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

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42

    他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思?

    她是他们来日反目成仇兵戎相见啊。

    “若是与你为敌,我倒宁愿去寒山寺做和尚。”他的声音很低。

    墨廿雪没听到,拉着他的手在城里转圈,虽然她现在是有点生气的,不过主要目的还是——她吃多了,要消食……

    晚烟初照,大队人马秘密潜入了襄明城,洛朝歌从手底下的探子得知后,神色淡薄地吩咐了一声,待探子远走,他转过身,解下肩上的披风为她拢上,“过江时风大,现在气候转凉,要多注意些,我不希望下次见到的是一个病蔫蔫的公主。”

    墨廿雪眨了眨明眸,“你早点来。”

    “嗯。”

    说不出太多煽情之语,他在她肩上拍了拍,“我走了。”

    人潮纷乱,他一个人孤独远去,背影单薄,随时能被风吹走的模样,她突然酸了眼眶,接下来便是一片模糊不清。

    “公主。”

    身后有人叫她。

    墨廿雪一回头,二十几人跪在她身前,说不高调也还是高调了,墨廿雪无奈地耸肩,“我们走吧。”

    只有作常服打扮的李将军,看到公主身上那件男人的披风,眼眸黯沉一瞬。

    过江南下的时候,正好能看到头顶那冷冰一样亘古不落的明月,寒光撒彻在江面上波澜壮阔的水影里,将绯红如火的江花都染上凄艳的色。

    墨廿雪抚过肩上的披风,雪白的冰丝触手冰凉,和他很不一样,可还是能轻易想起。

    他,在做什么?

    而远在幽都的墨汲得知爱女无恙,本应是龙心大悦,却在收到李将军的飞鸽传书后,便是另一副表情了。

    李公公不解,“皇上因何叹气?”

    墨汲将信纸伸到烛火里,火舌舔吻之间仓促化为灰烬,“她小时候,喜欢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乞丐混在一起,后来看上了温家的小子,不日前又喜欢上了沈家的老二,朕从来不曾过问,不曾反对,可唯独这个洛朝歌……为什么偏偏是他?”

    听墨汲这话,李公公眼皮一跳,有点惊心动魄,“皇上的意思是,公主……”

    “朕怕这次,她来真的。”墨汲说来也有几分挂不住圣颜的惭愧,“你说朕堂堂帝王,怎么竟然会惧怕一个毛头小子呢?”

    李公公抿唇道:“皇上是怕,公主着了那位三殿下的道,被他拐走了女儿吧。”

    被说中心事的墨汲脸色微红,咳嗽了一声后,又猛盯了李公公一眼,紧跟着便不说话了。

    姓洛的小子要是敢来,他必然会好生“招待”,要当他女婿,那待遇自然“不同一般”。

    ……

    南幽的某个不知名的酒肆里,酒保招待着最后一个客人,本来打算招待完这个客人后就顺利打烊的,可是这个客人却喝了不知道多少碗了,也没有醉的意思,更加没想过走。

    酒保就杵在原地,既不敢上前劝她走,也不愿留她一个女子过夜,傻愣愣地呆看着她喝。

    烛红泪的绯红长袖浸了酒水,她的眼神已经有了几分迷蒙,但仍然锐利,仍然冷清。

    幽都第一美人,是实至名归的美。

    屋棚外,洛玉书看了许久,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凤啸靠近,挨着绵密的一道树影,压低声音问道:“王爷,一个女人喝酒,有什么好看的?”

    洛玉书手里握着折扇,眉梢淡淡一挑,道:“你不觉得,这女人很好看么?”

    “属下从来不知道,原来王爷也是个会看脸的人。”

    洛玉书摇了摇头,“这个女子,屡番出手害我三哥,却又明显对我三哥暗生情愫,我想她喝闷酒,一定是因为现在很矛盾……不过我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全天下倒贴洛朝歌的女人不在少,我确实看得腻味了,就是这个女子,她的来历我颇为好奇。还有最神秘的,她和温如初关系匪浅。”

    凤啸不明其意,“那能说明什么?”

    洛玉书一柄修长的折扇敲到他的头顶,“这都不明白么?这位烛姑娘,可是云州的温远峥亲手布在幽都的棋子。以女臣之身,深入紫明府,这双虎狼般的眼睛盯着幽都,姓温的自然可以高枕无忧。温如初,你觉得他和这位烛姑娘往来密切,是巧合么?”

    “您……什么时候发现他们有往来?”

    “秘密。”洛玉书回眸笑得颇有几分魅色。

    烛红泪和温如初暗度陈仓,他怎么知道的?只怪他有这世上最灵敏的鼻子,能轻易嗅出蛛丝马迹。

    “那我们要看到什么时候?”凤啸不解。

    洛玉书有点无奈,耸肩叹道:“三哥的桃花运太盛,做弟弟的我看不过去,想勾引她。”

    “……”

    没等凤啸反应过来,那位冷魅又风流的四殿下已经摇着扇子去勾引了。

    霎时间雨点又倾盆而至,为了避雨,凤啸赶紧逃窜,避到了远处的另一间草房子里。他不禁感叹:要说风流成性,三殿下哪里比得过这位正主?他还是躲远点,以免看破好事惹祸上身。

    第四十六章 最难姑息是此心

    烛火一荡一荡,风吹雨斜,红衣女子的凤眸半阖,试图挽救藏不住的妩媚,可仍旧藏不住。

    洛玉书远观,觉得这个女子很美,当他走近,才发觉,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美。

    以前虽然不服,但现在,他不得不佩服他的三哥,这种美色,他竟然也看不上。

    烛红泪一只玉肘撑着桌案,一手吊着一只玲珑的黄釉雕花酒壶,眼眸深深浅浅地落下,迷离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们是一样的人,冰冷的气质,妖娆的面容。

    “你是谁?”

    洛玉书坐到她对面,微笑,“我叫,玉书。”

    “玉书……”

    流丹的红唇道出这两个字,轻盈而平凡的两个字,也仿佛染上了唇香。三分余韵,他陡然心如擂鼓。

    酒未喝,却已经醉了。

    ……

    墨廿雪一直回到深宫,她肩上披着的雪白披风也没褪下,李将军暗中使眼色,她仿佛浑然不知。

    一直到见了墨汲,墨汲直面问道:“你身上的衣服,是谁的?”

    墨廿雪看了眼这身披风,雪白的底,祥云锦绣的暗纹,摩挲起来沙沙的痒,丝绦如雪,他的身量高出她太多,走的时候甚至拖曳在地上,然而,她还是没有解下。

    想到他,墨廿雪甜蜜地傻笑起来,忘了回答墨汲的问题。

    墨汲心中咯噔一声:不好。都说洛朝歌那小子善用心计,长于惑人,但凡见过他的女子没有不动心的,看自家女儿这模样,铁定是着了道了。

    他板着脸,沉声问道:“是洛朝歌的?”

    见墨廿雪转着眼珠不答话,又哼了声气,“你们怎么认识的?”

    墨廿雪傻兮兮地看着他笑,“爹啊,这次不改了,就是他了。”

    趁着墨汲一愣神儿,她飞快地撩起衣摆,小鹿似的往外跑。墨汲看着自己闺女宛如发疯的行为,心明如镜,彻底明白了,北夜的三殿下……会使妖法……

    一路冲回雪海阁,几只秀挺的白花,顶着纤长的花萼细细垂下,墨廿雪的发间勾住了一片花瓣,明月底下笑颊粲然的公主,与前不久哀愁的公主,如脱胎换骨。

    浅黛最多嘴,“公主,我都打听到啦,你这次遇到洛朝歌了?”

    “不要直呼他的名字。”墨廿雪皱了皱眉。

    浅黛呼吸一滞,却听公主傻笑道:“以后,他就是你们的驸马了!”

    浅黛也傻了,墨廿雪趁着机会跳进了雪海阁。所有人都发现了,公主这次回来,心情出奇的好,半分没提到温公子的大名,解下披风后,便自己提了一桶水,要亲自洗。

    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公主自己动手做粗活,更别提是给一个男人洗衣物的了。

    浅黛不敢搭话,硬生生将沧蓝推了出去,墨廿雪蹲在月明下白花俨然的院落里,麻利地搓洗着披风,沧蓝跟在她身后,小声道:“公主,才认识几天功夫,您便把自己又交出去了?”

    墨廿雪被呛得咳嗽不止,“什么叫‘又’?”

    “公主,难道不是去找沈公子的吗?”

    是啊,她是要找沈阙的啊,可是她找到了啊。

    只不过,他假扮沈阙这件事,三言两语含糊其辞,说得不是很明白,墨廿雪自己也不懂,她想了想,下次见面的时候,还是要问清楚。

    沈阙喜欢装疯卖傻,但洛朝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人,聪明人虽然偶尔任性,但都不太喜欢麻烦的事,尤其要这么迂回婉转地试探,深入浅出地勾引……

    难道,他有什么别的目的?

    一念疑窦起,她突然没心情洗了。将冰丝披风扔入水桶,挽着绣袍回寝宫睡觉。

    天不亮的时候,洛朝歌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有人捧着雪鸽捎书前来:洛玉书失踪了。

    洛朝歌蹙了蹙眉,问传信的人:“怎么会失踪?他身边的凤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