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跟着我们。”沈衣低头,在徐墨耳边轻道。
徐墨一个警觉,也注意起了身边的动静。不过这方面他不如沈衣敏感,是怎么也觉察不到动静。
此时,沈衣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别怕,跟着我。”
徐墨点点头。
万宅就在眼前了,那比起沈家宅子来说可就差了远了,不过对刘家村来说,这宅可堪称豪宅了。至少不是用木头和茅草搭成的小屋,而是实实在在用水泥砌成的有着朱门院墙的宅子。
那万汤一见“刘仁希”就咧开嘴,两腮的肥肉因兴奋而上下抖动着。他急急地跑过来,亲昵地拉起“刘仁希”的手反复地摸。
沈衣不由皱起了眉,差点没吐出来。
他略抽动了下手,万汤明显察觉到了这个小动作,不悦地虎起了脸,责备道:“我等了你好几日了,听说你死了伤心了好几日,你就如此待我吗?”
沈衣想着动作不能太大,毕竟还有话要问,只得勉强摆了个笑:“小人不敢,只是今日知县徐大人有话要问您,我们稍后再……嗯?”他很有意味地在万汤手上摸了一把,并且给了他一个眼色。万汤脸上不悦的表情被一扫而光,立马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过他对徐墨可没什么好脸色了。
这男人乍看也是一美男子,只是五官虽精致,但面无表情,一看就是冷淡型的,不是万汤喜欢的类型。更何况,这个男人从刚刚起浑身就散发出一股敌意,虽然面无表情,但万汤还是感受到了。
目光一转向徐墨,万汤就收起了和颜悦色,转而冷酷地问:“不知知县大人驾临有何要事?”
徐墨用不输给万汤的冷漠答:“本官听闻四日前刘仁希被人下毒于家中,特来查清此案,不知万老爷是否知道有谁要害他?”
万汤一听,又是心疼地拉住沈衣的手,抬头看着这个比他高出一点的男人,眼神中尽是柔情。
沈衣被看得非常不自在,只得尴尬笑笑。徐墨却已经满头青筋了,他此时只想从那人手中抢过沈衣,拉着他就远离这座宅子,但理智还是让他静静地等待着万汤的回答。
可是万汤并不理睬徐墨的问话,而是担心地伸手开始抚摸起沈衣的脸庞,温柔道:“是谁那么狠心?居然下毒?幸好你没有事情。”说着,转向徐墨的那张脸瞬间散去了之前的柔情,冷冷道:“请大人一定要查清此案,将犯人绳之于法。”
徐墨颔首,那眼就是离不开万汤触摸着沈衣脸庞的手,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儿。
接着,万汤完全把徐墨当做了空气,徐墨也只是站着不说任何话。
沈衣明显是觉着徐墨的异常,他拉开了万汤吃他豆腐的手,开口圆了场:“小人无事,老爷切莫担心。小人那日突然感到头晕,然后就不省人事了。本欲那日就来见您的,没想到……”说着,还很像模像样地低了头、垂了眼,轻轻用手抹了把眼角,那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徐墨的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虽然理智拼命想要拉回他,然而这股冲动却一次又一次地占了上风,两边胶着,徐墨只得立在原地,一动不得。
“那杀千刀的,被我知道是谁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希儿你不知,当日你说要永远服侍我,我有多开心!府里连你的房都给准备好了,用的全是上等的木材,涂的都是上等香料,床上铺的自然是柔软的绸垫,晚上一定让你舒舒服服的,嗯?”一边说话,那不老实的手还在沈衣臀部捏了一下,沈衣一颤,不自在地往边上动了动。
这个动作让万汤有些不悦,拉下了脸道:“怎么?我可不许你现在反悔?你要反悔也没用,今儿就算是绑,我也要让人把你绑上床!”
徐墨这下再也忍不住了,他大跨步向前,伸手就想拉过沈衣。但却被沈衣挡下了。
沈衣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不要担心,然后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用口型对他说“交给我”。
徐墨明显还在生气,他自己都觉得无法在此多呆一刻了,扔下沈衣就告辞回去了。
第3章 第三凉
此时日已暮,天边一丝红云慢慢西移,最终消失在了地平线下。
徐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然而万汤那让人恶心的表情,以及他看向沈衣的色眯眯的眼睛,还有那只不安分的在沈衣身上东摸西摸的手,总是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想到就是一股火升上。然而马上他又悔了……把沈衣一个人扔在那虎穴之地真的合适吗?他会不会被……?徐墨的脑中出现了更可怕的画面,他越想越慌,那心跳得越来越快,不停地暗骂着自己为何如此沉不住气!
想着,他转身就要往回走,然后就看到面前站着四个黑影,挡了他的路。每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双眼睛,那双双眼睛却是犀利无比,刺向徐墨。徐墨认识,那是要杀人的眼神。
这下他彻底的懵了。
为何自己会在此被拦截?这些人是谁?为何要杀自己?
他想到来的路上沈衣曾经说过的有人跟踪他们,目标竟然是自己?
这些年,徐墨一直过着很低调的日子,即使在进士及第后,也是自请了一份地方的七品小官,应不会有什么仇家。眼下又是为什么?
然而,这四个黑影并没有给他继续往下想的时间,提着剑就冲了过来。
徐墨因为从小过着狼藉的日子,为了自保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但和练家子比起来当然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更何况此时他手中还没有武器。他只能不停地闪躲,但躲得了这一招却躲不了下一招,那些黑影的速度极快,一人接着一人,丝毫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徐墨只得狼狈地东闪西躲,不停向前逃跑,也顾不得手臂、后背上的那些皮肉之痛。
四个黑影越追越紧,徐墨的脚却越来越沉,他心知恐怕自己只能命尽于此了,干脆也是豁出身去。
只是那杂乱无章的反击丝毫威胁不到眼前的四人。
就在徐墨闭上眼准备迎接那最后的致命一击时,那一击却迟迟没有到来。
已经瘫坐在地的徐墨听到耳边有兵器交接的声响,他的瞳孔聚焦,这才看清一个人影正在和四个黑影交手着,还不分上下。
那人挑了个空,就捞起徐墨的手臂,飞快地带着他逃离了此处,前方就是人群聚集的刘家村了,那些黑影不至于大胆至此。
待到达安全之地时,徐墨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那位救了他的人却大气不喘一个,朗声笑道:“好险好险!那些人下手太狠了!这位……”说着,他想要扶起徐墨时,才看清了刚救下的这人的脸,“徐大人!”他惊叫了出来。
徐墨看着眼前这位救命恩人,标准的国字脸,五官轮廓很深,那人正对自己笑着,很是朝气蓬勃的笑容,徐墨被晃得又是一个踉跄。
“徐大人!”
那人一把扶住了徐墨。
“你是?”
“哦,你可能不记得了,我们在西山温泉见过,我是梁王的侍卫,刘真。”那人爽朗地一笑,如阳光般耀眼。
徐墨搜寻着自己的记忆,确实当时在梁王身边有那么一号人物,脸虽然已经记不得了。
“多谢刘大哥相救。”徐墨终于能够站直身子,他拱手一礼。
刘真却如同受了大礼一般慌忙扶起他:“徐大人不必客气,这是属下应做的。”
徐墨微微勾了下嘴角:“刘大哥不必客气才是,此处不是官场,不必‘属下’自称,我可受不起。”梁王的侍卫那哪是简单的人物,徐墨一七品地方官确实受不起。
刘真又是憨憨笑了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不知徐大人怎会来此?”
“刘大哥可是刘家村的人?”
“是,这次正好随梁王来此地,就告了个假,回来看看。没想到路上会碰到徐大人,真是巧合。”
徐墨点点头,继续道:“四日前刘仁希被发现毒死于自家房中,刘大娘怀疑是他杀,就着我来查明此案。”
刘真略微叹了下:“小希死了?”
“嗯……并没有,只是个误解。”徐墨心虚道,现在沈衣正占着那具身子,如何能从实交代。
“真的?那太好了。刘大娘从小就只靠着这么一个孙子了,小希也特别孝顺,和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也总会想着要带稀奇玩意儿或者好吃的东西回去给刘大娘。”刘真回忆着,嘴角挂着浅浅的温柔的笑容。
“刘大哥,您和刘仁希很熟吗?”
刘真摇了摇头,道:“我大他五岁,小时候曾经一起玩过,后来我出村了,就再没见过。”
“嗯……“
“不过小希有个发小,不知大人您见着没?三娘家中的男孩,和小希一样大,好像是叫刘大渔,我们都叫他大渔。从小就和小希形影不离的,喜欢小希的玉儿还没少吃醋呢。徐大人若是得闲,不如和我一起去三娘家问问?”
刘真看着徐墨,脸色好多了,刚才煞白煞白的,可是把他吓得不轻。
那张慢慢有了血色的脸上下晃了下,刘真就带着他走向了一间农屋。
刘三娘正在屋中干着针线活呢,一见刘真立马放下了手上的活迎了上来。
“三娘这是在给大渔补衣服吗?”刘真进了门招呼着。
“哪儿啊,那孩子前日出去了又没影了,每月只送些钱回来,平日里也不知捎个信报平安,我就当没养过这儿子了。”三娘面上怨着,那口气却是无比宠溺,“这是给死去的孩子他爹的,前阵子他把这衣服带回来,都破的不行了,想着就给他补补。”
刘真显然是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三爹不是去世多年了吗?”
“你不知啊,村里这几日有好几家的故人都还魂回来了,不过也就只能见见面,话都说不上一句,不过这样我也就满意了。孩子他爹有些年数不见,憔悴了不少,看来在地下的日子也不好过呵。哎……咱可没有刘大娘那好福气,断了气的孙儿都能活蹦乱跳地回来。”
“三娘,我们此来正为此事。”
刘三娘明显有些讶异,她才注意到刘真身后的徐墨,微微欠了个身,给两人搬了个椅子。
徐墨坐下后,缓缓问道:“听说您的爱子和刘仁希关系很好?”
刘三娘瞥了眼刘真,才回话:“没错,我看着他们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你看那杯子,大渔的,小希也有个一模一样的。还有那丑的要死的泥巴,见着没?小希送给大渔的,好多年了都不舍得扔。”
顺着刘三娘手指之处,确实有一个连样子都已经崩塌的泥巴,颜色已经发灰了,是有好多年了。
“大人,这小希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给下的药?”
徐墨摇摇头,把话题拉开了:“您可知道最近大渔是否有见过小希?或者听他说了些什么?”
刘三娘转了转眼珠子,想了会儿,“那孩子倒很少和我提这事儿。不过先前听他说想找小希一起做笔大买卖,小希一直不应。大渔为此还恼火了一阵。我就劝他说,小希是乖孩子,参合进你那会赚会赔都不知的生意中,这万一做得不好,让他们祖孙俩怎么过日子?后来被我说中了吧,那死小子真的赔了不少钱,就死赖在我这儿,说是干脆回家种田得了。我哪儿不知道他那活络的心思。你看,这几日又出去不知道搞什么了,别惹了一身债回来就好。”
“您知道,大渔现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