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偏执的沈先生

偏执的沈先生_分节阅读_57

    “那我就先从刘荚这边下手了,我听说她很畏惧自己的妈妈,说不定能找到一些家庭暴力的线索,然后申请教育机构的有关部门,把她保护起来。”

    “可以试试看,莫言那边,我也会帮你留意线索,请不要担心。”沈薄说得客套又彬彬有礼,余念听得心里煨贴,很是感激。

    她微微一笑,“现在是北京时间九点五十,我请沈先生吃一顿夜宵吧?我知道黄山区的市中心有一家家常菜馆很有名,现在还营业,带你去吃一点家乡风味。”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沈薄也朝她一笑,扬唇时,他的眼尾微微上挑,像是一轮浸过水的月牙儿,渍了满满的雾气。那双眼,鲜活又灵动,令她印象深刻。

    余念露怯了,侧头望向窗外,不敢与他逼视。

    这也是余念觉得沈薄可恶的地方,他总是这样含情脉脉,让人误解,无法放下警惕心,却不由自主得越陷越深。

    她无力,又恨自己几乎沉沦在他温柔的举止言论里的样子。

    到了菜馆,余念点了粥,和几样家常小菜。因为粥是流食,夜里好消化,不容易挤压食物,导致肠胃不适,比管饱的米饭实在。

    不仅如此,她还点了青椒炒土豆、香菇炒青菜,以及腌笋条之类的浙沪一带家常小菜。

    余念用筷子挑开黄澄澄的土豆块上头的青椒籽,将已经煸炒到酥烂的土豆块夹到嘴里,唇齿一碰,一触即化。

    她满足地勾起嘴角,说:“我小时候,我爸就喜欢炒土豆给我搭配粥吃。”

    “哦?是吗?”沈薄笑意依旧寡淡,并没有不爱听的样子,也没有兴致盎然的神情。

    或许是知道余念的父亲早逝,所以配合地摆出这样不咸不淡的表情;又或许是这些怀旧的言论无法戳中他的心绪,让他翻涌起对往事的思念,所以刻意折中表达了自己的情绪,疏离而又漠然。

    “再后来,我就出国了,和大伯一起住。在意大利的一个海边小城市,再没有吃过这些中式的早餐了,都是吃面包加牛奶,偶尔喝一点咖啡。我小时候对咖啡过敏,一喝就会心跳加速,手脚出汗,再后来强忍着不适,没多久也就习惯了,没出现过过敏反应。”余念看着描绘牡丹白菊的白瓷碟子,不由想起了很多关于从前的事情。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她就变得缄默冷淡,不爱与人沟通,对大伯也仅仅只有长辈的客套,更别说是融入别人的家庭里了。

    从始至终,那些人与她来说都只是陌生人。她心存感激,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没了双亲的她更加懂得“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去赢得想要的一切”这个道理。

    所以,十八岁开始,余念就搬出了大伯家,自己半工半读供大学,早上上课,下午帮别人做翻译的工作,打小时工,就为了不再寄宿别人家。

    不想要任何人觉得她可怜,觉得她没有父亲,理应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余念深吸一口气,回过了神,说:“我小的时候不太爱说话,父亲出事以后,我患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拒绝和任何人沟通。然后,突然有一天,我明白了。如果我对父亲的死感到怀疑的话,我必须要自己强大起来,才能挖掘出更深的东西,小孩子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

    “听起来,你的童年很沉重。”

    “沈先生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余念避开之前那些近似倾诉的言论,转而问他问题。好似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变得愈发关注沈薄,也愈发想要了解他了。

    “我吗?我想一想……”沈薄放下筷子,思索了一会儿,不疾不徐地说,“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对我寄予厚望,凡事都要我争第一,仿佛这是我理当如此,而不是一个鼓励性质的动作。在我三四岁的时候,我妈好像是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最后也没真正活过来,维持了半年还是一年的生命,接着死了。”

    余念缄默不语,她不该问沈薄这些问题的。别看他现在说的风轻云淡,实际上心里还是介意的吧?

    她知道失去至亲有多痛,沈薄又怎么不知道呢?

    沈薄瞥了她一眼,淡淡笑着:“我并不介意这些,人的生死全凭天意,是早就注定好了的,怪不了任何人。”

    “也是。”她有些词穷,眼见气氛要凝固了,又问,“那你和苏牧,苏先生是一起长大的?感情应该很好?”

    “他在六岁时,以领养的身份被我父亲带回家里。我并不厌恶他,但也绝对称不上是喜欢。”

    “也是,苏先生那种身份,的确没有人会真正心无芥蒂地接受他。”她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沈薄的父亲在没离婚的阶段就搞了婚外情,还生下一个私生子,虽是小道消息,但现在一验证,应该都是事实。

    包厢内的气氛又一次冷了下来。

    沈薄不说话,余念也只能埋头喝粥,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一个是觉得喝粥发出咕噜声太过于丢人,另一个是怕引起沈薄的注意,怕他将视线落到她的身上,虽然,他显然已经这样做了。

    余念如坐针毡,她仿佛感受到沈薄那近乎贪婪的炙热目光由她的发顶,游离至她的脖颈与胸口。那一处的衣领应该很工整吧?她可不想因为动作不当而春光乍泄,被沈薄误以为是在勾引他。

    余念这样前言不搭后语地想着,却又不敢抬头,验证一下沈薄的目光所及之处。

    万一他没在看她,只是她的错觉呢?万一是她在自作多情,反倒被沈薄嘲讽呢?

    哪来这么多万一……

    她怎么又开始有这种小女儿心绪了。

    “沈先生……”她没话找话,轻轻唤他一声。

    沈薄尾音上扬,饶有兴致地从鼻腔哼出低低的一声——“嗯?”

    “你,你吃饱了吗?”

    “吃了一点,差不多了。”他淡淡地说。

    “那我们回去?”

    “现在吗?”沈薄压低了声音,突然又道,“但还有一些至关重要的事情没做。”

    “至关重要的事情?”余念霍然抬起头,与他对视,却一下子被那眸光烫伤,浑身像是被灼灼烈焰所焚烧,疼痛难耐、坐立不安。

    “我说了,你很累,所以需要放松,之前不是被你逃过一次了吗?”他的话越来越暧昧,这次即便是余念巧言擅辩,也无法给他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来解释这样不正常的上下属关系。

    换句话说,他明显是想撩她,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想和她纠缠不清。

    余念轻咬下唇,看着似笑非笑的沈薄,不由后退一步,“放松?”

    她不敢去细想这两个字背后的深意,究竟对沈薄来说,什么是放松呢?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你在想什么?”他似一只正在等待猎物求饶的猛兽,摇着长鞭一般有力的尾巴拍打蚊虫,脸上的表情靥足而和煦,足以迷惑弱小的猎物。

    余念几乎要瑟瑟发抖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低声回:“没在想什么……”

    她在这种时候就是个小哑巴的性子,话也不会多说一句,笨拙又胆怯。

    “你看起来很害怕?为什么要害怕?放松什么的,对于你来说,不也是很好的事情吗?”

    “问题是,沈先生打算怎么让我放松?”明明是问句,被她说得,就像是打暗语一样,好像已经同意了沈薄言下之意的邀请。

    “你喜欢精油按摩,还是spa?”

    “什么?”

    “嗯?字面意思,回答我。”

    余念抿唇,一双眼微微瞪大,望着沈薄。

    她没敢表露出任何失落的反应,生怕被这个男人察觉到一星半点的怪异。

    原来他说的放松,不是她想的那样,是真的字面意思上的放松。

    余念扯起嘴角,僵硬地笑了一下。

    她真的没有失望,一点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不一定啊……只能说不是日更

    ☆、第四十集

    第四十集

    余念急匆匆说了句“那就spa吧”,随之逃也似地起身去了厕所。

    她扶着冰冷的流理台,这才敢暴露出自己的真性情——她的心脏不住跃动,撞击到胸腔的腔壁上,跃跃欲试,又迅速反弹回来,在狭窄的空间里为非作歹。

    余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经由之前沈薄的“表白”以后,她就变成这副陌生的模样。

    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余念。

    她的脸颊像是笼罩了一层朦胧的热气,被密封在保鲜膜之中,氤氲着温热的水汽,紧贴肌肤。那股热度驱之不去,只能手忙脚乱地往脸上泼水,企图降温。

    “呼……”

    终于,余念冷静了下来。

    她察觉了自己的不对劲,开始细细捊清前因后果,脑海里不住翻腾有关往日旧时光的记忆碎片……

    最开始,她是怎样认识沈薄的?

    起初,沈薄是个很神秘也很矛盾的男人。

    他看似优雅大气,爱听古典音乐,从小受艺术熏陶、陶冶情操,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自然的贵气,但实际上他又很小肚鸡肠,会对她处处作梗,是个阴狠狡诈之辈,让余念恨得牙痒痒。

    就在她决心逃离他的时候,这个男人又摆出了另外一幅姿态。他小心翼翼接近她,带着十二分的怜惜与温存,甚至是与她维持若即若离的暧昧关系,比朋友更近,比恋人又远……让她摸不着头脑,又怕是他的另外一张假面,生怕陷入他的天罗地网,所以余念选择落荒而逃,她害怕受伤。

    但从这里开始分析的话,也可以说是——她并不抵触沈薄,甚至害怕自己沉迷于他的甜言蜜语中,受他蛊惑。所以,沈薄的个人魅力还是极强的,她因为知道自己无法抵抗他的攻势,所以极端地想要逃跑。

    想明白了这一点,余念却觉得更加无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