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紫琉跟凯琳两个人的左脸都是肿的，程荞鹃带她们两个一起回到“飘”，卫心瑀见状，二话不说捞了冰块给她们冰敷。
凯琳把掺着冰块跟水的塑料袋紧贴脸颊，感觉半个脑袋像在过冬，另外一半暑气蒸腾。
“我看妳先连络岑妈妈吧？”她以眼神向女友递出疑问，紫琉仅是抿嘴，柔声劝说。“留在这里吃；毕竟话还没说完。”
被人跟踪导致中断的话题被紫琉主动捡回；凯琳搔搔头，她自己都吓到忘了。“我问一下。”
尽管岑母稍微小念了一下怎么最近经常这么晚回家，在搬出跟紫琉在一起“讨论功课”的理由之后，她还是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上菜！干酪汉堡排。”程荞鹃把煎得香喷喷的晚餐端到凯琳面前，“特别介绍一下，这个肉排是我们自己做得哟！算是店里的招牌菜，试试看。”
“谢谢荞鹃姊！”凯琳揉揉还有些发疼的脸颊；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的她，即便张嘴还有点痛，仍是忍不住拿起餐具大快朵颐。
“对了，荞鹃姊她……”方才程荞鹃送来餐点时那双宛如千金小姐的纤细手臂，令她不由得联想到她出手教训祝宇帆的那一举！她比祝宇帆还矮将近一个头，却能像拎小鸡一样双手把他抓起来！天生神力啊！“到底是……‘混’哪的？”不管嘴巴上的威胁或是吼人的气势、表情都做得超级到位，不是“职业级”的恐怕没有这等表现！
“其实我也不知道！”咬着潜艇堡的紫琉摇头苦笑，“我只知道她在这一带很吃得开，在还没跟心瑀姊在一起之前就是逛遍夜店的名人兼玩咖；在收留我的时候她就跟我说过，如果上学或是出外遇到什么麻烦，打简讯告诉她就对了，她会想办法保证我的安全……谁知道她说到做到！”
“该不会是某个老大的女儿之类的？”就跟电视剧里面经常上演的情节类似。
紫琉皱眉，“很有可能……”毕竟那四个穿西装戴墨镜的大男人可不是摆假……
“嘿！两个小女生在这边窃窃私语什么呀？”就跟之前冷不防出现在祝宇帆身后那招如出一辙！只是这次对象换成她们！程荞鹃一手扠腰，另一手端着托盘，“来！紫琉的苹果汁，凯琳的红茶。”她瞄了两个人尴尬又紧绷的表情一眼，勾唇一笑，“有些事情啊，还是不要聊比较好！我担心妳们会吓到。”
对于她的忠告，两人点头如捣蒜；她们已经彻底吓到了！
＊
在吃过晚餐之后，紫琉主动说要送她回家；凯琳的脸还有点红肿，可是已经好上不少，稍微用头发遮一下，想在父母面前蒙混过关应是不难。
在离开之前，卫心瑀主动向程荞鹃提议道：“这个星期四就是中秋节，我看我们不如那天排店休，准备一下东西来烤肉好不好？”说话的同时还频频望着凯琳，显然是打算邀她一起过来。
“可以啊！好久没店休了。”“飘”的休息时间不固定，因此可能连续工作一整个月，若要店休则会三天前事先告知。“嘿！凯琳要不要一起过来呀？人多点比较热闹！”
凯琳也很想参加，毕竟两个大姊姊对她就像对紫琉一样亲切照顾，可是她不知道家人愿不愿意放行。“我回去问问看好了。”
“嗯！应该的。”
雨终于停了，晚上六点多，天空最后一抹晚霞就要隐没，路灯沿着商办区的人行道排成一串光廊；她们缓步走着，并不打算找最近的公车站牌等车，而是决定再多陪伴彼此一会儿。
紫琉已经换上连身背心洋装，凯琳欣赏着女友的玲珑身材，不禁嘟嘴，“妳要是这样穿去上课，追妳的男生一定多到绕操场好几圈。”尽管祝宇帆的手法令人不齿，但是穿着清凉的紫琉……的确是“秀色可餐”。
紫琉挑眉，双手背在身后问：“妳是不安呢，还是得意了？”
她露齿一笑，“都有吧！”
紫琉亲昵的以指节轻敲她的后脑，向她伸出手，“书包给我，我看妳背得有点辛苦。”论力气，凯琳还输她一截。
凯琳呼了一口气，少了书包，脚步立刻轻盈起来。“妳刚刚说到妳车祸住院，接下来呢？”她轻巧的旋身，自然将百褶裙带起一圈裙浪。
“哦！反正出车祸之后，我足足在医院住了一个月。”紫琉瞄了左膝一眼，“经过检查，我的骨盆有一点错位，左膝在车子翻覆的时候因为前座的推挤造成挫伤。”
“听起来很严重！那是妳之所以不再打球的原因吗？”一个优秀的运动员，就算身体只是受到一点伤害，都可能影响到场上表现。
“受伤的时候我爸跟教练特地聘请了名医来诊治；虽然留下了一些后遗症，但是要打球也不是不行……主要是因为心理因素。”
凯琳担忧地盯着她，紫琉以指卷着头发，望向马路，眼神透着伤感。“不完全是我妈过世的关系；还有我的教练。”
凯琳一脸疑惑，“妳刚刚还说妳教练在住院的时候每天都过去探望妳。”
“呵！是啊！每天都来，毕竟她是我的专属教练；她的工作除了培养她女儿打球之外，再来就是关心我，希望我早日康复……”夜风拂来，吹散了紫琉一头长发。“其实，那段期间是我跟教练感情最好的时候，她一边照顾我，不断安慰我给我打气；不只费心开导我，甚至也自己花钱另聘心理医生过来辅导……”
她深呼吸，吸进了雨后的潮湿气息。“因为我爸工作，不能常常过来，我又失去妈妈，等于是把全部的感情重心都转移到教练身上……我甚至有种错觉，感觉妈妈是跟教练交换了灵魂，利用她的身体来关心我。”
“听起来对妳很好啊？”凯琳笑叹了一声，主动去握女友的手。
“是很好！”不料紫琉却是惨然一笑，凯琳禁不住讶异的张开嘴。“如果没有发生接下来的事情，我想我真的还可能留在新西兰，继续努力回到车祸前的人生目标，继续在球场上努力……”
“发生什么事了……在妳出院之后。”
“我出院之后，才过一个半月，她就跟我爸结婚了。”
凯琳的咽喉几乎像是被人瞬间扼住，她无法呼吸。
“她……就是，妳……”
“她就是我的继母！”紫琉的声调忽地拔高，说话的速度也越来越急。“呵，很巧对吧？我不知道她跟我爸究竟是怎么决定要闪电结婚的，总之，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凯琳张了张嘴，就像离开水面的鱼；她努力想挤出一些话来宽慰紫琉，但想了许久仍是徒劳。她咬唇，默默握紧紫琉的手。
“他明明很难过的……我还记得在处理妈的葬礼时，他伤心到差一点晕过去……这些是教练告诉我的；我很想参加我妈的告别式，但他们不肯。我可以感觉到我爸很痛苦，他是真的因为失去妈而感到伤心吧，是真的很爱我妈对吧……我一直是这么认定的，直到在妈过世之后两个半月，他迅速找到了另一个与他共组家庭的女人，而且还是我的网球教练之后，我变得不再确定这件事了。”
“会不会……会不会是因为，他知道妳跟教练感情很好，所以才认为要是让教练来当妳的后妈，妳们，比较不会有相处上的问题……”
紫琉“噗哧”一笑，夹杂着不屑与痛心。“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就应该要来问我啊！他们完全没问我能不能接受这件事，我不是木偶……我是他女儿、我国中二年级了！他为什么问都不问？他究竟把我当什么！”
“妳不要生气……冷静一点。”
紫琉咬着唇，低声说了句“抱歉”，胡乱地用手抹掉眼泪。凯琳拉停她，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纸手帕，捧着女友的脸，仔细的把每一滴泪痕都擦干净。“谢谢……”
凯琳眼眶微湿，看见紫琉这样，自己的心也泛着痛楚；她一把将紫琉收进怀里。“我能体会妳的感觉……想想也是呢，换作是我，在什么都没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被塞了一个后妈；我不会高兴，只觉得被家人背叛了。就算是曾经熟悉、甚至是情感寄托的对象也一样。”
“那的确就是我听到消息时的感觉！”紫琉弯着嘴唇，她想笑，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其实……我有一度想说服自己接受，而我相信，假如时间再隔久一点，如果让我多点心理准备，我或许会很坦然的接受这个安排也不一定……”
错就错在时间太尴尬了。而且是在紫琉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原本可能的安慰、补偿，立刻成了对她的二度伤害。
“时间能冲淡一切”。这句话人们常挂在嘴边，但有另外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时间能安抚人心，也能不带血的伤人至深。
第25章 25 完美掩护
她们继续走着，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在这期间，萦绕在耳边的只剩车流声。
“不管怎样，在教练跟我爸结婚后，我重新有了一个看似健全的家庭……甚至还多了一个妹妹。”
“就是那个教练的女儿？”
“对。”紫琉闭眼，再张开时不自觉颤抖着双肩。“她是教练与前夫生的女儿，小我一岁不到；打从我跟着教练开始练球，我就认识她了。直到事情发生之前，我们感情维持得很不错，也经常一起练习。”
“她怎么想的呢？就是……妳们从球友变成姊妹？”
“跟我相反，她高兴极了……”紫琉又吸一口气，她们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下一个公车站牌。凯琳决定在这里等待，才经过不到一分钟，立刻有公交车靠近。“今天已经讲了好多事，我累了。”
“嗯，我也要回家了。”凯琳看清公交车车头所显示的路线号码，接过紫琉递来的书包。“我回去了，妳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想跟我说话，尽管传讯给我。”
“嗯……”紫琉勉强扯了个微笑，握了握凯琳。“没事啦！妳不用担心，这些事情都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我能够调适的。”
凯琳笑得不甚放心，紧握的双手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再度抱紧她。“谢谢妳鼓起勇气告诉我这些……我想说的是，我在乎妳，所以我舍不得看见妳难过……”
她眼眶微湿，吸气时夹带了些许鼻音，但那抹笑，却是坚强无畏的。“我爱妳。”
紫琉任由凯琳抱着，在听见最后三个字的真情告白后浑身一震。“凯琳……”
“明天见！记得来学校时要笑给我看，我喜欢看妳笑。”凯琳与女友分开时还显得依依不舍，她揩去眼角的泪光，在上车前无声再说了一次“我爱妳”。
“我也爱妳！”紫琉掩着嘴，又哭又笑的对凯琳招手；她目送女友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那辆公交车的车尾灯。
踏上回到“飘”的路程时，尽管脚步略显沉重，心情却无比轻松。
她仰起脸，不自觉地露出女友最喜欢的表情。
＊＊＊
尽管受了一点皮肉之苦，但拜程荞鹃的“恶势力”所赐，祝宇帆相信不会再有胆量来惹她们，这也让她们能放心地继续上学。
凯琳与紫琉就这样正常上课、玩社团，放学后再一起回家；很快的，当星期三的课程结束之后，她们一起乘车时——“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刚好有一个座位，紫琉把位子让给凯琳，状似无意地提起这句话。
“我知道啊，所以有四天连假……啊！”凯琳扯了扯女友的手，一脸歉然。“对不起……我忘了问！”
“没关系，晚上问还来得及。”
“我们家早上会拜拜，所以中午会在家吃……烤肉是晚上烤对吧？”看见紫琉点点头，凯琳嘟着嘴望向窗外。“那应该有机会。”
“嗯。我跟妳说过要在哪烤肉了吗？”
“不是在‘飘’？”凯琳皱眉，直觉认定是那里，可是“飘”店面在二楼，楼上还有其他的店面营业，那附近属于商办区，也没有公园等公共空间，到底要在哪里烤啊？
“才不是！‘飘’那边没地方烤啦！”紫琉笑着点破凯琳的疑惑。“去我家烤。我家是透天房，外面有自己的小庭院，在那边烤很方便；如果愿意的话，还可以在那边过夜。”
“欸？妳家？”
“就是我爸留在台湾的房子嘛，距离学校有点距离……妳家快到了！”紫琉连忙拍拍凯琳的肩。
凯琳瞄了一眼，立刻抓紧书包跳起来，“不管怎么样，明天我如果要去还是会跟妳们会合吧？”
“嗯，妳回家记得问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