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陌冲谢锦程龇了龇牙,一点也不情愿地把菠菜吃了下去,还故意装作很难吃地摆出狰狞的表情,吐吐舌头:“我担心你输给我,没面子。我这人很好心的,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情我绝对不做。”
“你是怕输给我么?”谢锦程又往时陌碗里夹了数根菠菜。
时陌夹回去:“时大律师百战百胜,我是怕你输给我。”
谢锦程看着自己碗里的菠菜,笑得跟狐狸有得一比:“连菠菜都怕吃,还说不怕我。”
“你夹的菜有毒,”时陌心里挣扎了一下,面子终究还是占了上风,他夹了一把菠菜,猛地塞进嘴里,“我喜欢吃我自己夹的。”
“那就这么定了,”谢锦程把酒杯强塞进时陌手里,抓住它手腕,迫使他跟自己碰杯,叮地一声脆响,约定敲定,“祝你败给我。”
“……哈?”
时陌一脸懵逼。
谢锦程雷厉风行,说比赛就比赛,压根不给时陌反对的机会。吃完饭,碗一丢,就把反抗的时陌抱上床,一边伺候他舒服得嗷嗷叫,一边诱惑他,失败的人要帮成功的人做一件事,时陌被吻得说不上话,只剩下喘息的份,支支吾吾地就应了。
然后第二天……
“谢锦程,我决定了,”时陌一脸兴奋,神清气爽地踹开厨房门,对着正在装豆浆的谢锦程道,“如果你败诉了,我要上你!”
谢锦程手一抖,碗里的豆浆差点洒出来。
他想,他是不是得专挑时陌必败的案件下手才行。
时陌心情像坐了宇宙飞船一样,一股脑地往天上蹿,高兴得都要手舞足蹈了。
谢锦程那么喜欢做那种不要脸的事,肯定是比他还舒服,他也要体验一下,反正都是男人,谁上谁下都无所谓的,他被压了那么久,让他上一定也不要紧。
他兴高采烈地把自己关进书房,锁上门,禁止谢锦程进入,把他刚接手、还没立案受理的案件都一一整理出来,一看就会败诉的案件放到一堆,无法确定结果的放在一起,每类都整理得一丝不苟,把败诉的都放入铁皮柜里,想了想,他机智地把一张便签纸贴到无法确定结果的那堆材料上,写上“必败案”。哼哼,要是谢锦程从这些案件下手,那谢锦程就等着吃瘪吧。
时陌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做完手头工作后,他就接到法院电话,要去法院领判决书。他收拾一下,走出书房,非常谨慎地锁上门,推了推,确定开不了后,故意把钥匙别在皮带上,两手扒在横栏上,冲楼下还在悠闲地看报纸、喝豆浆的谢锦程大喊:“我要出门了,不准偷看我的卷宗材料,我已经设置了防盗警报,要是你偷看,哼哼哼。”哼哼那么久,也没哼出什么玩意来,其实他压根就没设置什么,这家是谢锦程的,备用钥匙谢锦程肯定有,他哼再多也不过是逞一时能而已。
谢锦程淡淡地没有表情,头也不太抬,继续喝豆浆,看报纸,好似娱乐板块那个年轻的天王巨星都比时陌好看。等到时陌出门了,他才牵动了一下眉头,用备用钥匙开了时陌的书房门,从柜子里找到时陌的材料,那张滑稽的便签纸就这么没有意外地闯入眼中。
必败案?谢锦程好笑地拿出这堆材料,随便抽了几个案件看了一下,必败才有鬼了,这些案件要么争议大,要么案情复杂,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定义成败的。
真是幼稚得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谢锦程舍弃这堆材料,转看向另一堆整理好的材料,随意拿起一份来看,顿时双眼一亮,闪烁着狐狸般狡黠的光。
时陌去法院领了李家系列担保案的判决书,因为系列案件太多,审理周期较长,所以一直到现在才下判。案件无一不胜诉,李家将面临巨额赔款。
自从第一个担保案胜诉后,时陌就没听过李家的消息了,到是有一次联系吴林时,听他提起李家已经倾家荡产,公司破产了,他找不到工作,处于完全失业状态,他的在建工程全部停工,又因为他的恶劣态度,导致很多亲朋好友跟他绝交,没人肯接济他,他现在一无所有。
虽然李家落到这副田地也挺可怜,但时陌同情不起来,没有还款能力就不要欠那么多钱,谁也不知道过了今天,市场价格会不会发生变化。如果李家态度好点,估计还有人借钱给他,可惜他自作自受。
这批系列案共四个,每个标的额都超过五千万,等他申请执行后,就能获得税后律师费将近两百万,加上其他案件的律师费,他就有三百万的存款了。
一百万给律所,剩下两百万用来还谢锦程,算上他陆陆续续还的钱,真金白银还欠谢锦程六百五十万。看起来还很遥远,实际上等东信的两个一审案执行完毕,就有近两千万的税后律师费,还欠款绰绰有余,剩下的钱可以投资做房地产,以前他们家就是做房地产的,经验都在,不用担心不会做。
一旦还清欠款,他和谢锦程就不是债权债务关系,而是恢复了平等关系,可是这也意味着,他有足够的金钱去买房住,可以离开那栋生活了一年的“家”,告别天天煮饭做菜的日子,没有继续留在谢锦程身边,死皮赖脸地留在那个家的理由了……
天一下子阴沉了下来,灰蒙蒙的,好像被老天爷罩下了灰幕,心情都变得压抑起来。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离开法院,坐上小电驴,慢慢开回家。这条路突然变得短起来,平时总是堵得水泄不通,被岔道的汽车按着喇叭赶着跑,今天却畅通无阻,快得像跟时间赛跑一样。
看到家门时,他脑袋还有点懵,半小时的车程,二十分钟就到了,为什么今天那么快回来,他还没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谢锦程就在家里,一定还坐在大厅看书,这是他的习惯,早上脑子最清楚的时候,会看上一本书,惬意地品尝早茶或香浓的咖啡,享受难得的日光浴。
回家后,他要如何面对谢锦程,是否要告诉谢锦程还款日在每分每秒地倒退,是否要告诉谢锦程分别好像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
他愣愣地站在门外,迷茫地东张西望,最后还是丧失了面对的勇气,转身走向小区的花园。
突然,他冒出一个很疯狂又很幼稚的想法,不然,就先别还钱了,他依然能住在这里,依然能照顾谢锦程,还能跟谢锦程讨论案情,学习到更多的知识,一举多得。
啊呸,他忍不住鄙视自己,自尊呢,面子呢,什么时候开始沾染上了谢锦程的坏习惯,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哦不对,他不是不还钱,是把钱用了,暂时还不了。对对对,老爸还没房子住呢,要给老爸买套房,让老爸下半生过得舒服点,哦对,他也也要买辆车,解决交通问题,这都是一大笔钱,哗啦啦就花光了。
他欣喜地打开手机里的计算器,指尖飞快地盘算起来,买房支出多少,买车支出多少,买这买那,把能买的都买了。他忽然想起吴林上次跟他提起,他们有套即将竣工的房产,准备售卖,是江景房,环境清幽,附近还有江滨公园,空气清新,有不少健身器材,很适合中老年人养生居住。如果他想要,价格可以优惠一点。
时陌喜上眉梢,算好了自己的开支后,立刻打电话联系了吴林。
“吴总,您好……对,我想请问您,上次您说的江景房还有么?我想购买一套,最好的户型还有没有?”时陌“嗯嗯嗯”地不住点头,眼里大放异彩,“真的?那我现在马上过去看房,好,地址是……我记下了,现在就去。”他欣喜地挂断电话,江景房售价贵,一套220平方米的,要价近三百万,吴总给他打个折扣,起码也要两百多万,那暂时就没钱还,他也不得不继续留在这个家里了。东信那个案件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执行,律师费也没那么快到账,起码能拖上一阵子。
他才不是故意不还,是某些重要原因导致他不能还,与他主观意愿无关!
第60章 60
时陌心情愉快地放好手机,一转身,就见谢锦程穿着家常服,站在他面前,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咦?你怎么出来了?”时陌好奇地挠挠头,“出来晒太阳啊?那你慢慢晒,我先走了。”
“去哪里?”谢锦程抓住时陌的手腕,眼里好像沉淀着阴霾,晦涩不明。
时陌还在为自己还不了钱而高兴呢,压根没注意谢锦程变了的脸色:“我去看房,准备买房!”
霎时,晴天霹雳当头而下,谢锦程全身血液像被无情的针筒狠狠抽离,身体变得冰冷起来。时陌要买房,要离开了这个家……是的,时陌已不再是穷光蛋,他有足够的财力买房还款,有能力展翅翱翔,离开他的怀抱。
不知不觉,握着时陌的手松了,一阵风悄无声息地从身边遛走,时陌头也不回地跑了,谢锦程背对着时陌,定定地、定定地望着地面,他怎么不知道,这条路有这么宽么?
他疲惫地推开家门,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时陌书房,看着那一堆必败的案件材料,萌生出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时陌看了房子的设计蓝图,在吴林建议下,内部定购了一套风景最好,楼层适中,户型最优的房,吴林给他熟人价,房产竣工后,仅需一次性付清一百五十万便可。省下的钱,时陌打算存着,也不投资,也不还谢锦程。
半个月后,时陌得到了李家系列案的律师费两百多万,其中一百万优先给了律所,剩下的存着等买房给父亲。他还没跟父亲说到买房的事,想等着以后给父亲一个惊喜。
东信公司的一审案还没执行,被告两公司以及600位案外人就不服一审判决的数额,同时上诉。时陌得到上诉状后,去找了李嘉茹,李嘉茹与总公司对接后,决定二审继续委托时陌代理。
由于这两个案件的一审,时陌都是风险代理,双方约定执行完毕后才给时陌全部律师费,但现在有二审卡在前面,执行完毕最起码要等到二审结案,那诉讼周期太长,时陌分毫不得太亏。总公司决定,先把一审律师费结了,二审继续签风险代理,但先给他三分之一的律师费,剩下三分之二等执行完毕后再支付。
这么一来,短短半个月内,时陌账上就多了总计两千五百万的钱款,完全足够他偿还谢锦程的欠款了,等到东信公司两个二审案一审结,又是一千多万进账,下半辈子压根就不用愁。
时陌没把得到这笔律师费的消息告诉谢锦程,反倒是有一天,谢锦程问起了。
“东信公司的一审案,律师费给了么?”谢锦程正在摆弄摆放在客厅的富贵竹,大抵是见光少了,富贵竹的叶片有些枯黄,蔫蔫的好不难看。他想了想,拿了一把剪子和垃圾桶,细心地将枯叶剪掉,丢入垃圾桶里。
时陌走过去,想接手他的工作:“我来吧。”自从他住进来后,照顾植物的重任就落到了他身上,然而谢锦程错开了他的手,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不用”,低头继续剪枝。
时陌收回手,挠了挠头,谢锦程这是怎么了?很不对劲的样子:“呃,真不用我帮忙?”
“不用。”谢锦程将剪好的枯叶处理完毕,双手环抱起花盆,将富贵竹放到了阳光丰盛的地方,洗了个手走回来,继续照顾下一株植物。分别不知什么时候会到来,在此之前,他有义务学会照顾植物。
诡异的气氛在厅内流荡开来,时陌见谢锦程半天不说话,只能先一步开口:“律师费等执行完毕后再给,现在两个案件被告都上诉了。”他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他安慰自己,这是在维护谢锦程的自尊心,不然谢锦程知道自己赚了那么多钱,一定会很伤心,他自欺欺人地骗自己,那笔钱他要留着以后买房买车,不能那么快用来还款。
谢锦程握紧了剪子,冲击在胸前的洪水,顿时如同开了闸般奔腾而出,他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嗯。”
时陌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想想真是讽刺,曾经摧毁他人生的金钱,就像红线一样,让他与谢锦程紧密相连,然而现在这条幸运的红线,却成为了两人之间不可提及的存在。
这种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空气散发着孤寂的气息,本来就空荡的别墅变得更凄清起来,时陌感觉胸口一阵闷,总想说些什么话来,比如问他今晚吃什么,今晚要不要一起去看个电影散散心,但到这时候舌头却笨拙得厉害,竟然瞎蹦出一句:“我明早要开庭,早餐会早点做。”说完,他就想咬断舌头,真是哪壶水烫提哪壶,明知现在“工作”、“律师费”、“金钱”都是忌口词汇,还提什么提。
谢锦程倒是一派自然,好似知道时陌没有得到律师费,就心安理得许多。他收起了剪子,洗干净手,微笑着将时陌拥入怀里:“正巧,我也是。”
时陌习惯性地别扭挣扎一下:“那我明天送你去法院?”
谢锦程逮住他的耳朵,轻轻咬出一片红痕:“当然。”
“那你在哪个法院?”
“巧,跟你一样。”
“噢……”时陌也没在意,两人撞上同个法院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然而第二天一早,谢锦程跟着他走进同个法院,迈入同个楼层,同时进入相同的审判庭时,时陌整个人都不好了。
“巧,时律师,又碰面了。”谢锦程笑容里充满了故意,这逼装得也是没谁了。
“你你你……”
谢锦程握住时陌指着他鼻头的手,假装握手地捏了捏他掌心,拇指暧昧地沿着他的掌纹游走:“时律师,庭下是朋友,庭审上就是敌人了,希望你能拿出百分百的实力,跟我来一场精彩的庭审对决。”
谢锦程目光斜瞟到到场的当事人身上,时陌顿时把话硬生生吞了进去——要是他的当事人知道他们俩关系亲密,谁还敢委托他,就怕他跟谢锦程串通,让当事人败诉了。
时陌凶巴巴地瞪了谢锦程一眼,跟当事人一起走向被告席位。
这个案件是建设工程合同纠纷,标的额仅45万左右,谢锦程代理的是原告飞扬置地有限责任公司,时陌代理被告铝常电梯安装公司。案情很简单,原告要在其商场内部安装两部上下的扶手电梯,与被告签订合同,约定由被告负责安装电梯,原告先支付一半的款项,等电梯安装好,经质检部门验收合格后,原告再另付余款。合同内容真实有效,并未违反法律法规的规定,但问题出在电梯上。
质检部门验收时,发现楼层间的高度与安装的电梯不匹配,楼层间高度太高,电梯倾斜角太大,安全系数太低,验收不合格。
双方就此产生了分歧,原告认为被告安装的电梯不合格,理应负全责,退还已支付的一半款项,并赔偿他们拆除电梯等经济损失。被告却认为,电梯是由原告购置,被告只负责安装,楼层间高度过高,电梯的总长度不足,导致倾斜角不得不加大,进一步导致验收不合格,原告应对此负有全责,至于已支付的一半款项,是被告的人工费用,被告无理由退还。
时陌接到这个案件时,也特别头疼,乍一看双方都很有道理,站在原告的角度,我付钱给你,你去做工,你做不成工,我要求你退钱是理所当然。但站在被告的角度,就是你的问题导致我做工不合格,辛苦白费,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