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禁区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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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我感到周围的人离开了,这里又恢复成一片宁静的模样。

    “不知道你怎么跑到禁区来了,人类在禁区是很危险的。”他的声音冷冷的,我却感到他隐藏在冰冷之下,透露着淡淡的温柔。

    禁区?我的脑袋发疼,无数陌生的回忆在我的脑中浮现:

    【斯伯里市,你可以从那里穿过封锁线,一直往北走,就是禁区。夜族都生活在那……你可以在那找到你的家族……】女孩悄悄在我的耳边说,发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恐惧。我们躲藏在阴暗的下水道里,处处都是死亡的威胁。

    【……他们来了!您必须得跟我走!如果他们发现您的身份……】清晨里,冷冽的阳光叫人发寒……

    【为什么?为什么血液的等级可以决定一切?这根本就不公平……】仇恨的声音像是一把刀,深深刺入我的心脏……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拥有另一个人的记忆?我结合现下情境,想了好一会,才想明白。我推测着,我大概是死了。然后借尸还魂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所以才会拥有他的记忆……所以,这不是我的世界,我也不是那个为了中考忙忙碌碌的学生了……那么,这个和我一样,叫做冯如的人又去了哪里?他也死了吗?

    我渐渐理清思路:这里是禁区,是夜族生活的地方。从记忆里,夜族似乎是以人类的血液为生,也许这个冯如也是夜族的一员,所以为了逃避某些危险,他才会回到禁区。——我后来才发觉,这个‘夜族’是可以和我的世界里,传说中的吸血鬼划等号的。

    “这里离斯伯里市很近,我送你回那吧。”

    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能去斯伯里!我有一种直觉,似乎人类城市里存在什么危险,正在等我上钩……以前我是个无神论者,但现在经历这离奇的一切,我再也不敢确定,只更加坚信自己的直觉。于是便求眼前的人,让我留下,或者跟在他的身边,至少我感觉,在这个人身边我很安全。

    但是他却摇摇头:“既然你不愿回人类那边……禁区有一个地方,对你来说,也许是唯一安全的地方,我会送你去那里。如果以后你改变了想法,可以到南方堡垒来寻我,我会把你送出禁区。”

    两天之后,那人就将我送去了禁区里唯一一所学校:布莱克学园。大概是为了锻炼夜族幼崽,布莱克学园是唯一一个强制所有夜族吸食人造血的地方,在这里,反而吸食人血是违规的事情。那个人帮我办好了入学手续,让我在这里安心学习。在临走前,他留下一个很像是手机的通讯器,告诉我可以用这个通讯器联络他。如果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打给他。我看着屏幕里的‘莱卡’二字,感动地朝他郑重道谢。

    就这样,通过莱卡的帮助,我暂时地留在了禁区之内。

    ☆、小少爷

    布莱克学园坐落在一片无名森林中,离夜族的圣城,自由之都很近,但又有些距离。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夜族的家族领地,是第四代亲王亲手建立起来的,因此在夜族的心目中也有重要地位。每年九月,各大家族都会将家中十五岁至二十岁的幼崽送去其中学习。由于每年新生儿的出生率很低,所以每一届学生的人数,都不会超过五十人。

    和路过的阿德林顿城不同,这座学校十分宏伟,大致分为三个区域,商业区,教学区和住宿区,商业区离教学区很近,但住宿区很远,步行的话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左右。所以我只好买了一辆古董自行车做代步工具——这里的夜族学生速度足够快,根本不需要自行车这种东西。我也是在商业区的古董店里发现了它,在商业区打了一个月的工,才买下了它。莱卡帮助我付了高昂的学费,但我实在不好意思接受他更多的馈赠,我宁愿笨拙地自食其力。

    幸运的是,我的人类身份没有给我带来过多苦恼,也许莱卡的那封介绍信也暗中帮助我不少。大概是因为现在是暑假期间,大部分学生都不在校园,所以我过得很是轻松。

    这里的生活条件比起曾经的校园,真是好了太多。夜族公寓和我曾经的宿舍完全不同,这里的公寓是四层别墅式的,一楼是公共活动区域,二三楼是低年级的新生住宿区,而四楼是高年级的学长居住的地方。可能是由于夜族的领地意识很强,所以一层只住一位学生,并且每栋别别墅之间的距离也很大。

    一个月之后,暑假结束,老生和新生都回到了布莱克学园。这才是对我考验的开始。

    几乎第一天我就遇到了困难,而这个困难,来自和我同届入学的舍友——一个十分漂亮精致的红发男孩。

    当时我正在一楼的厨房煮面做晚餐,一推门出去,正好看到我的新舍友走进来。我几乎立刻就愣住了——我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人,张扬的红发和温和的褐色眼睛,上挑的眉眼有种凌厉的俏皮,也许是五官太过精致,反而不会觉得他很有攻击性。

    他见到我似乎也愣了一下,瞪着我说了一声:“你……”随后一闭眼就晕了过去。我赶忙放下手里的碗,慢慢试探着过去,看看他出了什么事。

    但不管我怎么呼喊,他都没有醒来。我赶紧给医疗中心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情况,请他们派人来看看。

    大概五分钟后,门铃响了。我赶紧开门,把来探访的医生请了进来。医生疑惑地看着我,很快被地上的男孩吸引注意。

    “是罗伦家的小少爷。”医生叹口气,“这就难怪了。”

    “他、他怎么了?”我担心地询问。

    “不用担心。只是突然闻到人类的气味,产生了休克反应——罗伦少爷有晕人症。”

    “天哪,这真是……太糟糕了。”看着医生的脸色,我把‘太幸运了’四个字吞回肚里。

    在医生的帮助下,我们将这位叫做罗伦的人送到了三楼。医生打开窗户换换空气,示意让罗伦单独呆一会,然后和我一起走了出去。我将医生送到门口,他踌躇着告诉我,他会和上面请示给我更换宿舍,因为他们首先要保证的是夜族幼崽的安全。我点点头也表示支持,毕竟是因为我才害得罗伦同学晕倒,我怎么能继续带给别人麻烦呢,也把自己的一点小侥幸抛之脑后。

    有了心理准备,我快速吃完了晚饭,上楼开始收拾行李——夜族的效率一向不快,等到医生的报告得到批准,没准几个星期都过去了,我打算自己去申请更换宿舍,这样只需要盖个章,登记一下信息,立马就能搬走。

    这时候,我听见有人敲门,就停下手中的动作去开门。这是我今天受到的第二次冲击,我竟看到门外站着一位金发天使,温和而美丽。

    他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住在四楼的贝尔?威力特。”

    “威力特学长,你好。”我拘谨地点点头,“我是这一届的新生,冯如。”

    他摇头道:“叫我贝尔吧,我们可是要一起生活两年呢。你这是?”他看见我身后正在打包的行李,发出疑问。

    “对、对不起,我可能会换一个宿舍……”我的心里居然有点做坏事被抓住的感觉,但明明不是这样。

    幸运的是,贝尔学长没有问我为什么要换宿舍,而是善意的微笑,点点头,“那好吧,但现在你还是我的直属学弟,我得尽到我的义务。”他递给我一张通知,上面罗列着在新生入学期间将要进行的各项活动。“这是今天入学登记的新生都会收到的,我听说你的情况特殊,想你可能没有收到,帮你领了一张。”

    夜族的宿舍安排为高低年级混住,不是没有道理的。一般一栋别墅里住着的都会是同一个家族,或者同一个家族联盟的幼崽。可能是古老的家庭长辈领导式教育的影响,虽然这所夜族学院接受了人类大学模式,却在其他地方体现出他们自己的教育理念。在一栋别墅居住的低年级新生都由同栋的高年级负责,他们把这样的关系叫做直属。温柔的贝尔学长本也该是我的直属学长,可惜可能以后都不会是了。

    “谢谢学长。”我低着头,闷声说道。

    再次关上门时,我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收拾好了行李,洗脸刷牙,准备睡觉——今天大概是我作为人类,最后一次正常的作息了。以后,我都得按照夜族的作息,白天休息,晚上上课。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我也得尽快适应这样的生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准备睡觉时才发现没有看过那张新生安排表,起身到书桌前,打开灯想粗略看看有哪些安排。

    九月一日至二日,是新生入学注册的时间。然后是三日凌晨,新生入学典礼。四号开始新生训练,一直到十月一号,十月二号至十月四号则是成果测试。五号正式上课。再往下一页看,是一些课程安排。一年级的新生没有专业选择,只有一些通识课程。

    我看着熟悉的安排,突然觉得有点想哭。关了灯,蹬了拖鞋,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我洗漱一番,鬼鬼祟祟打开门,往楼下走。这会是夜族的睡眠时间,但好在不论是办公区域还是商业街,都会有一两个夜族值班。我打算换完宿舍之后,顺便买一些上课会用到的书籍资料,夜族普遍出手阔绰,在一家店打了一个月的工,除去买古董自行车的钱,还剩下一些。不过之后的一个月都在集训,大概抽不出时间打工,因此也不能花太多,要留一部分做生活费。这样,我手里能花的钱就不算很多,紧巴巴的刚好够买些书。

    去住宿管理中心领了一张表,我走到一旁的桌边抽出笔,开始认真填写。

    这时,突然感觉右肩被人拍了一下,手一抖,留下一道多余的划痕。我抬头,看见一个大约与我同等身高的女孩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她长相十分可爱,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发色是少见的粉红色。一双碧绿的圆眼充满好奇,“你好特别!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类!”她微微一动,脖子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铃声,原来是带着一个粉色的小铃铛。

    “你、你好。”我瑟缩着跟她打了声招呼。虽然布莱克学园有禁令存在,但我一想到吸血鬼三个字,还是会害怕,怕他们不顾禁令,把我当做食物。

    她像是看出我的害怕,大方地拍拍我的肩膀,柔声说,“不要怕啦,我不是夜族。正式介绍一下,我是猫族,是今年入学的新生,我叫做妩加,加是我的姓氏,你叫我小妩就好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跑到禁区来上学呢?”

    “我叫冯如,你、你好,我今后会在禁区生活,所以在这里上学。”我有些惊讶,没想到除了夜族和人类,还有第三种智慧生物的存在,猫族?难道兽类中也有智慧生物吗?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还要丰富多彩,而我对它一无所知。

    “你姓如吗?好特别的姓氏。”

    我摇摇头。“不是的,我姓……”我本想说我姓冯,但是一下子便想起来,这个世界和我的世界有很大不同,所有人的姓氏都跟在名字之后,而这个叫做冯如的小男孩也是如此,冯如是他的名字,因为是孤儿,所以他没有姓氏。“我的姓氏不是如,冯如是我的名字。我没有姓氏。”

    “啊,对不起!”她惊呼一声,歉意地看着我,朝我道歉,“但、但是冯如也很特别,你的取名人肯定很喜欢你。”冯如的发音很像是hero,ro这个发音,代表的意思是初始,也有新生等意思。对于冯如五岁之前的记忆,我没有半点印象,所以当时并不明白,是谁给冯如取了这样的名字,有什么含义。

    “也、也许吧。”我只好这么含糊地回答小妩。

    “咦,你来申请换宿舍?”小妩立马换上一副担心的表情,忧心忡忡地问我,“你的舍友是不是……”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猜在她的脑海中,肯定上演了一处十分精彩的电视剧。

    我赶紧说,“不,不是的。是我的一个舍友,他对人类的气味有些过敏。”

    “哈,肯定是罗伦家的小少爷吧!”小妩舒了一口气,说道,“我在来禁区之前就听说了,堂堂一个夜族,居然患了晕人症。还是堂堂六大家族的继承人呢。不过……也真是可怜。”不知道想到什么,她没有继续往下说。

    我点点头,“你也是来登记的吗?”我看她手中拿着几份资料,像是登记信息。

    “啊对了!”她有些懊恼的回应,“我的行李到现在还没有送来,我是来核实登记信息的。对了,我那间公寓还空了一层,你要不要来我这?”这里的学生大部分是将行李托运到公寓。

    我想了想,虽然小妩是猫族这一点很引诱我,但是顾及到她始终是个女孩子,我摇摇头还是拒绝了,这会带给她和她的直属学姐不少麻烦。

    把申请表填好交给工作人员,他有些为难地表示,所有新生均已登记,调换宿舍会比较困难,不过高年级那边有许多空宿舍,问我愿不愿意入住。我点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换好了宿舍,我拿着新的信息卡往外走,小妩核实完信息,追上来问我去哪。

    “去商业街,买一些书。”

    她高兴地跳起来,“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吗?我的行李还没有到,也得多买一些东西才行。”看着她美好天真的笑脸,我实在不忍拒绝。

    买好所有的东西之后,已过了下午四点,我随便吃了点营养剂,送了小妩回去。顺便交换了个人通讯号,约好开学典礼坐在一起。

    回去原公寓时,依旧静悄悄一片,我猜测罗伦同学和贝尔学长还在睡觉,轻手轻脚拿了行李往外走,留下一张卡片,轻轻对这间安静的公寓说一声再见,然后合门而出。

    新的公寓离这里不远,大约骑了六七分钟就到了。我背上我的行李,站在门前,想了想,还是坐在门外拿出书来打发时间,直到傍晚才起身,按响了门铃。

    打开门的是一个高个儿男生,亚麻色的头发像乱糟糟的鸟窝,眼睛竟还未完全睁开。他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开心地扑过来,一把抱住我,喃喃自语:“我是在做梦吧,是在做梦吧?”说完,竟低头在我的脖颈轻嗅,露出尖牙准备下口。

    我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他,却没有推动,只好大声喊:“学、学长!你好!我是新来的新生……”

    他顿了一下,失望地放开我,“啊,是新生啊……进来吧。阿尔,来新生了,别睡了!”他把我请进屋内,朝楼上喊道。

    “想喝点什么?哦,真是抱歉,没来得及准备,这里只有咖啡和水。”他在厨房翻翻找找,朝我说道。

    “不、不用麻烦。”我小声说道。

    “吵死了。”一个更为高大的男生从楼上下来,红色的短发,连眼睛的颜色都是红色,长相极为张扬,此时他被吵醒,整个人散发着如魔王一般恐怖的低气压,让我感到十分害怕。

    “别这么没礼貌。”亚麻色头发的男生端出一杯温水给我。

    “切。”红发男生撇一眼我,坐在我的对面,“我记得今年没有给我们安排直属学弟,这是怎么回事?”

    我接过水,道了一声谢,开口:“是、是这样的……”详细解释一番,对面的红发男生一脸更加不耐烦的表情,恨恨说道:“瑟斯特那家伙,还是这么没用。”

    亚麻色头发的男生坐在他身旁,不赞同地说道:“别这么说,好歹是你的弟弟。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呢。”他转过头,对我伸出手,“我叫南,今后就是你的直属学长了。刚才真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