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蝶影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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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微拂,花草飘香,蝶舞蜂飞忙,除了那具冰冷的尸体,除了众人脸上未干的泪痕,春日里的一切,依旧如画般美好。

    阳光温热,岁月静好,我还未曾老,尘世便已了。蝶影成空花终落,唯叹天公妒红颜。

    梦冷蘅芜,却望姗姗,是耶非耶?怅兰膏渍粉,尚留犀合;金泥蹙绣,空掩蝉纱。影弱难持,缘深暂隔,只当离愁滞海涯。归来也,趁星前月底,魂在梨花。

    鸾胶纵续琵琶。问可及当年萼绿华?但无端摧折,恶经风浪;不如零落,判委尘沙。最忆相看,娇讹道字,手翦银灯自泼茶。今已矣,便帐中重见,那似伊家。

    第35章 番外之后续

    落儿离世的第三天,幽蝶沐晨嫣及念儿梦儿几人商量过后,最后征得沐晨嫣的同意,决定将落儿葬在了那片她一直非常喜爱的总是念念不忘的小瀑布处。那里本是沐晨嫣在京城的住所,如今发生了这么些事,她是再也无法留在京城了。也许,在她有生之年,她都不会再踏足京城这片区域了。

    沐晨嫣心中怅然。瀑布下的水潭边隆起了一座小小的土堆,那便是落儿的坟墓,上面并没有墓碑。她似花般盛开,亦如花落般逝去,如今她已离世,便让这满地的花开与她作伴吧。

    风起,地上的野花随风摇摆,犹如旋转舞动中的落儿的身影。瀑布落在水潭的石面上击出清脆的响声,瀑布前的秋千架上开满了紫色的牵牛花,黄色的白色的蝴蝶绕之飞舞,那座粗糙的小木屋在树木沙沙的乐音中显得格外的安详。

    落儿就沉睡在那里,沉睡在这样美好的地方,再也不会醒来。

    她在最美好的年华在最美丽的季节里以最美丽的方式死去,得以埋葬在这个美丽的地方,是不是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如愿以偿?

    沐晨嫣转身,发尾轻甩,离开了落儿,离开了月墨痕,离开了醉云轩,离开了京城。

    天涯无涯,何处是家?醉生梦死,佯装潇洒。月隐花落,心上留疤。

    落儿的离去并没有延缓春天的脚步,花开得更艳了,鸟儿叫得更欢了,流水欢快地流淌发出潺潺乐音,春风夹带的寒意越来越少,阳光也越来越炽热。世界在一点一点重新变得美好,可是那样美好的人儿,却再也回不来了。

    幽蝶在桃花树下出神地望着天空,被桃花枝桠割得细碎的天空显得蔚蓝而澄澈,斑驳的阳光透过花间洒下来,让她不自觉地微微眯起了眼睛。去年贺兰胤炎在慕蝶居种下的桃花已经全开了,一团团一簇簇的艳丽的花朵缀满了细细的枝头,幽蝶身穿白衣披着黑发走在桃花林间,青丝白衣随着漫天的桃花瓣一同飞舞,让幽蝶的身影显得迷离又梦幻,每次都让贺兰胤炎觉得幽蝶亦会化作桃花随风飞向天际。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幽蝶知道是谁来了,她睁开双眼,转身回头一看,那人依旧是一张冷脸,一双黑眸中却满含着欲说还休的深情。

    两人对视了片刻,最终还是幽蝶先移开了视线。

    见幽蝶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飞舞的桃花上,贺兰胤炎心中黯然,同时又有些觉悟:也许,他注定是留不住她了。那个桃花一样的女子已远离了俗世,这“蝶衣仙子”又怎会一直在红尘驻足?

    贺兰胤炎嘴角勾起苦涩的笑,他本不愿以权势逼她向自己屈服,最后却还是下旨强行召她入宫;他费尽心思为她打造了恋蝶居最后却只换来个慕字:只是爱慕,绝非爱恋。他以为把她锁进皇宫,朝夕相对,终有一天她会看见自己的真心为自己感动。可如今,她看见了又怎么样呢,她感动了又怎么样呢?他终究得不到她,亦留不住她。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以无上的权势与强硬的手段来获取。爱啊,终究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他再爱,她不受,又有何用呢?

    是时候,该放手了吧。

    贺兰胤炎勾着嘴角,眼中含着满满的深情与哀伤,他对着幽蝶隐在桃花中的背影伸出手欲将其紧握,虚握成拳的手上暴起根根青筋,最后却只能缓缓松开了虚握的拳头,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又想起了那夜她在灯火阑珊的桃花树下温婉微笑,却不是为他。

    梦儿从未想过,落儿竟会在如此美好的年华里死去。她知道落儿在被劫持时受了伤需要静养,却没想过会伤得如此严重,竟然连命也保不住。

    原来死去,竟是一件这样容易的事情!

    梦儿坐在落儿还在醉云轩时与也许同住的卧房里,将以往落儿的所用之物收存起来。

    她知道落儿对幽蝶的心思,亦知晓她因之而起的迷茫与忧伤,那明亮的双眸从此带上了忧伤的水雾,渐渐由张扬转向了忧伤。

    只是爱而不得啊!也许幽蝶亦知晓落儿的心意,只是拒绝了。梦儿又想起了落儿在幽蝶进宫的那夜在雨中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心中一阵感伤,末了却又有些庆幸:还好,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人一直在自己身边,从不曾分离。无论时光怎样流转,她们都还能陪伴在彼此身旁,看花开遍地,雪落如霜。

    梦儿温婉一笑,听见身后传来了念儿的温声软语:“梦儿,收拾得怎么样了?”

    “都收拾好了。”梦儿轻声回答。

    “嗯……”念儿低声应了一句,沉默着坐到了往日落儿的睡床上。

    落儿是她从街上捡回来的,那无助哭泣的模样深深印在了自己心中,心里便忍不住对她多了一分怜惜,平日里亦对她诸般教导,只想着让她能更好地在这醉云轩立足。

    她看着落儿从初时的无忧无虑变得越发忧郁哀伤,亦将她对幽蝶的感情看在眼里。可是,感情这种东西,旁人是插手不得的,她除了袖手旁观,什么也做不了。

    落儿……

    念儿无声地念着落儿的名字,渐渐地湿了眼眶。

    “念姐姐。”梦儿的声音唤醒了感伤中的念儿,她将视线转向那个一直陪伴在她身旁的人,那个本来满身尖锐的人为她变得刁蛮娇憨,如今又为她染上了温婉。从南到北,自始至终,从江南烟雨到北城雪地,她一直在她身旁。

    “我俩在京城已住了好些年,该回江南好好体味下家乡的风光了。桃花啊,总还是江南开得好。此次清明祭祖之后,咱们便留在江南吧。这醉云轩,咱们就留给也许和凌薇打理了。”梦儿微笑着建议道。

    念儿在心里将梦儿的提议思索了一番,亦露出了笑脸:“好啊,咱们这就回江南看桃花。”

    第36章 番外之幽蝶

    窗外的阳光十分的明媚,照得身上暖乎乎的,似乎让她那总是冷冰冰的心也变得暖和起来了。她靠坐在病床上,对着阳光下的花雨纷飞勾起一抹暖笑,白蓝条纹的病服罩在她瘦弱的身体上,显得空荡荡的让人心颤。有微风从窗外吹了进来,病服便紧紧地贴到她身上去了,枯黄的长发微微飞起,衬得她越发的单薄。

    在这里住了两年了,起初还能时不时的去外面玩耍一番,春天的时候弄花,夏季的时候赏月,还能跑能跳,还有人陪在她身旁,温柔而明朗。

    后来呢?后来,她渐渐地再也不能站起身了,偶尔能再到这病房外头去呼吸下新鲜空气,也是坐在轮椅上被那人推着出去的。繁花早已落尽,枝头上的绿叶也在一点一点地变黄,慢慢地飘落到地面上,坠入了泥土中。

    因着这打娘胎里便带着的毛病,她的性子总不像一般同龄人那样活泼开朗,但终究年龄尚小,病情在一开始也并不十分严重,于是还是保留了三分天真,总是对着那人露出温暖和煦的笑容,一看便知她正沉浸在美好的青春爱恋中。

    他长她三岁,便一直以哥哥自居,对她温柔相待,在父母为工作而忙碌的时候给她以无微不至的关怀。正是因为这番关怀,她才没有因父母常年在外奔波对她有所疏忽而心生恼怒,也没有因为身体自幼比常人虚弱而恨上天不公。正是因为有了他的陪伴与呵护,她才得以保存了天性里的那份天真,在生命的前十六年生活得无忧且纯洁。

    却也是因为他这样的温柔相待,让她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对他产生了不属于哥哥的情愫。

    十四岁那年,在一个阳光温热,花草飘香,蝶舞蜂飞的春日里,她站在开得肆意张扬的桃花树下,红着脸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话毕,便羞得不敢再抬头看他脸上是何种表情。春风吹过,带起一阵桃花纷飞,她那乌黑的长发亦随之飞舞了起来,微微刺眼的阳光从花间洒下来,让她整个人似乎都在发着光,如坠画间。

    他待她是这样的温柔细致,长得又那般儒雅俊朗,就像漫画里的王子一样,让她这颗小小的少女心如何不心神荡漾?也是因为他对她总是这样温柔,特别特别的温柔,一举一动皆让她感受到她是他的独一无二,以为这便是故事里电视上所说的两小无猜两情相悦,于是便迫不及待地告白了。

    正低着头含羞带怯等待着回应的她并没有发现他脸上的讶异,以及讶异过后眼底挥之不去的哀伤。

    她是他唯一的妹妹,他看着她从那样小小的一只长成如今这样的亭亭玉立,十四年的朝夕相伴,对她十四年的温柔与照顾,自然让她成为自己心中的独一无二。可这独一无二,却是独一无二的妹妹,无关爱情。

    突然接到她爱的告白,他的确感到很意外,可是想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她身边一直只有他,他又比常人出色了那么一两分,她因此而对自己心生爱慕,倒也不出奇了。

    他对她并无爱恋之意,心里想着是要拒绝的。可是近年来她的病情愈发的重了,这打小便带着的病,也不知她还能有几年的活头。他的眼中渐渐露出了哀色:也罢,陪着吧,若是真的熬不过十八岁,便让她在这最后的年华里也尝尝爱情甜美的滋味吧。都已经宠了十四年了,又何妨再宠四年呢?

    心中主意已定,他伸出双手,坚定而又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

    她以为她真的得到了自己所想要的所谓的爱情,所以,即便那时她的病情已经开始逐渐加重,各种症状慢慢浮现,徒添了诸多痛苦,她也没有难过郁闷,反而因他的愈加温柔而更加心喜不已。

    一开始她并不懂得,只是时间过去了,再天真,也懂得了爱与不爱的区别。他的眼中,有着满满的温柔与怜惜,却并没有她想要的深情。

    除了温柔,还有什么呢?

    除了温柔,什么也没有。

    没有爱情。

    得知了真相的她眼眸染上了哀伤,心中亦有些怨恨:既然并不爱她,为何当初却没有拒绝她的告白?静下心来一想,却又觉得理所当然,她也不知还有几年活路了,宠了十几年的小妹妹,再宠几年又何妨?

    猜到答案的她更心碎了,勾起的嘴角带着浓浓的忧伤,一双眼也因这忧伤变得越发深沉幽黑起来了。

    那时她已十六岁,离医生所断定的十八岁也只剩两年了。她的身体终于撑不住退了学。

    病情愈发重了,她的心情也不见得比病情好。眼看着她一天天消瘦了下去,原本饱满的双颊凹陷了,手腕上也是只蒙了一层薄薄的皮。他看得心惊,却苦于不知她忧从何来,无从开解。

    所幸,那座疗养院的环境还是不错的,院子里种了大片大片的桃花,在桃花盛开的季节里,满天满目都是花开的颜色,粉嫩嫩的一片,每次都能让忧伤的她展露笑颜。

    他时常带她来到这桃花树下,春日里看花雨飞扬,冬日里看雪落如霜,虽然再也不能看见她开朗的笑容,但到底还能让她展开紧蹙的眉头,便已足够了。

    生命之神从来都是无情的,不会给谁以怜悯。两年的时间,让她由能跑能跳的明媚少女变成了一个缠绵病榻的病女,他用再多的温柔与怜惜,都换不到她久留于世的时光。

    在一个桃花开得艳丽的日子里,花瓣四处飞舞,甚至飘进窗内落到了病床上的她的身上,桃花的粉嫩与她的苍白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给人一种心惊与无力之感。她强行睁开沉重的眼皮,微微抬眼望了一下窗外明媚的春光,勾唇一笑,又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睁开。

    她甚至没有看一眼,站在她床边的眼带泪意的他,便已匆忙死去。

    死,总是等不及你跟舍不得的人告别。

    第37章 番外之贺兰胤炎

    桃花艳艳,芳草萋萋,春光依旧好,佳人天涯路自遥。男子倚栏,望着那为她种下的满园桃花,思绪万千。

    忆初遇,也是在这样春光灿烂的好时光。那女子身着红衣在台上翩然起舞,姿态妖娆,却神色淡漠。容貌并未算殊丽,只能算是清秀淡雅。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让自己情根深种,从此沉沦不起。其实台上还有一名明艳动人的女子,可自己看到的却偏偏是这一份淡雅,从此,让自己心心念念的,便只有这个人。

    后来知晓,那女子名幽蝶,最喜白衣,男子当下便释然了。红衣于她,是真的不合适。那样的人儿,就应该着一袭白衣,倚栏驻足,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天上云卷云舒。那样的人儿,不该身着红衣在舞台上旋转舞动,供人玩赏。只第一眼,男子便决定,要带幽蝶走,离开这种烟花之地。

    男子名贺兰胤炎,是一个霸道而沉默的人,这个帝国的王。身为王者,身为这个帝国最强大最有权利的人,想要的,直接带走便是,无需投机取巧费尽心思。对于幽蝶,他也认为只需这样就可以得到。

    可惜,正因为他是王者,从不必苦心追求什么,只知道拿取,不懂得付出。因此,他并不懂得,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并不是因为那人有多强大有多美好,爱无分贵贱无分种族。他亦不知道,爱可以是一个人的事,也可以是两个人的事,没有谁有爱上谁的义务。他更不知道,除了拥有她,留她在身边,还可以放开她,让她飞翔。他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留那人在身边,以为这样就拥有了她,理所当然的,男子受伤了。

    他把她带回了宫,为她建了慕蝶居,为她种了满园桃花,让她离开了那个烟花之地。那个宫殿的名字,他本想起名恋蝶,可是她却说,他对她,只是爱慕,并非爱恋,所以,这恋字还是改为慕字好些。

    他笨拙地逗她开心,赐她最好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赐她最好的舞女歌姬作乐。之前那些嫔妃拼死追求的赏赐恩宠,她轻而易举地便拥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