?”

    徐子衿愣神说不出话,鼻尖发酸差点就要哭了,可樊山还在继续说,指着那群小少爷们,“这些哥哥比你哥哥好是吧?那是因为他们本来有的就多,随便施舍一点给你跟玩似的,可是你哥哥什么都没有,他能给的已经全都给你了。”

    徐子衿知道徐子佩对他好,但说不出来哪里对他好,因为徐子佩能拿出来的“好”只有那么一点,稍不注意就把这丁点儿的感动忘了。

    现在回想起来小时候,只记得徐子佩对他“不好”了,他分的蛋糕和玩具徐子佩都不要,想和徐子佩玩也不被搭理,对面房的小孩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可徐子佩只会看书做练习册,抽不出空看一眼他的弟弟。

    每次和徐子佩闹生气了,他就把这些旧帐翻出来加固,心里恨恨的想“再也不要理他了”,可是除了徐子佩他也不想“理”其他人,因为只有徐子佩是他的哥哥。

    徐子佩只是他的哥哥,不是别人的谁的哥哥、弟弟、儿子、或者其他什么人。

    他只有徐子佩一个亲人,就像徐子佩也只有他一样。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