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定然是睡不着的——悬着的心还没放下呢,牵挂的事儿又多了一件。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柔软的铺盖对自己的吸引力。热水澡和安神香很好得舒缓了紧绷的神经,数月奔波的疲乏一下子涌了上来。
等将军一觉醒来,太阳都快落山了。
皇帝书房已经点起了灯,门被推开带起一阵微风,吹得烛火摇曳。皇帝下意识抬头,就见将军穿着寝衣踩着木屐走了进来。
将军只粗粗系了腰带,衣襟大开,结实的胸肌上两粒暗红色的果子若隐若现。
皇帝喉结动了动,旋即便怒上心头,愤然摔了笔。
将军哪里料得自己又弄巧成拙,无措地看着嫣红的丹砂溅到自己的脚背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过了半晌,还是皇帝恨恨骂了一句:“过来。”
将军恍然醒悟,几步蹿到皇帝身侧,顺着皇帝的腿就要往地上跪,却被皇帝揽着腰按坐在了榻上。
“陛……陛下?”
皇帝死死抿着唇,扯着将军的衣襟把底下小麦色的肌肉严严实实地裹上。
“陛下不喜?”将军懊恼极了……也是,皇帝一向喜欢肤白貌美的……
一眼就看出将军想到哪儿去了,皇帝极为不爽地哼了一声,还是不甘不愿地道:“卿是朕的,不能教人看了去。”
将军觉得自己语言理解能力可能出了问题,否则他为何无法理解皇帝的意思?
见将军一副木呆呆的样子,皇帝越发不快,用力踹了一下将军的小腿:“朕会吃醋。”
仿佛被疼痛激活了脑子,将军骤然反应过来,一把抱住皇帝,笑得合不拢嘴。
☆、chapter32执子之手
乐呵呵地抱了皇帝半天,将军才想起来他上次这么干的下场,不由浑身一僵。
然后他就听到皇帝冷冷的声音:“放朕下来。”
将军心里一下子拔凉拔凉的,却到底没敢再犹豫。
重新踩在地面上,皇帝狠狠瞪了将军一眼,指了指坐榻让他坐回去。
将军听话地照做,却也不敢坐实了,只稍稍搭着半边屁股。
皇帝又指使着将军调整了半天,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一本奏折坐到了将军身侧,然后身子一歪,靠在了将军的身上舒舒服服地看奏折。
将军被皇帝的举动惊得无法言语,脑子里无数念头乱哄哄地飞,半天才稳下心神。
看着皇帝专注的侧脸,他鼓起勇气,悄没生息地把一只咸猪手搭在了皇帝的腰上——也没敢搭实了,就虚虚地贴着衣服。
皇帝没反应,恍若未觉。
将军大喜之下,得寸进尺,另一只手也搭上了皇帝的腰。他觑着皇帝的脸色,渐渐的两只手扣在了一起。
皇帝自奏折中仰头,看了他一眼。
将军嘴角挤出讨好的笑,手臂因惧怕而不住地颤抖,却还是紧紧箍着皇帝不肯放。
皇帝翻了个白眼,挪了挪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继续看他的奏折。
竟也就容了。
看完手上的奏折,见将军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皇帝干脆把奏折往书案上一扔,闭目养神。
将军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惹皇帝不快了。
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将军的手臂,让他轻颤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卿觉得,梁王如何?”
将军一呆,小心地低下头去看皇帝的脸色。
皇帝闭着眼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实话。”
将军脸都皱成一团,斟酌半天,才挑出自以为合适的词:“堪成大器。”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
半晌,他淡淡道:“卿突发恶疾,朕命梁王接掌大军了。”
“陛下!”
皇帝睁开眼,静静看着将军。
将军被皇帝看得心慌。“突发恶疾”什么的他能理解,无非就是给他擅离大军找了个理由出来;可是让梁王接掌……
皇帝轻轻勾起嘴角:“你猜,你麾下的兵将,梁王能带回来多少?”
“陛下……”将军心乱如麻,咬了咬牙,艰难地道,“万一,万一诸军拥立梁王……”
那些叛心已生的将领会选择哪一个?同袍数年可以后背相托的战友,还是九重宫阙上深沉莫测的帝王?
皇帝嘴角的笑容越发深了:“卿会帮朕的,对吧?”匹马平叛这种事,将军也不是没做过。
将军一顿,旋即苦笑——他当然会帮皇帝,无论如何。
“朕也不是没事找事,”皇帝又闭上了眼睛,靠在将军的怀里,笑道,“朕想退位了。”
“陛下三思!”将军大惊失色,搂着皇帝的手臂忍不住紧了紧。
皇帝摇了摇头,轻声道:“朕有些厌倦了。”
他本是纵马京华的风流纨绔,这些年之所以能够耐下心来处理纷繁琐碎的朝政,也只因为一个平天下致太平的英雄梦。可当年看似触手可及的英雄梦,如今却已经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皇帝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社稷为重,努力克制着自己破釜沉舟的冲动,却也实在没有耐心再和这些鸡毛蒜皮的奏折打交道了。
为人臣子,将军本该阻止皇帝的;可作为情人,将军却看到了皇帝眉宇间流露的疲惫。
他想起内侍说的……皇帝最近常常不开心。
是因为这个么?
“臣别无他愿,”将军越发箍紧了皇帝,小声道,“陛下允臣侍候就好。”
“当然要与卿一同,”皇帝点了点头,笑道,“朕想亲眼看看……卿为朕打下的江山。”
这一瞬间,将军仿佛看到了灿烂的烟花,在自己眼前骤然绽放。
☆、chapter33寡人好男色
梁王到底没有辜负将军“堪成大器”的评价,完完整整地把大军带了回来——且不论他到底是出于大义不忍这才得太平的天下再掀战火,还是自知不能力敌所以安分守已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皇帝也没有食言,直接便以太子之位酬功。
不提叔侄之间是如何暗潮汹涌,诸将瞧见传说中“突发恶疾”的主帅好端端站在帝王身侧时是何等无措,总之郊迎、告庙的流程还是好端端的走下来了,麟德殿上仍是管弦呕哑、舞姬翩跹。
宫宴上,将军一杯又一杯地喝酒,醉眼惺忪间,听得皇帝举着金樽,侃侃而谈:“人生驹过隙尔,不如多积金、市田宅以遗子孙,歌儿舞女以终天年。君臣之间无所猜嫌,不亦善乎?”
自然是“善”的。事已至此,能得个富贵终老本就已是皇恩浩荡了;更何况,大多数人寄身锋刃沙场喋血,求的不就是功名富贵么?
将军只是可惜……都是些年富力强、身经百战的大好男儿啊,就这么生生荒废了。
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宝刀入鞘,战马归槽,将军解甲。
宴饮过半,皇帝照例先行离席。
将军当即就坐不住了,却还是耐着性子应付着一干借酒装疯的老兄弟。
等到他终于抽身,一出麟德殿,就见内侍拎着食盒站在外头。
“陛下吩咐备下的醒酒汤。”
一晚上积攒的苦涩迅速化为乌有,将军一口喝干醒酒汤,问了皇帝的所在。
残留的酒劲放飞了他的胆子和想象力,鼓舞着他去做些没修没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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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心中有数,必不教令公晚节不保。”
沿着弯弯曲曲的石子路抵达内侍所说的小凉亭,将军还没绕过树丛的遮蔽,就听到皇帝带着笑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