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薄荷/毁容攻也会有春天

薄荷/毁容攻也会有春天_分节阅读_17

    ——苏乐正弯着嘴角。

    与傅肖北黑黑的深邃得像海一样的眼眸对视上,苏乐立刻露出喜笑颜开的样子,笑意染到了眼睛里。

    他开始为傅肖北冲水,声音轻而缓地又补了句,“我知道的。”

    这声音被水声挡住,他又斩钉截铁地重复,“我知道。”

    傅肖北闷闷地嗯了一声。

    俯视傅肖北的时候,苏乐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一小半染上淡淡血色的耳廓,便情不自禁地在他额头落下一个极轻极轻的吻——就像是拇指拂过那里的力度,手掌的主人带着虔诚的情态。

    傅肖北的肩膀放松下来。

    苏乐起身去拿了沐浴露,熟悉的薄荷的味道立刻充盈的整个房间,傅肖北从水里站了起来,任由苏乐将泡沫打满他的全身。

    他发现苏乐尤为喜欢摸他身上凸起的疤,这让傅肖北觉得痒,不听意识指挥,身体就先向后躲了一下。一个不明显的动作,苏乐弯下去的背却僵了一瞬间,然后抬头冲他笑笑,然后站到他身后,用沾满沐浴露的滑腻的手掌抚摸他的脊背和腰臀,掠过他的每一寸皮肤。

    苏乐一定是故意的,见他有勃起的迹象,就愈发摸他的性器和臀。

    傅肖北睨他一眼不语。

    苏乐收回手,样子有些讪讪,“那我先出去了,你洗好了就叫我。”

    转身之时傅肖北突然开口叫住他,“苏乐。”他又皱起眉。

    苏乐茫然回头,“怎么了?”

    第34章

    “明天是十二月三号。”

    苏乐愣了一会儿神,而傅肖北只是看着他,完全没有想要解释的打算。

    一时房间里只有很轻的水流动的声音,他从浴缸溢出,蜿蜒地在白色的地砖上流淌着,直至苏乐的脚下,像是一条浅浅的河,折射着暖橙色的光。

    “啊,对了。”苏乐突然了然。

    房间亮极了,苏乐的眼神却黯淡着。

    他仿佛是无法面对这种光亮,闭上眼睛,随后深深地吸了口气,怅然地说,“我竟然忘了。”

    傅肖北说,“明天早点起。”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路中间飞驰而过,穿过街市。苏乐坐在副驾驶沉默不语。

    傅肖北坐在他旁边,同样一言不发。

    苏乐的脑袋里别的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早上的早餐,和他前几天给旺财脖子上系的红色蝴蝶结。早上傅肖北给他做了火候正好的荷包蛋,一碗温好的热牛奶,还有一个三角形的三明治。

    今天傅肖北对他特别好。

    “你之前几年都没去过那里?”居然还是傅肖北率先打破沉默。

    车即将驶向西岸园,坐落于城市最边缘,是一片普普通通的墓地,葬着无数安睡的灵魂,苏乐的母亲也在其中守着一爿安宁。苏乐将头枕在靠背上,脑海里关于那地方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

    “我……”苏乐声音很轻,“我来不了。”

    他仰起脸,透过车窗看从天上飘下来的雪,全都小小的,重重叠叠,又在暗色的玻璃上化成星星点点的水。那些细微的记忆也跟着从苏乐心里的,被牢牢掩藏住的旧箱子里溢出来。

    傅肖北立刻问,“什么意思。”

    这是他第二次问起来苏乐过去的那几年。

    第一次问起来的时候他刚与苏乐重逢,心里蕴藏了数年的怒恨交织着,不理智,不清醒,苏乐没答他,那天他掐住了他的脖子,苏乐也回答不了。

    而后他们竟然也能相安无事地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他也逐渐习惯了苏乐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偶尔还和他像是情侣一样做爱,身体接触在一起,负距离地纠缠。

    苏乐也无比顺从,心里毫无芥蒂地日日面对他的冷漠。

    傅肖北等待着苏乐的回答,胸口一阵烦闷,他打开车窗透气。

    “我……”苏乐张开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前几年没办法来,你也知道……我那时候没在这里。后来终于回来了,我也没去,不想让我妈看见我。”

    “没办法来是什么意思?”傅肖北,毫无意外地看见了苏乐瞬间变得苍白的脸,又进一步问,“艾其不让?”

    苏乐低头沉默着,过了一阵——也许是十分钟,也许只有十秒——傅肖北竟然听见了身旁传来了一声很轻促的笑。

    苏乐突然抬起头,灼灼地看着傅肖北,嘴角弯起,笑容难堪极了。他答非所问,声音放得很慢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

    “他啊,可算是死了,真够不容易。”

    傅肖北通过后视镜,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快意。

    苏乐话刚一出口,傅肖北抚着方向盘的手就一顿,车立刻向右偏了偏,昨夜又下了雪,路上滑得很,惯性极强。好在现在时间尚早,车还不多,傅肖北迅速将车驶得平稳。

    苏乐却看得一阵心惊,立刻闭了嘴。等傅肖北平稳地开过一百米之后,他长出了一口气,转头对傅肖北说,“我回家再跟你说。”

    第35章

    他们到了西岸园的时候,天已经放晴,层层云散去,露出透亮的湛蓝来。傅肖北率先下车,抱着一束百合花向前走,苏乐大包小裹地艰难跟在他身后。

    傅肖北出门一般都会带着拐杖,这次却没带,故意将它放在车里。他身上的一件米色的衬衫,没有一丝一毫的褶皱,外面穿着深灰色的毛呢大衣同样剪裁合体,料子昂贵,暗色皮鞋踩在洁白的雪上,他站直了身体,在很缓慢地认真行走。

    慢得像是在进行什么重要的仪式。

    周围静极了。

    苏乐母亲苏芷的长眠之地向南,阳光倾泻下来地时候,为那座矮矮的黑色的碑披上了一层金黄纱衣,积雪璀璨如无数细小的钻石——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看起来依然年轻,脸上带着很淡的笑容,眉眼温柔了时光。

    她像是仍然活着,站在他们面前,一如当年。

    时间弯弯绕绕,像是一条长河,绝不回头地向前奔涌,从前走过的路被无情地尽数覆灭。苏乐透过这张照片,看了看身边傅肖北的侧脸,却像望见了河的那一端。

    那时苏芷仍然在世,像是一朵白色的杏花。

    念高中的时候,苏乐就总跟她说傅肖北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无父无母。她也将傅肖北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对待,连给他们上学带饭都是带两份,配置完全相同。甚至任由傅肖北住进家里,和苏乐睡在一个房间中。

    他们当年的家小小的,阳光充足,也就只有三十米,苏乐和傅肖北就挤在一张一米五宽的小床上,也不嫌难受。

    苏芷的性格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她身上一直有病在身,平时却极为豁达乐观。

    空闲时候,三个人甚至还会在家里打扑克,苏芷就总是悔牌。而苏乐坚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往往两个人就掐得不可开交,吵得天昏地暗,最后还得由傅肖北做和事佬。

    苏芷强行拎着他们两个宅男出门的时候,遇见熟人的时候也会骄傲地说,“我儿子!”

    傅肖北往往会羞赧地低下头,苏乐在旁边跟苏芷如出一辙的得意洋洋。

    后来她无意间撞见他们在房间里抱着接吻。

    她那时足足沉默了一周,等傅肖北跟苏乐商量好了自己搬出去住、找苏芷道歉的时候,她却摇头拒绝,将这个突兀的转折慢慢接受。随后日子如常过,她像是默认了傅肖北这个“儿媳妇”。

    只是屋里气压低得不得了。

    傅肖北鼓足勇气站在苏芷门口,举手要敲门,却犹犹豫豫得像个大姑娘。

    苏乐躲在他身后,举起傅肖北的手,当机立断地在门上小声“咚”了两下,一个转身就迅速跑走,一点义气不讲,留傅肖北一个孤军与苏芷大魔王辛苦奋战。

    苏芷拉开门,瞪了傅肖北一眼,然后听着房间里苏乐的心虚而快速的跑路声,她当机立断,拿起门口的扫把就追了上去——顿时,苏乐“傅肖北你快来救我啊!你没义气啊!”的喊叫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傅肖北默默想了想,抬头看了眼时间,十分乖巧地去做了晚饭讨丈母娘欢心。

    这边饭做好了,那边故意喊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也停了。

    苏乐跟在苏芷身后,黑着脸看着乖顺地给苏芷夹菜的傅肖北。

    他做出凶狠的表情,用对傅肖北口型说,“你给我等着!”

    苏芷给傅肖北夹了一块红烧肉,忧心忡忡地问,“北北,苏乐不会欺负你吧?”

    傅肖北呛了口水。

    苏乐一脸生无可恋,语重心长,生怕苏芷有什么事情弄错了,“妈,你好偏心,我才是你亲儿子,他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苏芷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想要个小孙女玩的,这下没的想了。”

    傅肖北脸色黯然。

    过了一会,苏芷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你们两个都不许耽误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