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死生契阔

死生契阔_分节阅读_8

    ……

    萧离笑着看着两兄妹打打闹闹的走过来,远处的湖面碧绿像一面镜子,湖边的柳树,柳枝随风飘扬。

    柳叶,我看见你给林商留的忘情露了,我没喝哦,我骗了林商。我会好好活着,但是我不会忘了你……

    ☆、番外

    “丽质天生难自捐,承欢侍宴酒为年;六宫粉黛三千众,三千宠爱一身专……”台上的人一身宫装,声音婉转又隐隐带一丝哀怨,举手投足自有一番风味,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台下宾客满座,观众深深沉浸在故事里,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戏班的班主操着手靠在墙边,看着这一情景,满脸笑意。生意好谁不高兴,当然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她,班主的视线移到台上,台上的人正举起白玉杯仰头喝下一杯酒,动作利索的让人心疼,好一出贵妃醉酒。这人名叫青瑛,是戏班的台柱。五年前,班主在路上捡到了病的要死的青瑛,动了一点恻隐之心,救了她,并找来大夫为其医治。青瑛好了之后就留在了戏班。本来想将其当做打杂的班主在听到她无意间哼唱的曲调后改变了主意,教她唱戏。青瑛虽然年龄不小但嗓子很好,天分也极高,学戏很快,一段词到了她嘴里,再传到耳里时便是饱含感情,富有意味。后来她就成了戏班的台柱,戏班是巡演的方式,青瑛到一处红一处,后来甚至有人不远千里赶到她表演的地方,只为一睹其风采。当然这样一位女子,也有不少人为其赎身或向其求亲。只是青瑛都一一拒绝,她曾说过只是为了报答班主才留下唱戏,时候一到便会离开。这些富商官员都没被她放在眼里,这让很多人都大为光火,毕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被这样当众拒绝,脸上甚是无光,不过也不好为了一个戏子做什么,所以到现在戏班生意做得还算安稳。

    只是这次却破了例,在这个富饶的小镇,戏班已经停留了一个半月,虽然场场爆满,但总有人听腻,这几日来看戏的人明显减少,所以班主早想着离开,去下个一城镇,趁青瑛还没离开,打响名气,多赚些钱。只是青瑛不同意。不过她同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念头到此,班主的眼光带着一丝怨恨扫向观众席。

    观众席第一排正中间摆着一张太师椅,椅子上坐着一位女子,白皮肤,瓜子脸,柳叶眉,眼睛有些狭长,鼻梁挺直,嘴唇有些薄,长头发挽在脑后,穿一身蓝色外衫,白裙,裙边绣了暗蓝色的花样,正端着茶,好像感应到班主的目光,那女子转过头来,冲着班主遥遥一笑,不待班主反应又转回去,认真看戏。她左手腕上戴了一只白玉镯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她叫方晓,是镇上周记米铺的东家周其的夫人,自从成亲后就过着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只是“商人重利轻离别”,周其经常出门谈生意,陪方晓的时间很少,所以为了打发时间,方晓有了一个爱好——听戏。

    一场戏很快完毕,观众慢慢离场,脑子里仍旧在回味。表演完了的人回后台卸妆,商量着夜宵的去处。只有一人没出声。青瑛退了场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言不发的卸妆,不是她不合群,而是……

    “瑛娘。”

    熟悉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青瑛抬起头,看向来人。

    来人一袭蓝装,正是方晓,她笑着走到青瑛身边,周围不停的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一个不漏的回应,完全没有一点架子。

    “等很久了?”青瑛说着加快手上的动作。

    “没有没有,你别着急。”方晓摇摇头,随手拉过一个板凳坐下。

    “哎哟。”旁边刚站起来拿东西的武生刘三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家都被刘三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方晓一看,赶紧把他扶起来,嘴里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个凳子是你的……”

    “没事儿没事儿。”刘三好脾气的摆摆手,又赶开看热闹的众人,“去去去,也不知道提醒我一声,白跟你们混这么久。”

    众人一听,赶紧七嘴八舌的嚷嚷。

    等这个小插曲过去,青瑛已经卸完了妆,换了一身常服,一套白色的长裙,外边罩了浅绿的薄纱。

    “走吧。”方晓见她收拾好,便拉着她离开。

    在戏园门口,两人遇到了班主,方晓打了个招呼,青瑛交代了两句,两人就径直离开,丝毫不理会班主的欲言又止。

    最后一台戏是在傍晚,演出结束天已经黑了,两人吃了夜宵懒懒的走在河边。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河边的垂柳已经抽枝长叶,一轮圆月当空,河水流动发出轻响。两人借着月光走在路上,感受如水的夜色,享受难得的闲暇。

    班主为了揽钱,几乎每天都排了青瑛的场,没有场的时候要排戏要练习,所以青瑛实际上很忙。而方晓则是闲的没事干,每天就等着青瑛得空时,两人一起聊天解闷。

    方晓是周其老家的人,嫁过来后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朋友,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听戏上。青瑛的戏唱的很好,她成了她的戏迷是自然而然的事,听的次数多了,自然就混了个脸熟。而当她邀请青瑛一起吃饭时,一向反感这些的青瑛竟然答应了。“看在她是个可怜的空虚寂寞的已婚妇人的份上。”当时青瑛是这样给自己解释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两人言语投机,相见恨晚,最后差点当场结成姐妹。是青瑛拒绝了方晓的提议,她当时想了一下这样做的后果后便摇头拒绝。方晓也没说什么,只是两人后来感情越来越好,不似姐妹也胜似姐妹了。一个月期限到,戏班要离开,方晓自然是舍不得,怎么劝,青瑛也表示现在不是离开戏班的时候。无奈之下方晓以周家的名义让班主改变决定,这才让戏班留下。只是这样青瑛更出名了,连带着方晓也出了名。

    逛得差不多后,两人就分开回了自己的家。

    回到周府,周其竟然回来了,连日的奔波让他十分疲累,早早的就睡下休息了。方晓很开心,却也轻手轻脚的躺下,生怕吵醒了他。

    第二天方晓醒来时周其已经起床了,等他巡完商铺回来时已经是傍晚,方晓却不在府里。问了下人才知道方晓去听戏了。虽然周其跟方晓成亲了许久,由于他经常要出门,不能陪方晓,所以对于方晓能有些打发时间的爱好,他反而很支持。

    方晓夜深了才回府,周其还没休息,两人一番温存,自然一夜甜蜜。

    接下来几天周其都在忙着生意上的事,方晓已经习惯,没觉得什么不妥,照常天天去找青瑛,天天都深夜才回府。几天下来,周其觉得有些不对,方晓以往再怎么喜欢听戏,也不应该每天都去,而且每天都夜深才回府。

    找来下人一问,周其才知道原来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来了一个戏班,方晓天天都去听戏,据说还跟台柱子成了好朋友,甚至不惜动用周家的权势阻止戏班离开。

    “嘭”一声,正在回答的下人吓得跪倒在地。

    周其拍了桌子后怒气仍不见消减,“去把夫人找回来。”下人还没站起来又被周其一脚踢在身上,“还不快去!!!”

    下人跌跌撞撞的出门,周其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又一把将桌上的茶具果盘扫落在地。

    “一群废物!!!!”

    周其骨子里十分的传统与强硬。自古戏子就是最轻贱的职业,周其允许方晓听戏,但却不能容忍她跟一个戏子深交。这不仅是配不上方晓的身份,连带着他也受辱,整个周家都跟着受辱。

    方晓还在戏班,莫名其妙的跟着下人回府。来到大厅,周其正品着丫头刚沏的茶,面容平静,地上和桌上已经收拾干净,看着方晓来,他眯了眯眼,“晓晓,你回来了。”

    “嗯,怎么了,听阿福说你找我有事?”方晓看着他。

    “嗯,听说最近你跟一个戏子走的很近?”

    “你说瑛娘啊。”方晓恍然大悟,随即有些不赞同,“什么戏子戏子的,她有名字,叫青瑛。我们很聊得来的,我很喜欢她。”想到青瑛,方晓脸上露出一丝笑。

    “什么青瑛白瑛,你要记得你的身份,”周其皱着眉把茶盏放下,“周府的夫人怎么能跟一个卑微的戏子聊得来,你还动用权势强行留下整个戏班,你这是在丢我周其的脸,让周府在整个岭镇都丧失了颜面。”

    方晓性格本身就有些犟,瑛娘是她这么久认识的最好的朋友,否则也不会强行留下整个戏班。听着周其的话句句带着对瑛娘的鄙夷,方晓的倔脾气也上来了,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周其一把拉住她,“我话还没说完,你干什么去?”

    方晓用力挣脱着周其的手,边恨恨的说:“放手,你管我,我就喜欢跟瑛娘在一起,她是我朋友,不准你这么说她!”

    方晓挣扎的厉害,周其更是火冒三丈,瞪着双眼“放肆!无法无天了简直!一个低贱的戏子也值得你大吵大闹!!”

    “什么低贱,都是人你分什么三六九等!”方晓不甘示弱的回瞪回去,“戏子怎么了,她也是靠本事挣钱没偷没抢,我方晓就是要跟她做朋友!”

    方晓的反抗让周其更是生气,方晓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往常绝对不会为了个戏子这么跟他吵,火气一来,周其控制不住的一扬手。

    “啪!”一个清脆的响声连带着桌椅翻倒瓷器打碎的声音响起,大厅一时没了声音。

    早在两人吵架时就退出去的下人听到这些响声更是不敢上前。

    大厅里,

    周其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呆愣,看着自己的手,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盛怒之下的自己竟对方晓出手,一个挟带着怒气的耳光,方晓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女人,怎么躲闪的及,额头更是在桌角磕了一下,手带落几个茶盏,最后倒在一方碎片中

    地上,散倒着两个凳子,一地的茶盏碎片,方晓侧倒在碎片中,不醒人事。

    “晓…晓……?晓晓?”周其叫了两声,见方晓没有反应,他颤抖的走过去,“晓晓?晓晓?”

    方晓绵软的身子倒在地上,任周其怎么呼喊都没有回应,只是随着周其的推搡,她的额头渗出更多的鲜血。

    刺目的血红渗透了一地,在周其的眼里异常的鲜艳。他摇了摇方晓无力的身子,“晓晓!!晓晓!!!来人,快来人!!!”

    下人听到喊声赶着过来,看着这一幕也是惊呆了,在管家的吼声中才赶紧出门找大夫。只是大夫还未赶来,方晓的身体已经渐渐冰凉。

    大夫到来只是确认了方晓已经走了的事实。方晓平日里待人和善,现在发生这种事,整个周府乃至岭镇都陷入浓浓的悲伤中。只是周其并没有说出实话,当时也没有第三个人在场,所以大家都以为方晓是和周其闹矛盾之后自己不小心滑倒磕到头走的。

    戏班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班主是一阵欣喜,随即宣布马上离开岭镇,青瑛却是直接到周府要求见方晓最后一面,周其自然是不答应,他认为青瑛就是导致方晓去世的罪魁祸首,现在更是痛恨青瑛,让人将青瑛赶出周府,不理会她的百般哀求。青瑛和方晓的交好很多人都知道,其中不乏青瑛的戏迷,只是周其表现出来的伤痛和对戏子的厌恶让他们也不好求情。没两日,戏班离开,青瑛也不见了踪影。

    这日,天色阴暗,飘着蒙蒙细雨,周家陵园,在大家的注视下,一尊棺木缓缓降入地上的坑中,稳稳停放好后,几个人开始填土,很快一座新坟建起,工匠迅速在坟头立起墓碑。又过了一会儿,新坟周围的人开始散去,直到天色渐暗,新坟旁终于没了人。

    夜色渐浓,周家陵园一片寂静,偶尔会有老鸦的叫声响起。守陵人早就睡的深沉。风起,吹动了树丫,也将新坟四周的纸钱吹得四处飞舞。远远的,一个人影出现,渐行渐近,终于在新坟前停下,月亮在云层后面露出小半张脸,吝啬的洒下一点月光,那人的样貌在昏暗的月光下若隐若现,面部看不细致,头发挽在脑后,一身浅绿的衣衫,她跪在墓碑前面,一手颤抖着抚上墓碑,“爱妻周氏方晓之墓”,纤细的手指顺着碑文一笔一划的书写,一遍又一遍,若是有人在的话一定会惊讶,这个一遍又一遍浮着墓碑的人是青瑛。只是现在的她和妖娆的戏班台柱一点都不沾边,枯黄的脸上全是泪水,身材消瘦,嘴里一遍一遍的念着“爱妻周方氏晓之墓”,整个身体在风中瑟瑟发抖。

    人们都以为她跟戏班一起离开了,实际上是她决定离开戏班,留在岭镇。班主不答应也没办法,青瑛本就是自由人,只是没想到班主利欲熏心,竟找人趁夜深人静将她绑了,等她醒过来时已经离开了岭镇。好不容易趁看守疏忽逃出来,却是得知方晓已经下葬。周家陵园有人看守她白日根本进不来,只有等到晚上夜深人静她才趁着守陵人睡着偷溜进来。

    只是,却永远见不着方晓了。那个不在乎自己身份的方晓,尤记初见,那个在明媚中对着自己笑的女子,眉眼弯弯。好像那时开始就有什么沦陷了……

    颤抖的身子轻轻靠上墓碑,恍惚中,青瑛好像回到了戏台上,台下一群人在拍手叫好,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怎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耳边响起熟悉的唱腔,青瑛转头,见是平日的搭档,正作霸王扮相看着他,一切都和平常一模一样,一出霸王别姬,台上的自己和搭档,台下的观众,观众第一排正中间坐着方晓,正笑盈盈的看着她,耳边锣鼓声震天,一切是那么真实,原来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么。

    “虞兮啊……”

    青瑛下意识接了上去,“吓,大王为何发此长叹?”

    ……

    “大王他把妾身恋,难舍难分泪涟涟。走向前抽出了青锋剑,顷刻一命染黄泉……”婉转悲怆的调子,青瑛拿出一把做道具的剑,往脖子上一递,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美人呐!……”霸王悲伤的喊声在耳边响起。

    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渐渐的锣鼓声没有了,喝彩声没有了,搭档的声音也没有了,青瑛的眼前一片模糊,风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第二天,青瑛被发现的时候,是靠在方晓的墓碑边,颈上的血已经干涸,枯黄憔悴的脸上带着笑,气息全无。

    既是外地人又是卑贱的戏子,还自杀死在周家陵园,周其十分生气,命人用一张草席将她裹了抛尸乱葬岗。

    沧海桑田,多年后,岭镇依旧是岭镇,只是原来的乱葬岗竟长出了一片槐树林遮天蔽日,成了阴气十足的地方,无人接近……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来慢慢填坑,这个结局是以前已经想好了的,所以就没改。写的不好,结局快把自己写哭了,就是这么作/(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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