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蝶的黑眸中映着落儿的身影,今夜的她身着一袭粉色罗裙,更显得人比桃花娇,妍丽非常。听见落儿的声音,幽蝶点点头,兀自朝前走去,落儿紧随其后。
“大哥,你看这些佳人才子们,吟诗作对,弹琴对弈,这醉云轩与那些烟花场所相去甚远,值得你来一趟吧。”沐风一手轻摇折扇,一手搭在他身旁的一名面容冷峻的男子肩上,一副风流模样。
被沐风唤作大哥的男子对此并不理会,只是甩开了沐风的手,脸上依旧是一片冷意。来往的人中偶有目光落在他身上,却忌惮着他身上霸道而冷峻的气息,很快又将目光收了回去。
摇摇被甩开的手,沐风对此不以为意,依旧摇着折扇,与上前来接待的醉云轩的女子说笑着,只是在谈笑间时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过那名男子。
醉云轩内的众人正说笑着,忽见舞台上出现了五六个女子,抬着绑着白色轻纱的大架子放在了舞台四周,那架子正好将整个舞台的前方遮住了,众人无法从舞台前方获悉轻纱后的情况。
醉云轩又出新花样了!舞台下的宾客们兴奋地交谈着,上次醉云轩的新花样捧红了黎落姑娘,不知这次的新花样又会给人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
众人停下了交谈,屏息等待着表演者登台,前一刻还是喧嚣不已的醉云轩此刻竟安静得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了。
看来人们对醉云轩的表演十分期待啊。沐风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美酒,感叹道。
没有让众人久等,架子在舞台上放置好了之后不一会儿,大厅内便响起了悦耳动听的琴声,一阵清灵的歌声紧接着响了起来。
“是也许姑娘和落儿姑娘!”舞台下的客人中有人认出了这是属于也许和落儿的才艺表演,只是不解这两人为何会同时在舞台上演出。众人心中虽是不解,却并没有窃窃私语,打破这寂静,依旧是屏息静待接下来的表演。
随着落儿的歌声越发嘹亮高亢,放置在舞台前方的架子上的轻纱被缓缓拉开,露出了里面的庐山真面目:原来舞台上不仅有温婉的也许姑娘、娇艳的落儿姑娘,还有那冷淡清雅的“蝶衣仙子”幽蝶姑娘!今夜,醉云轩这个小小的舞台上,竟同时汇集了艳绝京城的三位佳人!众人哗然。
不理会他人的惊艳,幽蝶兀自站上前去,落儿站在她稍后的地方,也许则呆在舞台后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指尖在瑶琴上拨弄着,流泻出清澈的琴声。
暮色起看天边斜阳
恍惚想起你的脸庞
毕竟回想难免徒增感伤
轻声叹我们那些好时光
夜未央繁星落眼眶
拾一段柔软的光芒
清风过曳烛光
独舞无人欣赏
留花瓣随风飘荡
我要将过往都储藏
编一段美丽的梦想
也许幻想
到最后会更伤
假欢畅又何妨
无人共享
你曾经是我的边疆
抵抗我所有的悲伤
西风残故人往
如今被爱流放
困在了眼泪中央
暮色起看天边斜阳
夜未央星河独流淌
天晴朗好风光
若你不在身旁
能上苍穹又怎样
船过空港将寂寞豢养
旷野霜降低垂了泪光
扬帆远航亦不过彷徨
奈何流放敌不过苍凉
唯有你是我的天堂
落儿在舞台上动情地歌唱着,眉目婉转;幽蝶面容冷清,随着歌声翩然起舞,旋转,鲜红的舞衣随着她的转动,如妖艳的花瓣般缓缓盛开,姿态妖娆,却神色淡漠;也许呆在舞台后方,人们难以将她看得真切,却仍有人眼尖地看到了那人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温婉,却带着丝丝苍凉。
这不是一首快乐的歌,字里行间,歌声曲调,无不透着苍凉与落寞。落儿虽然是找了凌薇让她帮忙填词,但这首词更多的却是出自于落儿之手,她写下这些字句时心里作何思考,旁人无从得知,只能从这歌声、从这词句中稍稍窥得她的点点与外在表现有所不同的异处。
随着落儿的最后一个字滑出喉间,幽蝶随着旋转的动作缓缓地跪坐在了舞台上,鲜红的舞衣如同盛放花朵般开在了舞台上,幽蝶神色依旧淡漠,此刻却闭上了漆黑的双眸,犹如是躺睡在了红花中央,诱惑着人们上前,却又不敢靠近。
贺兰胤炎被沐风拉来醉云轩,内心其实十分不爽。以他的身份,根本就不应该出现这种秦馆楚楼,只是他素来情绪变化不大,脸上表情不多,因而众人并没有察觉他心中的不悦,只是觉得这人的脸色比往常更冷了三分。
直到舞台上的表演开始,清澈的琴音传入耳中,贺兰胤炎心中的不悦才稍稍得以缓解,周身的冷气褪去了两分。当轻纱被缓缓掀开,那红衣女子站在舞台最前方随着歌声翩然起舞的时候,他的目光完全粘在了那人身上,眼睛一眨不眨地随着那人的动作一起转动,看见那人妖娆的身姿,脸上却是一片淡漠的神色。
贺兰胤炎的眼中只剩下那名身着红衣的女子在舞台上旋转舞动,忘记了身旁的沐风,无视了同在舞台上的另一名身着粉色衣裙的娇艳女子,只看得见那名正在跳舞的女子,随着歌声舞动,翩跹的身姿转进了他的心里,再也不曾离开。
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满堂开照曜,分座俨婵娟。
第8章 第七章
夜色已深,聚集在醉云轩作乐的众人也已散去,幽蝶褪去了红色的舞衣,卸去了妖娆的妆容,坐在铜镜前,镜子里的那个人依旧是一身白衣,脸上未施粉黛,神色淡漠。舞台下,她依旧是那个清冷淡雅的女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幽蝶才垂下了眼帘,静静思索着。
昨晚自己同意了落儿与她共同登台之后,她便开心得跑去找了也许和凌薇过来,商量着词曲等内容。明明是拜托了凌薇填词的,那丫头却抢了凌薇的纸笔,胡乱写了一通。本以为写出的会是些引人发笑的话语,岂知看了她写出的字句之后,却让自己晃了心神,连凌薇也对着那首歌词陷入了沉思。
“你曾经是我的边疆,抵抗我所有的悲伤,西风残故人往,如今被爱流放,困在了眼泪中央……”幽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对着镜子里的女子微微勾了下嘴角,几不可见,尔后,朱唇轻启,略显低沉的歌声便在房内响了起来,随着微凉的夜风起飞,不知会传入哪位有心人的耳中……
金碧辉煌的宫殿,外围沾满了守卫的士兵,宫殿内的各处小道稀稀疏疏的有几个宫女在来回穿梭忙碌着,贺兰胤炎回到了寝宫,却没有立即命人为他沐浴更衣,依旧穿着前往醉云轩时的便装,呆呆地坐在案几前,脑海里那名即使穿上了大红舞衣后也仍然是淡雅清秀的女子还在不停地旋转着,翩然起舞,大红的舞衣随着她旋转的动作绽成了一朵诱人的罂粟花,充满诱惑,引人沉沦。
贺兰胤炎觉得自己肯定是中了毒着了迷了,否则,一向冷情的自己,又怎么会对一个容貌不算上层的舞女如此念念不忘呢?她只是一个风尘女子,无论看起来多清雅,论起身份出身,都是入不了自己的眼的啊。
你,到底给下了何毒?为何我会对你,如此念念不忘?
贺兰胤炎闭上眼睛,敛去了眸中荡漾的情绪。
良久,贺兰胤炎再次睁开了眼睛,脸上是一贯的冷峻表情:“来人啊,沐浴更衣。”
翌日一早,落儿洗漱完毕,便独自一人出现在了京城繁华的大街。这是她第三次站到了经常的大街上,前两次她没有好好看看这古代京城的街市,此次得了闲,又没有旁人打扰,可要好好的玩闹一番才是。
落儿今日着了一身蓝色粗布齐腰襦裙,梳了个双丫髻,还用眉笔在双颊处点了几点雀斑,除了那双依旧灵动的双眸,几乎让人认不出这就是最近名声响亮的落儿姑娘。
穿越到古代,在醉云轩呆了有将近一个月之久,除了与轩中众人相处得日益融洽,愈发地融入如今的生活之外,她还攒了一点小钱,虽然没有什么大用处,现下却正好用来买些小吃食小玩意玩乐。
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繁华程度让落儿这个现代人都忍不住要赞叹一番。宽阔的大街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有面容姣好的中年妇女在摊位上摆满了各种包装精美的胭脂水粉,脸上堆满了笑容不住地向来往的姑娘推销;有壮硕的中年汉子吆喝着叫卖自己从山上打来的猎物;还有的是夫妻二人在这路边搭起了小棚子,卖起了自己得意的农家手艺。落儿一双乌溜溜的双眼不停地转着,四周的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充斥着她的双耳,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新奇不已。
在小摊上看到了新奇的玩意,落儿总会忍不住将它拿到手上把玩一番,有的实在是喜欢,便掏钱买下了,而有些则只是贪图新鲜,看过之后便放下了,没有购买。那些小贩见到落儿不买他们的东西却还还拿在手上玩了那么久,立即面色不善地将人喝退了,惹得落儿一阵郁闷。
不知不觉间,时间也来到了中午,暮春的中午并不十分燥热,但在街上逛了一个早上的落儿还是觉得有些热,于是便找了间茶馆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只是,尚未踏进茶馆内,却看见幽蝶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神色依旧是波澜不惊,脚下却步履匆匆。
“幽蝶姐姐怎么了?”落儿对幽蝶的举动感到不解,忙跟在了幽蝶身后,意图一探究竟。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远离了京城闹市,来到了郊外,却不是之前醉云轩内众女子一同前来踏青的那个地方,而是另外一处。四周没有青葱的草和娇嫩的花,各色彩蝶飞舞其间,只有郁郁葱葱的各种树木,地上是被雨打风吹而飘落的墨黑的绿叶,有些腐烂了,路面显得有些脏乱。
许是幽蝶太过专注于自己的内心世界,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竟被人跟了一路。随着两人离闹市越来越远,落儿心内疑惑更深了。虽然她对这里的地形不甚了解,却隐隐能猜到,也许自己与幽蝶已经是身处在森林外围了,再往里去,保不准会有什么危险。正欲开口唤幽蝶往回走,眸光一扫,才发觉自己竟在这么一会儿闪神的功夫里便失了幽蝶的身影。
望着四周高大林立的树木,落儿心里不由得开始慌乱了起来。暮春的太阳并不猛烈,因而,即便是正午,也只有微弱的阳光能洒进森林里,斑驳地落在地面上,森林里显得有些阴暗寒冷。偶有几只小鸟飞起,响起一阵扑簌簌的声音,引得落儿一阵心颤。
“幽蝶姐姐,幽蝶姐姐,你在哪?”落儿小声地呼喊着幽蝶的名字,声音里已隐隐有了哭声。她漫无目的地在森林里乱窜,想要走回城里去,却不想,让自己陷入了森林的更深处。
“嘿,小丫头,又是你!说了让你不要乱走的了,不然迷路了你就该哭鼻子了。”正在落儿愈发慌乱无措之际,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上次在郊外遇到的那个奇怪的人。
“是你,奇怪的人,你怎么在哪里?我想回去,你可以帮我么?”落儿转身,用手揉了揉眼睛,擦干了泪水,抽噎着问道。
“小丫头,我可不叫奇怪的人,我是有名字的。叫我沐晨哥哥吧!”那男子身着一袭墨蓝色的衣裳,衣摆处纹着同色系的暗纹,看那衣裳的面料,似乎十分华贵,乌黑的长发在发尾处用根蓝色的带子松松的扎了一下。
“沐晨哥哥,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我想回城里了。”落儿眨掉眼里残余的泪水,从善如流地改掉了对男子的称呼。
“呵呵,”男子勾唇一笑,忽然抱起落儿,运起轻功,向前掠去,“急什么,既然来到了这里,不好好游玩一番岂不可惜?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啊!你要带我去哪!我要回去!”落儿下意识地搂紧了沐晨的脖子,失声尖叫。
沐晨没有再出声,只有呜呜的风声掠过耳际。
落儿害怕地将头埋在沐晨的脖子处,直到感觉他停止了运动,站稳了身子,才抬起头来,见到沐晨后才擦干的眼泪又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