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該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深山裡……我以前住的城堡似乎就很合適,不過那張懸賞單把城堡的位置座標都列出來了,說是什麼副本,還鼓勵大家去推……
我苦惱著,突然想起了他們所謂的新手村。那個地方人少,而且超過十五級的玩家就會被傳送出來不能再進入,實在是個躲避的好地方,我當下就決定要去新手村當農夫過自給自足的平凡生活,不過默藍……
他還沒上線,如果我躲到新手村他不就找不到我了嗎?該怎麼辦?
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吵雜聲,也許那些人發現了那個密道,追過來了。
我無法思考更多,只能拼命往新手村的方向跑去,到了傍晚時分,我終於抵達了村落,但當我衝進村落,在泥土街道上徘徊時,那裡正收工準備回去的農民看見了我,宛如看見了惡鬼一般紛紛尖叫著逃跑,我茫然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一群健壯的npc農民拿著鋤頭圍住我,就算他們力量微小,卻是想要保護自己最珍惜的村子,而新手玩家則在一旁看著熱鬧,對著我指指點點,嘻笑地看著這場鬧劇。
農村的男人拿著斧頭朝我砍來,我不想傷害他們,因為我知道他們和我一樣是npc,雖然死了可能不會消失,但我依舊不願意傷害他們,所以我只能閃避,憑藉著技巧逃離村落。
我無處可去。剛才的閃避不可避免地受了些傷,血的氣味可能會引來野獸,雖然我知道那些野獸也是依照程式動作的npc,但依照我這麼背的運氣,說不定待會就會遇到一隻比我還強大的『boss』來將我滅口,這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人往往在最落魄時會發生一些更不幸的事,然後積少成多,慢慢將人壓垮壓殘。
不知不覺地,我來到了一個挺眼熟的地方,旁邊是陰鬱的森林,前方則是一大片的草原,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四周傳來了夜行鳥類的啼鳴,風吹過草地發出了颯颯的聲響,掩蓋了潛行者的腳步聲,使一切都變得危險起來。
「是誰?出來!」我感覺到有人的氣息,精神緊繃地環顧四周,警戒著任何足以致命的襲擊。
「伊伊,別緊張,是我。」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我心中一喜,轉向了聲音的來處,看見了正朝我跑來的默藍。
「擔心死我了,幸好你沒事。」默藍抱住了飛撲過來的我道。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開心地問。
「我四處找你都找不到,就想說你會不會跑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看來是被我猜中了。」默藍回答,語氣似乎還帶了些得意,像是在要求表揚。
我笑著點了點頭,同意了他的說法。雖然我也是剛剛才想起這個地方是哪裡。
「伊伊,跟我回去吧!這裡也不安全,四處都有人在找你,還是早些回去的好。」默藍牽著我的手說。
我疑惑道:「可是城裡不是更多人嗎?這樣更容易被抓吧?」
默藍道:「別擔心,我們去城主府,那裡只有我許可的人能夠進入,我幫你調開侍衛,你就可以在裡面躲一陣子了。」
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安,隱隱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我還是依著默藍的意思,牽著他的手,一起回到了桂蘭城。
☆、第八章
默藍支開了四周的侍衛,讓我安全地抵達了城主府的城主休息室。他打開了門,讓我走進去,然而下一秒,一支短箭呼嘯而來,差點刺穿了我的胸膛。
我險險地避開,卻被一群人團團圍住,他們每個人都戴著面具,詔示著他們g的身分,我轉頭看向擋在門口的默藍,他正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眼裡沒有一絲溫度。
「……默藍,為什麼?」我艱澀地問。被自己最信任的人給背叛,心如刀割般,痛得快要窒息。
默藍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只是轉頭看像一旁佇立著的g,輕聲催促道:「你們不是要消除錯誤嗎?快點動手吧。」
錯誤?是指我嗎?因為我是個有自主意識的npc,所以是個錯誤?
沒等我多想,g們手中拿著□□,立時數十支箭朝我射來,我狼狽地閃避,卻不小心被兩支短箭射中了左腿,一陣椎心刺骨的疼痛猛地襲來,讓我整個人癱倒在了地面上。
「啊……嗚……這……是什麼?」我痛得冷汗直流,看著自己被數據化分解消失的左腳,滿臉驚恐。
「這是一種能夠分解程式的病毒,是專門用來清理龐大複雜的數據的,不過看來還需要再來幾支才能完全清除。」一個聲音低沉的男g說道,他舉起了手中的□□又朝我射來了幾發短箭,這次瞄準的,是我的胸腹部。
「不,不要!」我驚恐地大吼,這時也完全不留手了,聚集起大量的暗元素想進行防禦,卻沒想到那箭居然能破開四周的暗元素,朝我直直飛來,我飛快地轉著風元素的手環,控制著風讓自己的身體避開那幾支箭,並將暗元素化為利箭朝g們射去,爭取空檔逃脫。
默藍擋在門口,提著在聖誕夜得到的那柄寶劍,表情嚴肅地指著我,像是要與我搏鬥。
我不想與他對決,我只想離開,不管是這裡,還是他的身邊,我現在只想逃,逃到一個沒有任何人的地方,獨自舔著傷口,撫愈深可見骨的傷痛。
於是我向佇立在窗前的一個g發動了猛烈的攻擊,在那個g化為白光消失的同時,我破開窗戶跳到了外頭,使用飛行道具拚命地往城外飛去,期間我又被短箭射中了右手,骨肉被分解的劇烈疼痛讓我差點從高空墜地,我憑著僅存的求生意識,張口咬住了風元素手環,用僅剩的左手控制著飛行方向與速度,迅速離開了桂蘭城。
我在樹林中不要命地高速飛行,我知道後頭有人在追,而我必須在手環裡的風元素耗盡前找到一個安全的棲身之處。
哪裡?我該去哪裡?以我這種程度的『boss』都沒辦法抵抗那些g,那我該去哪裡?
我靈光一閃,想起了某次在深山裡閒晃時看見了蜘蛛妖的巨大巢穴,那裡住了一隻實力遠比我強大又喜愛食用暗元素的大蜘蛛,雖然我和牠不熟,但我可以用暗元素引誘牠,讓牠幫我抵擋那些可怕的g。
按照記憶裡的路線,我飛到了那大蜘蛛的巢穴,先在外頭放置了聚集暗元素的陣法,引得大蜘蛛歡天喜地的出去覓食,接著隱匿自己的身形潛入老蜘蛛的巢穴,在寬廣安靜的巢穴內找到幾堆乾草,我整個人累癱了下來,倒在了乾草上,不想動彈。
其實我知道,自己大概逃不過這一劫了,那大蜘蛛的實力雖然強,但也不一定能擋住那些逆天的g,最多就是讓我多苟延殘喘一會兒吧,畢竟我也不能一直待在這裡,我在這世界是活生生的,受了重傷還需要進食休養,但這個地方沒有那樣的條件,我可能會因為虛弱而昏迷、死亡,因為我不是玩家,我是這個虛幻世界裡的原生物,需要遵守這世界的所有規則、定律。
況且我這樣的傷口,肯定是不能痊癒了。左腳到大腿根部都沒了,右手則是到手肘處全部消失無蹤,腐蝕分解雖然變得緩慢,卻仍舊持續著,無法抹滅的疼痛感幾乎讓我崩潰。
痛,真的好痛。
我的意識逐漸模糊,但我依稀聽到了大蜘蛛在外面的吼叫聲與打鬥聲,我知道他們來了,但我想活下去,真的想活下去。
去幫幫大蜘蛛吧?如果大蜘蛛被打敗,那我肯定活不了,雖然現在要活的機率也十分渺茫,但至少自己奮鬥過了,如果最後還是死了,那就是我運氣太差,沒辦法了。
希望,如果自己有靈魂,如果自己能轉生、能投胎,拜託請讓我做個真正的人吧!我想要真實地活著,不想再活在虛幻中,不想再連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思想都是虛假,不想再被否定自己的存在。
我咬破了自己的舌頭,讓新添的傷口疼醒自己,我慢慢朝洞口爬去,風元素手環裡的力量已經不多了,頂多只能再閃躲移動一次,所以我只能狼狽的在地面爬行,緩緩移到了洞口。
大蜘蛛比我想像中還要厲害許多,牠以一蛛之力就將那些g全都擂倒在地,甚至還有許多g化作了白光飄飄然而去,看得我好想拍手叫好,原本緊繃的心也放鬆了許多。
但當我看見默藍再度出現在我面前時,心臟又像被一隻手緊緊捏著,疼得我不能呼吸。
為什麼要背叛我呢?為什麼想要我死?
難道你一點都不喜歡我嗎,默藍?以前我們所有快樂的記憶,都是虛假的?
如果你不喜歡我,當初又為什麼要答應和我在一起呢……
而你現在和g們一起追殺我,是連幻想都不給我了嗎?幻想你的身不由己,幻想你的無能為力……
默藍、默藍……
我瞪大了眼睛,看見暴怒的大蜘蛛朝默藍衝去,尖銳的毒牙瞄準了默藍的心臟,眼看著就要刺下去。
「不要!」
在那一瞬間,我朝默藍飛撲了過去,用身體擋住了大蜘蛛的攻擊。
毒牙刺穿了我的身體,而與此同時,我用盡了所有的力量,用大片暗元素遮蓋住大蜘蛛的視線,又用黑魔法將大蜘蛛撞翻,讓牠的身子轉了個方向,去攻擊其他的g。
然而,就在我的力量完全枯竭時,幾枚銳利的短箭咻地一聲,射中了我的身體。我無法控制地倒在了默藍的懷裡,毒牙與身體分解的劇烈疼痛完全侵占了我的思考,讓我的意識瞬間變得模糊。
「好了,計劃成功。感謝你的幫助,你需要的極品套裝已經在你的背包裡,請自行查看。如果有任何問題,歡迎隨時聯繫我們。」
我茫然地聽著g的低沉嗓音,眼前的景色糊成了一片,視覺被剝奪,觸覺也被劇烈的疼痛覆蓋,只剩下聽覺,隱隱約約的,我似乎聽見了細小的嗚噎聲,似乎是誰在竭盡全力地忍住哀鳴。
是默藍嗎?他會為了我哭泣嗎?應該不可能吧,他明明想要我死的……
但我突然很想見他,想再看他最後一面,雖然他並不喜歡我,但我已經陷得那麼深了,怎麼樣都救不回來了,這場戀情既然我輸了,那就輸的更徹底一點吧,有始有終,這樣也挺好的。
但我看不見他了啊……
他在哪裡呢?在我面前嗎?如果我開口說話,他能夠聽見嗎?
我張開嘴巴,卻發不出聲音。我笑了,輕輕地唸著幾句話,就算沒有聲音也沒關係,因為這些話我自己知道就行了,這樣就夠了。
默藍,我喜歡你,我愛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是默藍視角囉~
伊伊乖兒子你就先休息一下吧!之後還會出場的!
還有不准叫我花媽,要叫花、姊、姊,小心我再虐你唷!
☆、第九章
那個人倒下去了,在我的面前,替我抵擋了蜘蛛妖王的攻擊,然後被g的短箭射中,倒在了我的懷裡。
我呆愣地看他,腦袋在那一瞬間似乎停止了運轉。我抱著他,冰冷的溫度傳遞到了我的指尖,他蒼白的臉色與失焦的雙眼就像是一場幻覺,但我卻無法抑制地開始顫抖,像是抱了一塊極寒的冰塊,冰冷得要將我凍傷,我卻死死抱著,不敢放手。
為什麼要顫抖?我應該不會心痛的,畢竟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而事實上我的心也不痛,只是看著懷裡正在數據化分解的人有些不知所措,僅此而已。
「好了,計劃成功。感謝你的幫助,你需要的極品套裝已經在你的背包裡,請自行查看。如果有任何問題,歡迎隨時聯繫我們。」
一個g對我道謝,我卻沒有理他。我的視線不知為何牢牢地黏在了那個人身上,他的重量很輕,而且還越來越輕,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想思考、不能思考,我只是無意識地發出了幾個奇怪的音節,看著他空洞的眼睛,忍不住伸手摸上了他的臉,輕輕蹭著、蹭著……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感覺到了我的動作,他空洞地看著我,微微張開了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音。我猜他是被蜘蛛的毒素侵蝕了,而已經分解到了胸口的病毒應該也損毀了他的語言系統,所以他發不出聲音是正常的,我絲毫不覺得意外。
但接著他笑了,笑得像個天真的孩子,那樣純淨、那樣釋然。他的嘴唇動了動,我從嘴型看出了他想說什麼,我知道了,卻無法回應他,因為我知道,自己從來沒有對他擁有過那樣的情感。
默藍,我喜歡你,我愛你……
我從來沒說出口的那兩句話,被他說了出來。
即使沒有聲音,他卻依舊不斷重複著,像是要說服我,亦或是說給他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