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七月流火/刺客之我的侍卫大人

七月流火/刺客之我的侍卫大人_分节阅读_36

    于是端汤的端汤,送药的送药,皇帝任由他们服侍,进过了一些药食之后,倦意再度袭来,又昏昏睡去。

    皇帝病重,不仅是良王承璧,诸皇子们亦各是忧虑不定。只是这其中有多少是为皇帝本人的病情担忧,却未可知。

    “父皇病情一日重过一日,却迟迟不做立储打算,白先生,你说,父皇到底是想干什么?”

    仁王承珏,皇帝的三皇子满面愁容,而他口中的白先生,却是气定神闲。

    “虽说圣心难测,但是圣上也是人,只要是人,便逃不脱喜好爱憎。”白先生说:“圣上的病情虽然看起来沉重,但起因不过是小小风寒,依着太医院报喜不报忧的素行,圣上本人或许并不以为自己的病情有多严重。”

    说到底皇帝也就是病了将近一个月,皇帝的身体向来康健,他并不是个荒淫无度的帝王,平时也很注重养生,这样一个人,想必并不会以为,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他的命。而要不是虎视眈眈地都盯着那把椅子,平常人家也不会老子病了不过一个月,儿子们就都觉得老头子该归天了。

    “依在下想来,圣上大约是想借着生病的时机,考察一下各位皇子,以挑选心中属意的储君。”

    “属意的储君?”承珏不由冷笑。“父皇他还能属意谁?谁不知道他最心爱的儿子,就是我那个七皇弟。父皇不选他,还能选谁?”

    “殿下,且冷静。”

    白先生温文尔雅地笑道:“殿下须知,有时帝王的宠爱,是他人消受不起的。殿下不妨想一想,圣上若真心想立良王为储,早就立了,为何迟迟不动?不早早下旨立储,任皇子们互相猜疑,还毫不掩饰他对良王的宠爱,圣上对七皇子,是真的宠爱吗?”

    承珏心头一跳,“先生,你是说?”

    “君心难测。”白先生说。

    皇后早逝,中宫无子,皇帝也没有立继后。既然都不是中宫嫡子,那么大家就都是一样的,在那个位置面前,人人都有争夺的权利。皇帝很清楚儿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甚至腥风血雨。就拿承璧来说,遭遇刺客不止一次,但皇帝虽是安抚了良王,却并没有在事后大肆追究主使者,似乎只要承璧没事,那就算了。这样的态度,有时甚至令人怀疑,这些皇子们,难道不是皇帝的亲儿子吗?为什么就能如此冷漠,仿佛看好戏一样的坐山观虎斗?

    承珏忽然觉得,或许一直以来,自己的注意力未必过于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上。虽说承璧的母妃生前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但后宫佳丽三千,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承璧之母早已过世多年,就算在世时受宠,去世这么多年,在帝王的心中又能够剩下多少的影子?何以就认准了皇帝最属意的继任者是他?要知道,皇帝的儿子可不少!

    这样一想,顿觉草木皆兵,人人都有可能是潜在的对手,烦恼更盛。

    “在圣上的心中,究竟最属意谁,谁也不知道。”白先生说。“良王固然是个威胁,但是不是最大的威胁,尚未可知。目前圣上虽然不清楚自己的病情,可是,殿下知道,各位王爷知道,良王心中自然也有数。”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承珏,说道:“圣上的病,太医们已经束手无策,说句大不敬的话,若不早做打算,等到龙驭归天之时,储君之位尚且空悬,那时节,恐怕就是一场血雨腥风。”

    “殿下,还需未雨绸缪。”

    ☆、刺客

    莫晓风腰间别着柴刀,走在山林间。

    家中的柴火快要用完了,他想趁着现在天气晴好,去山上多砍点柴禾回去晒干。就近山坡的柴禾已经砍得差不多了,要想砍到更多的柴禾,只有往更深更远的山林里去。

    据说山林里有凶猛的野兽,但是莫晓风并不畏惧。他虽只是个半大少年,但自幼学武,身手极好,力气尤其的大,轻轻松松就能撂倒几个大汉,空手套白狼都不在话下。他遗传了母亲的国色天香,生得万分美貌,要是没有自保能力的话哪怕是个男孩也是不安全的,且这样的事并非没有先例。尽管他除了打柴挑水,平时并不怎么离开村子,堪称深居简出了,就这样也还是遇到过觊觎他绝世容色的歹人,在他上山的僻静路上候着他,意图施暴。结果是妄想占他便宜不成,却差点被暴怒的他给活活打死。

    不过这种事,莫晓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连对七月也没说。一来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也没有吃亏,不想让七月担心,二来,也是怕七月知道了,觉得自己太过惹是生非。毕竟他在痛打那几个歹人的时候,为了彻底以绝后患,便把七月抬出来,告诉他们自己有个王府侍卫统领的哥哥,叫他们有胆量就报复回来,不然就有多远滚多远,再让他看见就见一次打一次。那几个歹人原是想占这个绝色少年的便宜,谁知道美人如此凶狠,还有个惹不起的靠山,屁滚尿流地逃跑了,再也不敢回来找他的麻烦。

    在七月的面前,莫晓风是很想维持自己听话乖巧的好弟弟形象的,不想让哥哥觉得自己是个好打架还会仗势欺人的不良少年。七月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不想让他失望。

    养父告诉他,他和阿彩几个都是他所收养的弃婴,七月是个好心的王府侍卫,一直接济他们,别的并没有更多的关系。但莫晓风模模糊糊的记忆中,却在告诉他,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儿时的事,他早已没有清晰的记忆,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到了莫大叔的家里。但他有时会重复的做同一个梦,在梦里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小团子,路都走不稳,摇摇晃晃地拉着另一个大孩子的袖子,蹒跚学步。忽而梦境转换,小小的他站在那里号啕大哭,而前方那大孩子的身影却始终背对着他,头也不回。恐惧彻底包围了他的身心,他不停地哭着,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声嘶力竭,拼命地哭叫着哥哥,哭喊着别丢下我。不知哭了多久,那个冷漠的背影终于转了过来,将他抱起。失而复得的恐惧令他紧紧地抱住那个人,死活也不肯松手,唯恐一旦松手,哥哥就丢下他,再也不要他了。

    每次从这个梦中醒过来的时候,泪水都沾湿了枕头,那种被抛弃的恐惧仍旧萦绕着他的身心,令他害怕得浑身发抖。因为,在梦中的那个身影抱起他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哥哥的脸,虽然稚嫩,却是如此熟悉。

    那是七月,他的七月哥哥,他的亲哥哥。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哥哥不肯认他。他既然不说,他就装作不知道。只要他不再丢下他,哪怕一辈子不肯相认,他也愿意接受。

    这片树林有了相当的年头,枯枝极多,砍回去不用怎么晒就能直接拿来烧火。莫晓风解下柴刀,开始砍柴,动作利落而又娴熟,很快的就砍了一大堆。他解下系在腰间的草绳,把柴禾捆扎起来,轻轻松松的背在背上,哼着小曲向回家的路上走去。

    走在山坡上,已经能够看到家中的屋顶,莫晓风加快了步伐,想着今天中午要做什么菜,心情大好。忽然,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无声无息地笼罩了他,莫晓风猛地停下了脚步,在他前方,已经出现了一壮一瘦两个人影。

    一个身高八尺,体形魁梧的男人,一个蒙面盖头,瘦得像竹竿似的黑袍人,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两个人,一个眼神冷酷,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噬血的味道,另一个阴气森森,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看便是非善类。

    “你就是莫晓风,七月的弟弟?”

    一听到七月的名字,莫晓风心中一凛,后退一步,握紧了柴刀。

    那高大男人并没有在意他这个警戒的动作,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他,露出了一种奇特的眼神。

    “世间竟有这样的美人!怪不得你那哥哥要把你藏起来,如此姿色实是生平罕见,再过两年,必定倾国倾城,可惜,可惜!”

    “你们是什么人?”

    不理对方颇有轻佻意味的语气,莫晓风质问:“拦住我的去路,想要做什么?”

    “刀无生,不要和他废话!”

    刀无生还没有开口,那瘦竹竿似的黑袍人于此时说话了。他的声音嘶哑,就像是漏气的风箱,十分的难听。

    “我请你,不是为了让你怜香惜玉的!”

    他恶狠狠地盯着莫晓风,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怨毒。“当日七月杀我爱子,我就要从他的亲弟弟身上找补,让他也尝一尝,痛失亲人的锥心之痛!”

    “大师。”刀无生皱了皱眉头。“我答应你的,只是帮你抓住他,你要拿他出气可以,却不可伤他性命。七月对白王的重要性,你是知道的。那人看似柔顺,实则反骨,十分不好控制,唯有视此子如命。你要是杀了此子,无异于逼人反水,万一坏了白王大计,那可就不好说了。”

    他盯着蛊师蒙面黑布罩下的眼睛,幽幽地说道:“白王的脾气,你很清楚。你若让他一时不痛快,他就让你一世不痛快。大师,早晚有你心愿得偿的一天,还是不要在此刻过于着急,揭龙逆鳞。”

    两人言语,莫晓风已经听出了大概。那黑袍人是七月的仇人,为了报复七月,便要拿自己开刀。那刀无生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但他又岂能束手待毙。眼看那刀无生脚下步法一变,施展小擒拿手要来擒他,莫晓风毫不犹豫,身形一闪,避过对方的擒拿,同时挥刀便斩!

    “咦?”

    似是没有料到对方能够避开自己的擒拿术,而且刀势如此凌厉,哪怕只是柴刀,也不容小觑,刀无生小小的有些惊讶,随即大笑,更加趣味盎然。

    “不错,不错,我原以为只是一个草包美人,原来却不是空有其表,不愧是禁中第一高手的弟弟!不过,这样才更有趣!”

    夜幕之下的良王府邸,一片灯火通明。

    全副武装的侍卫在府内来回巡逻,每一条路线反复查看,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漏下。皇帝病重,王府里的守备也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警戒,在这多事之秋,任何一点的疏忽大意,都有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因此哪怕是熟识的王府中人,进出也要严格检查,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不过真正的“万无一失”,这世上从没有这样的事。

    司马严续的院子,和王府戒备森严的大环境相比,似乎显得和谐了许多。

    阿诺端着药盅走进院里,一眼就看见流火坐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掌中的子母剑,而在他的身边靠着栏柱和他说话的,不是别人,就是忙碌了一天公事的司马严续。今夜月色大好,于是司马先生也懒得再呆在书房了,出来透透新鲜空气,看看月色。

    “司马先生。”阿诺躬身行了个礼,司马严续转过头,笑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遇到巡防的侍卫,耽搁了一会。”阿诺说。

    “呛”的一声,流火把子母剑插回鞘内,抬头看了他一眼。阿诺毕恭毕敬地低着头,谦卑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

    “这几天事真多。”流火说。“现如今等闲都不能出去了,好端端的走在府里都要查人,弄的跟坐牢一样。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上当了。”

    “哈哈!”司马严续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这是野惯了,煞煞性子也好,你也不小了,总不能老是跟个活猴似的上蹿下跳闲不住。”

    说到这里他又颇有意味地说:“再说了,反正我们的大侍卫长不是进宫就是呆在府里,他不出去,你出去,你想往哪去晃?”

    流火不接他的话茬,就知道司马严续不安好心,接了这话还不知道会拿他怎么打趣。两人闲话,司马严续见阿诺还站在原地不动,于是摆了摆手,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吧,别让叶先生久等。”

    “是。”

    阿诺低低应了一声,快步向右手的第三个房间走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咳嗽声。紧接着,一个少年焦急的声音响起。“师父,师父,你怎么样了?”

    “不要紧……”男子虚弱的声音回答。“只是,呛了一下,没大碍的。”

    “阿诺也真是,叫他去端个药,到现在都不来!”

    听到这里,阿诺急忙出声,唤道:“叶先生,药取来了。”

    “还不快进来!”

    门“咣”的一下拉开,少年等得不耐烦的面容出现在了眼前。猛一看到眼前这张过于秀气,宛如少女一般的面容,阿诺身体猛然一抖,差点将手中的药盅摔落在地。

    “端好了!”越霜眼疾手快,一把稳住了他的双手,稳住药盅的同时瞪了他一眼。“这药很贵的,要是摔了,你赔得起吗?”

    阿诺几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浑浑噩噩地迈动脚步,随他走进了屋内。

    “师父,吃药了。”

    坐在窗前的病弱青年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放那儿吧。”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室内,映着青年的笑容,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眸也仿佛泛起了月光,温柔动人。阿诺几乎是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就像是走在一个最美好的迷梦之中,他一步步走上前去,走近了叶寻,将药盅放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他低低地说:“药快凉了。”

    “有劳。”叶寻端起药盅,将药一口饮尽。药已经不烫,凉热正好,只是那种苦味,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但叶寻这么多年已经吃惯了药,哪怕司马严续开的这药苦出了新境界,也依然面不改色,眉头都不皱一下。

    看着他喝完药,阿诺站了一会儿,将药盅收拾好,躬身行了一礼,恭谨地退了出去。他走出叶寻的房间,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没人在意他进来,也没人在意他离开,阿诺不过是个平常的小厮,做的只是日常侍候的活计,丝毫也不起眼。

    但是,没过多久,王府侍卫像风一样卷进了司马严续的院中,众人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