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讲究?”贺兰胤炎不解。
“一,幽蝶乃是你爱慕的女子,须得你对她用心,而不是像赏赐那些宫妃那般随心;二,幽蝶乃清雅之人,所爱之人亦与那些宫妃不同。”贺兰沐风解释道,随后又开口,“你可别问我该送什么啊,幽蝶是你的心上人,这些该是你自己想的。”
见贺兰沐风没有再开口,贺兰胤炎若有所思地将目光转回了舞台上的那个身影上,心里还在思索着方才贺兰沐风所说的话。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第14章 第十三章
深夜,万籁俱静,街头只有零星的几盏灯火还亮着,天子脚下的居民们大都进入了香甜的梦乡,京城西边一条偏僻小道上的随缘客栈二楼对着大路的房间内仍然闪烁着昏黄的烛光,纸窗上印出一女子的身影,坐着窗前的桌子前,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则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小姐你在哪里呀,你以前去哪可都在着小薰一起的啊,怎么这次就把小薰丢下了呢?”深夜仍未入睡的这位女子正是小薰,自她与她家小姐分开之后,便一直寻着那人的踪影来到了京城,如今虽知晓她真的在京城,却迟迟未能找到她,惹得小薰心中郁结不已。
小薰支着下巴坐在桌前,正想着以小姐的性格该最常在京城的何处出没,却见有一黑衣身影破窗而入,身形矫健轻捷,在这寂静的深夜里竟也没发出多大声响。
“是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小薰警惕地盯着来人,室内昏黄的烛光让来人方才隐在夜色里的面容无处遁形。
欧阳星辰转身,不起波澜的双目对着小薰,冷冷地说道:“她呢?”
“我怎么知道她在哪,我不是说过了我也在找她吗?你还来问我!”一说起这个话题,小薰又激动了起来,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若不是还记得自己武功不如欧阳星辰,说不定此刻就已经大打出手了。
欧阳星辰皱眉,为小薰的失态感到不悦:“你是她的贴身侍女。”
“贴身侍女又怎么样,主子办事,哪有奴才插手的份,如今她不带着我,我又能如何?”小薰冷哼一声,“与其再花费心思在我身上要借我寻到她,还不如自己揣摩以她的性子如今会在京城的何处。”
“我……”欧阳星辰还欲出声,却被小薰打断了,“夜深了,小女子该休息了,欧阳公子也该离开了,慢走,不送。”话毕,小薰便朝床走去,坐到了床上,抬眼望着欧阳星辰,示意他离开。
欧阳星辰与小薰四目相对了一会儿,明白她是真的不愿与自己再作交谈了,静立了一会儿,又从他进来的那个窗口一跃而出,离开了随缘客栈。
欧阳星辰离开后,小薰快速地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关紧了窗子。随后吹灭了烛火,室内陷入一片昏暗。
清明过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大早上的出来逛街,不一会儿就会觉得燥热了起来。
“啊,天气真的热起来了啊。”梦儿坐在茶馆内,手里捏着帕子,擦着鬓角边渗出的细汗,感慨道。
不知是柳城之行暴露了梦儿吃货的本质,还是柳城之行引发了梦儿对各种零食的兴趣,总之,自梦儿从桃城回来之后,一得空就会拉着落儿上街寻觅各种吃食,有时在采买的途中碰上好吃的,还会把事情推给落儿去办,自己跑去买吃了,招了念儿好几顿骂,却是屡骂不改。
醉云轩上街采买是两人一组轮换制的。这日又轮到了梦儿落儿两人,梦儿携同落儿上街置办醉云轩一天所须的各项物品完毕,吩咐各处的伙计将东西送往醉云轩后,已经是巳时三刻了。辰时就出门了的两人又累又热,便找了间附近的茶馆,稍作歇息。
“是啊,天气越来越热了,到了□□月可怎么办啊?”落儿搭话。
“要是有个清幽宁静的地方让我们在忙碌之余去那稍作歇息,该多好啊!”梦儿停下了扇风的动作,遥望远方,作心驰神往状。
“清幽宁静的地方,我倒是知道一处,可惜我不记得是怎么去的了。”听梦儿提及如此之地,落儿倒想起了那次追寻幽蝶未果,最后倒与沐晨在一起呆了许久的那个地方。
“……那请问你是如何到的那处?”梦儿黑线。
“……我迷路了,后来是人家带我去的,我没记着路。”落儿也觉得不好意思。
“恭喜落儿姑娘荣升路痴之列。”梦儿翻了翻白眼,伸手轻拍了一下落儿的头。
“沐晨哥哥骗人,明明说好会来找人家玩的。都这么久了却还不见人影。”无视梦儿在自己头顶上作乱的手,落儿鼓着腮帮子说道。
“人家说你就信啊,说不定人家是逗你玩的,根本没把这话当回事呢。”梦儿的手转移了阵地,戳向了落儿鼓起来的脸颊。
“这位姑娘此言差矣,在下可不是信口雌黄之辈。”落儿还没有出声,倒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接了话头,二人回头一看,惊喜之色瞬间怕上了落儿的脸庞。
“沐晨哥哥!”落儿“腾”地站起来为这意料之外的相遇感到十分惊喜。
“小丫头想哥哥了,所以在抱怨哥哥这么久没有来看你?”沐晨依旧是一身蓝衣,乌黑的长发用蓝色的带子在发尾处松松的扎着,走到落儿面前,伸手摸摸她的头,调笑道。而落儿只是看着他微笑,并未搭话。
“若非如此,那为何许久不来看落儿?”梦儿对沐晨的说法不以为意。
“因为,缘分要我俩到此刻才能相遇啊、”沐晨“啪”的一声打开纸扇,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对着梦儿调皮地眨了眨。
“你……油嘴滑舌!”梦儿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不由得涨红了一张俏脸。一旁的落儿见此情状,捂着嘴偷偷笑开了,不幸被台风尾扫到,梦儿将出在了落儿身上,“好你个小丫头,姐姐我可是在为你打抱不平,你居然还敢笑话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话音未落,便朝落儿扑了过去,落儿连忙闪身躲至沐晨身后,露出一张脸来对梦儿扮鬼脸,惹得梦儿怒火更甚了。
沐晨站在两人中间,摇着纸扇,面带笑容地看两个小妮子闹腾了好一会儿,才出手调停:“小丫头,姑娘,别闹了,不然可就要被人笑话了。看你们俩这一身,乱糟糟的了。”说罢,他便将还在追赶着的两人拉了开来。
梦儿落儿两人停止玩闹,整理好了因方才相互追赶而变得凌乱的衣服,沐晨才再次开口道:“姑娘若是想到小丫头方才提及的那处清幽宁静之地,在下愿为姑娘引路,姑娘意下如何?”
梦儿梳理了一下落在胸前的几缕长发,拒绝了沐晨的提议:“不了,今日可去不成了。我俩在这耽搁了这么久,再不回去可就要挨骂了。”说完,便迈步朝茶馆的门口走去,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这位公子,咱们有缘再见。”很明显,她还在记恨沐晨的那句“是缘分要我俩此刻才能相遇”。
“沐晨哥哥,我跟梦儿姐姐是醉云轩的人,哥哥若是得了闲,可到醉云轩来,我和梦儿姐姐会好好招待你的。”落儿对沐晨欠身施了一礼,丢下一句话,亦追着梦儿跑出去了。
身后的沐晨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酒馆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坐在梦儿落儿两人之前的位置上,让小二上了一壶新茶,摇着纸扇看着茶馆内的各种风象,时不时啜一口茶,十分恣意。
楼阁高低树浅深,山光水色暝沉沉。
嵩烟半卷青绡幕,伊浪平铺绿绮衾。
飞鸟灭时宜极目,远风来处好开襟。
谁知不离簪缨内,长得逍遥自在心?
沐晨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总爱到处游玩,受不了总只呆在一个地方。这些日子他虽说是一直呆在京城,却是一直往附近各个小村庄还有郊区跑,很少有时间是呆在城里,因此才迟迟没有履行去看落儿的约定,不想却被梦儿认为他是不信守承诺之人了。
今日他刚从京城附近的桃溪村回来,正想进这茶馆喝杯茶水,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久违的落儿,还听到她在抱怨自己,不由得勾唇一笑,走上前去。
一番说笑打闹,落儿便跟着她的梦儿姐姐离开了,沐晨坐在位置上,喝着小二上的新茶,望着茶馆内的说笑的来往的人们,目光有些放空,好像是在看着茶馆内的人,又好像是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对他身边的这一切都充耳不闻。
以往的出游都的跟她一起的,这次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带上她,不知她会作何反应。还有……那个人,是不是应该不在乎自己的离开了……
失神地想了一会儿,沐晨很快地回过神来,大拇指摩挲着手上的茶杯,勾唇一笑,喝完了杯中的茶,结了账,走出了茶馆。
自那晚没能从小薰嘴里挖出消息,欧阳星辰在回去向月墨痕复命的时候自然又免不了一番责罚。被罚了一顿之后,主子又毫不留情地将他扫地出门让他接着打探消息去了。而离开的欧阳星辰自然不知道,之后的月墨痕平息了怒气,亦走上街去了。
欧阳星辰如此本事,身为自己贴身护卫的他的办事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但半个月过去了,却依然没能到关于她的半点消息,绕是月墨痕向来云淡风轻,现如今也不由得有些着急了,甚至开始怀疑小薰是否在说谎,其实那人根本不是在京城。
月墨痕略显烦躁地踏进茶馆,想坐下来喝杯清茶,平复下心情,却在门口那里看见了那人熟悉的身影,正与醉云轩那两位活泼可爱的女子说笑着,纸扇轻摇,身形恣意,好不潇洒!月墨痕勾起嘴角,漆黑的眸中泄出丝丝精光,却没有上前去,反而是不动声色地离开了茶馆:找到你了,这一次,你别想再逃了!
第15章 第十四章
月墨痕离开茶馆后,随意在街上逛了逛,接近午时的时候回到流云客栈用了午餐,便回房间去了,直至夜色四下,明月东升之时,才又走出了房门,朝醉云轩的方向走去。
到了醉云轩之后,演出还没有开始,诸位宾客都是要了清茶或清酒,或与友人聊天,或与醉云轩中的女子玩笑,嘈杂的声音在月墨痕一踏进醉云轩便涌进了他的耳中。
月墨痕环视了一周大厅,便找了一个在舞台左侧靠近大门的位置坐了下来,很快有姑娘上了茶来,并询问是否需要轩中哪位女子前来招待,月墨痕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那女子便又退了下去。
半刻钟过去了,舞台上的轻纱终于被缓缓拉开,台上的人却不是月墨痕熟悉之人,是一名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半抱着琵琶在弹奏。听了一会儿,月墨痕便兴致缺缺地转开了视线,手里捏着茶杯时不时啜上一口,不住地大量着四周的人。上次来的时候是也许在台上弹琴,于是他以为今晚还是那人在台上表演,谁知醉云轩竟然是采取轮流的方法让人上台演出,这下,想找她谈话倒要费些许功夫了。
星眸半敛,手举茶杯,月墨痕暗暗在心里思量着,如珠落玉盘的琵琶声,他置若罔闻,周围云集的人们,他亦视而不见。
夜色深沉,待到醉云轩曲终人散之时,已经是将近四更天了。醉云轩中的人收拾妥当了大厅,关上门窗,亦手掩朱唇不住地打着呵欠,回房休息去了。
也许回到房间,与她同房的落儿还没有回来,想来她还在跟梦儿一起。想到平时那两个妮子在一起玩闹的样子,也许勾唇一笑,拆下朱钗,散下乌发,正欲解衣入睡,身后传来的声音却让她动作一顿,面容一僵。
“亲爱的妖儿,看来你离开我之后,日子过得很舒心啊。”
那人话音落下,也许没有接话,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半晌,也许才转过身来,望向坐在本该关上的窗台上的人,那人依旧是眉目俊朗,恣意潇洒,三年未见,岁月似乎不曾在他脸留下痕迹,他依旧如初见时那般耀眼夺目。也许咬咬唇,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人,似怨,似喜。
没有听到也许的回答,月墨痕也不恼,跳下窗台,走至也许跟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头一低,两人额头相贴,歪着嘴角说道:“私自逃跑的小奴才,被主人找到了,是不是要为主人做点什么,平息一下主人的怒火呢?”
被月墨痕捏着下巴,被迫仰头与他四目相对,也许有些难受,听到月墨痕的话,喉头不自觉地滑动着。也许咽了下口水,尔后开口道:“从我离开你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你的奴才了。所以……”也许话未说完,月墨痕放在她下巴上的手骤然一用力,也许吃痛地闭起了右眼,未说完的话只得消散于喉间。
“不再是我的奴才?没良心的小东西,你忘记是谁救了你么?妖儿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月墨痕无视也许吃痛的模样,语气越发温柔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怜香惜玉,不过片刻,也许洁白的下巴便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手指捏痕。
也许正欲伸手掰开月墨痕的手,听罢此言,不由得颓然地放下手,闭上眼睛,不再看向月墨痕。
“而且,你不是喜欢我么,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帮我的忙了。”月墨痕将也许拥入怀中,低头在她耳边轻语。
此话一出,原本闭着眼睛的也许蓦地睁开了眼睛,一滴清泪毫无预警地砸了下来。
月墨痕似乎没有感觉到也许的僵硬,就着拥抱也许的动作,自顾自地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也许再次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得到满意的回应的月墨痕松开了也许,指尖温柔地滑过也许的脸,尔后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道:“真乖!我会再来找你的。”语罢,翩然离去,他身后的也许,闭着双眼,不悲不喜,泪水却落了一地,窗外一片漆黑,凉凉的夜风从月墨痕离开的那个窗口吹进来,方才散下的长发随风飞舞,发尾弯成一个圆,似乎想圈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圈住。
风鬟雨鬓,偏是来无准。倦倚玉兰看月晕,容易语低香近。
软风吹过窗纱,心期便隔天涯。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
直到落儿亦回到了房中,也许依旧站在那个地方没有动,脸上的泪痕已干,落儿看不出也许曾哭过,只有也许自己感觉得到哭过之后的脸上的紧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