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被移开,那后面站着的正是脸色沉凝的快要滴出水的恭亲王。他身旁跟着的十个随从,居然都是融合巅峰的强者,加上皇帝身旁的六个,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底牌。
双拳难敌四手,蚁多咬死象,面对这么多敌人,她们二人也会疲难应从。
可是,那是建立在她们硬拼的基础上的胜败。可是空诸会跟他们吗?
“真好,不需要我再跑一趟了。”空诸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恭亲王心中顿时感到一丝不安,可是明明他们的人已经围住了她们二人,她们就是插翅也难飞了啊!
就在此时,那满地的鲜血有生命般流动了起来,在地上划出一道道不规则的图案。它的速度极快,不过片刻,整座大殿都有它的痕迹,相连的血液被连接在一起,然后,一道红光泛着猩红的光芒悄然升腾而起,将整座大殿内的所有人都笼罩在内。
“阵法?!”
第一声凄厉的惨叫拉开了血腥杀戮的序幕。
第56章 昭和帝的结局
谁都没有发现这个阵法是什么时候被施下的。就是恭亲王等人也并不清楚空诸的身边,除了性空之外,居然还有会施展阵法的人。他们身在千里之外的魔都,天高皇帝远,再怎么能耐都不可能会有千里眼顺风耳。对于寒川之巅的一切消息,都只能是靠着自己埋下的细作汇报得到的。
可旁系确实势大,嫡系却也不是鱼腩任人宰割。就在他们不动声色的掌控之下,旁系这边得到的消息,也只是他们想要让他们知道的消息。而他们隐瞒下的那些极为重要的消息里,其中就有时桑的援助。
南疆的大预言术让恭亲王他们知道占星一脉还有血脉留存,并且三脉族人重新聚集在了一起。他们专门有派人去截杀性空,防的就是他那一手神鬼莫测的阵法。然而直到现在,他们还不清楚,空诸身边这个美貌佳人,不单单只是读心一脉请来的强大外援,更是出自同为预言师一族的卜卦一脉。
“这个阵法厉害是厉害了些……”时桑轻轻叹了口气,瞥了眼那些被血气包裹,不过片刻就化成一滩血水的侍卫们:“只是实在是有伤天和啊。”
杀戮无休无止,侍卫们根本无处可躲。只要被血水沾上一点,仿佛烧红的烙铁突然放入水中一样,“嗤嗤”声顿起,令人头皮发麻。人们就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整个身体,血肉连同骨骼全部被腐蚀干净。更多的血水的加入,大阵的颜色越来越深重,就连那血气也明显更加浓重了。
空诸从身前地面的一具快被腐蚀完毕的尸体上,扯下一块勉强还算干净的布料,一边仔细的擦拭着手中匕首上的血迹,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她道:“你会在意吗?”
时桑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大殿里满地都是鲜血,几乎要没过脚面,地面却干净诡异的没有一具尸体。浓重的血雾慢慢散去,血液重新沉默了下来。奇异的阵法纹路在时桑的控制下彻底消隐不见。
昭和帝的脸色煞白,他的身体全靠王座的椅背撑着才没有彻底瘫软下去;恭亲王的情况也并不比他好上多少,两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恐惧和不可思议,看着时桑二人的目光,就像在看着来自地狱的魔鬼一样。在这样的血腥手段的震慑之下,这两人已经完全被吓破了胆子。
“朕、我、我……”昭和帝结结巴巴的说道:“你可别忘了、你可别忘了……你身上可还有我下的毒……只有我有解药、解药只在我手里有……”
空诸扬了扬眉,配合着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会要命吗?”
见她似乎对此并不知晓,更不要说可能会提前寻到能人配制出解药了。昭和帝心底顿时有了底气,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得硬了起来:“严、严峰对朕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背叛朕?他跟在、跟在你身边,不过是想多探寻些你们的秘密汇报于朕,好让朕能够早做准备,将你们一网打尽。”
讲到自己的人格魅力,昭和帝的语气格外骄傲,他接着说道:“你身上的毒就是他为了朕的大计而下的,这种毒叫做烈阳魄,是一种很强烈的火毒。平时就会很影响人的神智,让人暴躁易怒。一旦这种毒彻底发作,整个人身体内的血液都被焚烧干净。中毒三个月后,如果没有解药,你必死无疑。”
话说完,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解药只有朕有,天下间也就只有朕有这种毒,有这种毒的解药,解药更是只有一份。你若是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话,那朕这条命送你也没什么。”
空诸冷眼看着他,不冷不热的回道:“我对要你的狗命没有兴趣。”
虽然对她话里鄙夷的语气极其愤怒,可见空诸的话中似乎有松动的迹象,昭和帝和恭亲王都下意识的松了口气,昭和帝更是迫不及待的道:“空诸,你现在离去。你现在离去!朕便不追究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解药朕也定然会奉上。相信朕,君无戏言,朕一定不追究!解药朕也绝对会送给你!”
空诸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丑陋的嘴脸,过分拙劣的表演,她慢慢抬起了手中漆黑的匕首。身后的时桑看见她的动作,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眼神流露出了一分焦急。她捉住她拿着武器的手腕,微微摇了摇头。
——解药没有到手,她不敢让她去冒险。
空诸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声安慰着她。她的眼神沉静,看上去并没有受到毒素的影响。
空诸冷冷道:“如果你们的底牌就只有这些的话,那么我只能说声很遗憾了。”
昭和帝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希望过后的失望根本让人难以忍受,他不可置信的重复道:“不!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会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啊!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你是在耍我们对吧?在耍我们对吧!你告诉我啊!你是在耍我们对吧!”
他脸色狰狞,恭亲王茫然无措的看着疯狂的他,又看看空诸,脸色一片灰败,再没有任何侥幸的念头。
锋利的匕首轻而易举划过恭亲王的脖颈,喷涌而出的鲜血洒了昭和帝一脸。恭亲王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下了黄泉。仿佛那一刀也落在自己身上一般,昭和帝捂着眼睛,不停的惨叫起来。空诸下意识蹙眉,用匕首尖将男人的下巴抬了起来。
她仔细的打量着这个跟随了多年的梦魇,那一个个绝望的夜晚不断在记忆中重现,无数个夜晚的梦中惊醒,都是因为这幅面孔。那样深切的仇恨和绝望,她恨!恨自己是女子!恨自己生在帝王家!恨自己的懦弱无能!恨自己没有能力结束这一切!
可她终究是等到这一天了,也不枉费她付出那么多的代价。
空诸居然慢慢笑了,她凑到男人耳边,轻声问道:“怕吗?”
昭和帝猛烈的点头,用力之大,刚才脸上被沾上的鲜血又重新四溅了出去。有几滴落在空诸的肌肤上,空诸眉头顿时一皱,脸上出现了一抹厌恶,手轻轻一划。男人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脸上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匕首轻轻触了触翻卷在外的皮肉,男人的声音更加凄厉了。
空诸嘟哝道:“真是……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啊。就这么一点小伤口,就怕成这样了。”
她安慰性的拍了拍男人的头颅:“放心放心,我是不会杀你的。我当然是不会杀你的,所以你放心啊。没有把你送给我的礼物都还给你,我可是不舍得杀你的。”
男人恐惧的眼珠子几乎都要凸出眼眶,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时桑不忍的别过头。她自然不是为了男人难受,只是觉得这时候的空诸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轻轻舔舐伤口,实在是让她不忍心去看。明明她的脸上带着笑容,可她就是能感受到她的心在滴血,千疮百孔。
“接下来我们来做什么呢?”空诸拄着头沉思:“你听说过人彘吗?把人的四肢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破坏声带,使其不能言语。割去鼻子,剃光头发,剃尽眉发,然后抹一种药,破坏毛囊,永不再长毛发,然后再一根根拔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男人捂着耳朵大声惨叫起来。随着空诸匕首的逼近,他的眼睛几乎快要触到匕首尖了。男人按在地上的手指扭曲成了诡异的角度,他却毫无所觉,满眼就只有那近在咫尺的匕首。
“阿诸……”时桑忍不住叫道。
空诸回头看她,仍是笑意盈盈,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你可不要阻拦我啊。”
时桑真的想对空诸大吼一声,让她不要再笑了!她对昭和帝的生死完全不感兴趣,就冲其对空诸做过的一切,空诸所做的就算再残忍一百倍都不为过。可空诸不知道,她此刻佯装坚持的表情在她看来有多么惨淡,又让她多么心疼。
谁都没有想到,就在空诸回头的这一刹那,异变突生。
一柄利剑轻而易举从昭和帝的后心刺进,利剑的前半部分从前胸透出。利刃入肉和男人的惨叫声让空诸一惊,连忙回头,正看见昭和帝垂头看着胸前的利刃。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里,男人脸上居然渐渐褪去了以往的贪婪多疑,他强忍疼痛,冲空诸笑了笑,那笑容竟然格外温暖。
空诸眼睁睁看着他慢慢闭上眼睛,胸膛的起伏也停了下来。
她手中的匕首落在了地上。
第57章 又生惊变
“阿诸······”时桑忍不住唤道。她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如此茫然无措的神情。即使是在那时候,大预言术的不详结果出来的时刻。她表面上虽然并不在乎,可其实心底,到底还是有这个亲人的一席之地的吧。
“为什么?”空诸失神的话传进在场的两人耳中,仿佛稚童迷失方向般无措,可很快那一丁点软弱的情绪,就在她歇斯底里的疯狂中消失殆尽:“为什么?!!为什么?!!性空!你告诉我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出手?为什么让他就这么死了?!!为什么让他就这么死了?!为什么让他就这么痛快的死了啊!你知不知道!我等着一天已经等了十几年了,我等这一天等了有十几年了啊!!”
性空剑上的鲜血顺着剑尖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他沉默的低垂着头,不知道是在看自己的剑,还是在看着满是鲜血的地面。
时桑被迫夹在两人中间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她的亲人都安在,理解不了空诸内心所受到的煎熬,但这并不妨碍她感受不到空诸心底的痛苦。
若是别人这样做,以空诸的性子,定然会让那人受尽皇帝没有受到的折磨,可那人是性空啊,怎么能是性空啊!空诸慢慢用手捂住了双眼,全身无力的顺着墙面滑坐到地面上。
“阿诸······”时桑又叫了一声。空诸仍然恍然未觉,她将自己的面孔埋进双膝,喉间发出的低低嗓音,像极了小兽受伤时的呜咽。
天煞孤星。
天煞孤星。
天煞孤星。
仍记得少年时候老和尚摸着她的头颅,满脸遗憾。叹息着道:“可怜这孩子天生慧骨,偏煞气过重,不知收敛。终究会伤人伤己啊。”
她的出生,克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她的母亲将她弃之如履;兄弟姐妹对她肆意欺凌。时隔这么多年后,可能真应验了老和尚的预言,她是凶星下凡,大昌在她手中支离破碎,百姓流离失所,天下分崩析离。她的养父,也因她而死。
她这一生,没有一个称得上知心的好友。夜夜梦魇缠身,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日日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刻就脑袋不保。
可她都得到了什么?
兵权?
荣耀?
身份?
忠心?
不,她没有。她依然什么也没有得到。一败涂地,连自由也不属于自己。她这一辈子,就如同是个笑话。
“阿诸。”时桑紧紧搂住她瘦弱的肩膀。一向敏感的空诸此刻却没有给出丝毫反应。时桑看到有液体一滴接着一滴,从空诸双膝间滑落,摔倒地上,四分五裂。
她下意识伸手去捞,那液体灼热的温度几乎要烫伤她的掌心。
“阿诸!”那抹猩红刺痛了时桑的双眼,她顿时慌乱起来,不顾空诸的意愿,硬生生将她的脑袋掰了起来。性空抬眼正好看见这一幕,这时候也满脸惊惶,紧张的围了过来。
“没事。”空诸道:“没事。”
她慢慢抹去被咬破的唇角的血迹,神色格外平静冷淡。她的眼眶微红,却没有一丝流过泪的迹象。到这种时候,这个骄傲的女人仍然死死坚守着自己的尊严。她拒绝了所有同情和温暖。
她傲慢,尊贵。她曾是皇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她是大昌未来的女主,傲立在江山之巅,冷眼旁观世间纷乱不休。
她是空诸。独一无二的空诸。
空诸看着性空,冷冷道:“给我一个理由。”
“我不想你以后后悔。”性空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