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曹缓与我,虽然没有被世界隔离,却始终有着千山万水的距离,并非仙凡之间的天堑,而是终将殊途的沟壑。我们不是一类人,互相之间也没有爱慕亲密之意,又爱着同一个人或者说是仙女,也就很难若无其事地相处。所以她离开的这两年,我所得知的音讯也就随着交集消失了。
不知道她打电话来是何用意,只是我错过了她决定的时间,就再也无法追问。微信里还有她最新的朋友圈,我却不想点开消息来问个究竟,也没有手滑点赞或者心血来潮地评论几句。
也许她此刻正在为一时冲动给我打了电话而后悔,而我却不要为没有接到她的来电而后悔。这二十几年来,我只后悔一件事,不该和苏临认识并且爱上她。
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我在沙发上歇息了快一个钟头,才觉得四肢又健全起来,便起身参观学姐的屋子。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子不大,但是应有尽有,而且格局精巧。就是浴室有点儿小,玻璃门一拉上就有点闷,也许是因为我那轻微的幽闭恐惧症。
前后两个阳台我都很喜欢,特别是后面的小阳台,学姐真是好兴致,种了一堆的植物,可惜我对植物的了解实在匮乏,除了大学里苏临提过的雏菊,其他的我一概不知,所以看着阳台上一片的绿色,只觉得它们都认识我了,我却还喊不出它们名字。墙边有一个绿色的水壶,我提起来灌了些水,开始我的浇水任务,只不过不懂这些植物的喜好,所以也没敢多浇,心里祈祷着可别烂了根。
除了两厅和厨房,还有两个房间,大的里面有一张大床,被子随便揉着,还有一部分掉在地上,旁边是敞开的衣柜,学姐虽然人变美了,但衣品还是和以前一样,都是些奇形怪状花花绿绿的衣服。
小房间大概就是这整个屋子的核心技术区了。桌上摆了两台电脑,其余两面墙都是巨大的书架,没有一点儿空闲的被摆满了书。
突然又想起她来,要是我们以后有了房子,她应该也会喜欢有这么多的书吧。
手机六点钟的闹铃响起来,是昨天怕误了点,特地为了赶火车设的。都这个点了啊,正好我肚子也有些饿了,但是懒得下楼去吃东西,好在包包里还有一包泡面。
我去厨房找到电水壶烧水,又在碗柜找了个碗出来,方便面放进去不大不小正正好。以前我还不吃泡面一类的食物,苏临总爱和曹缓一起去楼下煮着吃,提回来打开,一整个寝室都香了,她还总要问我吃不吃,然后又自己摇摇头,说着“不吃不吃你不吃”。她还说,其实她觉得泡着吃比煮着吃更好吃,因为泡着就不会太软,有一点儿硬的嚼起来才香。
水烧好了有一会儿我才从回忆里抽身,自己也便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滚烫的水落在泡面的表面,碰到油料就会鼓起一个个小包,瞬间又化了,带着融化的油一起进入泡面的缝隙里和慢慢增多的水中。
我开始吃泡面和辣的,却不是和她一起。
等我找到了她,我一定要让她陪我吃鱼。
我一直等到十一点半,学姐也没回来,为了安全我还是去锁上了门。
但是总有一种预感,夜深了却不能人静。
凌晨三点多吧,我醒了之后看了一眼挂钟应该是这个时间。我在梦里下楼梯,一级一级地走了很久也没个尽头,突然间台阶就没了,而我却还是惯性地往下走,踏空之后就惊醒了。
摸到床头灯按开,随着灯光亮起来,我从床上坐起来,觉得有些口渴,拉开卧室的门往外走。客厅的灯竟然亮着,我迷迷糊糊地开始回想我睡前是否关了灯。不过立刻我就清醒了,因为沙发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听到声响瞬间起身,看到我之后点点头:“你好。”
“你是陈洛学姐的,青梅竹马?”因为确定自己锁了门,所以也没惊慌,但我只能猜到是她了。
“她这么介绍我的?”她笑了笑,“我是她的青梅竹马白铦。本来出差的,对方有事改了日子就回来了。”
“这样啊,学姐在学校改论文没回来睡……”
“嗯,你回去睡吧,我再眯一会儿就去她学校。”
“啊?”
“嗯。”她又笑了。
“那我回去睡了,晚安。”
“嗯,晚安。”
我往卧室走去,躺在床上,东张西望有些睡不着,床头柜上还摆着她们两个的合影,越看就越发觉得她们两个般配,她的沉稳温和和学姐的古灵精怪,似乎就是磁铁的两极,截然不同所以互相吸引。
然后自然的又想到了苏临和我,我们两个很不相同但也不算互补,而且都是感情上迟钝的人,说不定此刻也只是我一个人单相思罢了。
要是有下辈子,我也要做一个仙女,去凡间勾搭她的转世,然后我也消失不见,让她找我个十年八年的。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叹气,不会我真的要找个十几年吧,那时候我都该快四十岁了,真的就人老珠黄了。
还是算了吧,要是有来生,我还是不要认识她了,也不要当什么仙女,就做一个凡人好了。做一个积极努力乐观上进的人,会有一颗善良的心,乐于助人,会听父母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后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和一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过一个凡人应该过的,普普通通的快乐的生活。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做一个幸福的人。不一定面朝大海,但总会遇见春暖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码完就睡着了?(???)?
小白说应该还有一两章就结束了~blgblg然后故事回归主线叙述~也就要迎来大结局惹~还是要谢谢谢谢谢谢阅读哦~
☆、小白说5
我三十五岁的时候,回到了哈尔滨居住。
其实寻找了这么多年,很多时候我是真的害怕,以前我觉得人活到四五十岁就可以了,想做的事差不多都有做过,即使没有,五十来岁也没有精力去追求所谓的梦想之类了,真的不是我悲观,人总要服老。但是如今我已经快三十六岁了,我设定的人生已经过去快四分之三,本该是过着安稳生活,在波澜不惊中寻找微小的刺激而心生欢喜的日子,而我却怕了。不是不服输不服老,只是有些事情有些人就是会让你牵肠挂肚,非他不可。即使现在已经是五十来岁,我也没有老能服,福能享。真不是我偏执,你要是我,你也会耿耿于怀的。
而且我知道,她终将出现。
也许她就在某个街头巷尾,等着有一天我偶然地经过,然后她便会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与我擦肩。
重逢,这两个字每天在我的梦里出现,每每想起来又会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身体和思绪都变得轻飘飘的,甚至觉得自己的时光倒流回从前,我们都还青春年少,明眸皓齿,微微一笑,便是一生。
人老了就会犯懒,比如我,在这大好的清晨,却只是坐在这窗前,看着楼下街道人来人往,从起床洗漱完坐在这里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却半分没想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楼上的小姑娘大概也起来了,年轻人连走路也是铿锵有力的,明明记得上次她在楼下买了一个棉拖鞋。
楼上安静了没一会儿,我的门铃便响了。此刻便是不愿起身也要起身了。
旋开门,果然是楼上的小姑娘,高高地梳了一个马尾,整个人更加精神了。
“白姨,今天中午来我家吃饭,我男朋友来烧菜。”她神采奕奕地说着,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
“你们年轻人一起,阿姨去了就扫兴了。”我还算记得自己当年是如何,自然觉得拒绝更为妥帖。
“……”她低头停顿了一会儿,又抬头,眼睛依旧是炯炯有神,“其实他像我求婚了,虽然不正式……我想让阿姨帮我看看合不……”
“你要是喜欢,应当就是合适的人。”我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人们总说爱情悲剧是因为外物,但在我看来,很多时候都是在于个人本身,爱或不爱,珍惜与否,努力或者放弃。
“我喜欢。”她眼神明亮而且坚定。
我点点头,从门后取了件大衣穿好,推着她往门外走:“中午我会去的。现在陪你去买些食材吧。”
她立刻笑了,眼睛眯起来,但还是很明亮。不过她拒绝了让我陪她去买菜:“买菜就不用了,他既然主厨,这些也都会自己准备好的。”
这下我就踟蹰了,门已经关上,好不容易愿意出去走动走动,但是漫无目的的闲逛实在受不住,更何况这里正是零下几度的时候。年轻的时候不愿意干等着,总是走着,想着快一点找到她,如今其实也不算老,但毕竟不一样了,就不再那么愿意四处走动着寻求偶遇了。
我正想着掏钥匙开门回去,小姑娘已经挽着我往楼下走了,她欢快地说:“那白姨陪我去商场逛逛吧,我想给他买件衣服。他快生日了。”
一走出铁门,寒气立刻就逼上来,我赶忙戴上了帽子,小姑娘从巨大的口袋掏出一次性口罩,分了我一个。要是眼睛没有鱼尾纹,额头上还有当年一样的刘海,那我就算是回到从前了。
小姑娘性格开朗果决,选衣服也一样快速,虽然我是不太懂那种审美,不过也不难看,至少在她问我的时候我点头说“还可以”的这句话不算违心。
因为三下五除二就买好了衣服,所以我们很快又进入了冷风中,我再次戴上帽子和口罩,感觉到周遭的皑皑白雪都不一样了。
我抬头看向人群,五颜六色的拥挤的人群中,一个人背对着我的方向,头发拢在一起藏进围脖里,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背上背着巨大的黑包,穿着雪地靴的脚不停地动来动去,大概是鞋子湿了所以觉得冷。我慢慢地走进,她旁边的应该是她的同学,还在和摊主讨价还价,她在一边,也不吱声,只是跺脚。
终于到了跟前,她离我不过一只手臂的距离,我却有些胆怯了。很多东西没法解释,比如为什么她回到了凡间却不来找我?为什么她似乎一点儿也没变老?她这些年过着怎样的生活,又是否还记得我?
近乡情更怯,此刻近她却是怯上怯。我怕我一出手,所有的都消失了,然后我惊醒,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梦。只是这种伤心的梦,我甚至都不想开始,不愿入梦。以前无数次设想我们重逢的景象,我却真实地害怕我们已经是陌生人,连“好久不见”也不必说了。
可是这么些年,所要的不过是这个结局,好与坏都无妨,我想看一看她,和她说说话。
哪怕她不认识我了,但我记得她,我爱她。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小白视觉结束了~谢谢阅读~好困啦错字什么的再订正~晚安好梦
☆、秘密
她转生凡间,是为林邀。
正月十五,林家大宅院又热闹起来,四世同堂,其乐融融。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手里攥着烟火炮竹,跟着比她高出许多的少年跑出庭院。
“就这竹桩好,邀邀快把炮竹给我,我们扔这里面去。”
名叫邀邀小姑娘把手里的炮竹递过去,搓搓手走远了些。少年左手拿着一支燃着的香,慢慢地凑近右手的炮竹,火星子一亮,就迅速地把它们扔进竹桩里,半捂着耳朵跑到邀邀身边。然后是沉闷而又巨大的响声,响声过后,少年便跑过去查看,这竹桩结实,一点儿也没破损。
“结实着呢,一点儿没坏。我们再放个威力大的。”少年兴致勃勃地准备点燃下一个炮竹。
邀邀突然跑上前,拉了拉少年羽绒服下露出来的衬衣的衣摆,小声开口:“哥哥,我们不放了。我脑袋疼。”
“头疼病又犯了?那我们快回屋里去。”少年立刻搂着邀邀往宅院里走。
“哥哥,你认识白碧韵吗?”
“没听过,是个人名吗?哎,婶婶,邀邀脑袋又疼了。”
林邀被妈妈抱过去,头疼,心里更难受,三四岁时也问过父母,不过他们只当是她看的故事书里的,不曾认真想过。如今大了些,也与堂哥关系密切,于是想到要问问,结果还是不知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