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丹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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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忍不住跟着担心。

    “夷人嚣滑,偏将贺潜春计出,大破南夷王城,夷君臣。”

    看到这里,贺丹秋一愣,贺潜春?

    “新绿善嘱文,尤精山水,风流雅致,不似行伍之人。”

    “有蛮人南侵,锋将亡,新绿掌其旗,胜,士气大振。”

    贺丹秋慌张翻出先前看到过的一幅画,重又打开,略微泛黄的纸上远山淡水,闲鹤老翁,画的不正是东陵城外的景象?

    贺潜春,字新绿,东陵府人,正是贺丹秋的大哥。

    东陵城人人都知道,贺家有三位少爷,长子长夏,次子丹秋,幼子凌冬,可是年纪稍长些的东陵人还模糊记得,十二年前,贺府还有一位大少爷,那个东陵城的骄傲,风姿卓绝,名动一时,却又丢尽了贺家的颜面,被贺家宗谱除名了的贺潜春。

    十二年前,贺丹秋年纪尚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他自小崇拜不已的大哥突然就不见了踪影,连名字,也成了家里的禁忌。

    三年前,一个兵士给贺家送来一个骨灰坛子,说是将贺潜春送还了家乡。母亲大哭了一场,但是终究没能将坛子接进祠堂。后来,还是贺长夏领着小丹秋,偷偷摸摸的将那个骨灰坛子放在贺家宗庙里的一个角落上,连个名字也不敢留。

    原来大哥当年,竟然真的入了军营,还同王爷熟识?贺丹秋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他还记得,大哥容貌长得极好,长身玉立,不知得了多少少女的芳心,才华也出色,他后来在蓬山学院读书的时候,还不时能够听见大哥当年的事迹,仍旧在众多学子口中流传。

    他一直奇怪,王爷当初怎么会突然看上平平凡凡的自己,这时候,仿佛终于找到了答案。

    也不知道王爷头一回见到他,是不是十分的失望。

    贺丹秋心情有些低落,但是面上并没有太显出来。他默默的将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好,该丢的丢,该收的收,那些个书画卷轴连带着竹篓里的废纸他全都一同捡好,放进了库房里头。

    临出来的时候,贺丹秋摸一摸衣服里藏着的碎纸片,终究还是没舍得拿出来。

    将钥匙还给柳英,他没有多问,柳英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过钥匙,便将贺丹秋赶走了事。

    在院子里磨蹭了一会,他看看天色,慢腾腾的朝着院子里走,走到半路上,正好碰见王爷朝着这边来。

    他下意识的想躲,又定住了脚,只朝着王爷痴痴的发呆。

    王爷走过来,在他脑袋上撸了一把,贺丹秋就感觉灰尘从他脑袋上哗啦啦的落下来,他嘿嘿的傻笑了两声,侧过头躲开王爷的手,小声说:“我身上脏。”

    王爷没在意,只拍着他的脑袋问:“柳英支使给你什么好活?”

    他低下头,偷眼看王爷,想了一会儿说:“去打扫了一下旧屋子。”

    王爷皱了下眉头,问:“怎么要你去做这个?”

    贺丹秋垂下眼睛:“没什么的,我能帮忙就好。”

    没等王爷再开口,他又说:“王爷,您先回去用膳,我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好,一会儿就过来陪您。”

    “这时候了,”王爷抓过贺丹秋的手,“先吃饭。”

    “这事儿真的挺急,我马上就过来。”他坚持道。

    看他这幅样子,王爷一怔,松了手,只吩咐他一句:“早去早回。”

    “诶。”贺丹秋应着,却又怔怔的看着王爷离开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好半天,他才提腿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一步,低眼就看到衣服上大片的灰印子。他揉揉脸,望着手上灰扑扑的脏样,苦笑出来,这可真是个灰头土脸了。

    匆匆洗漱了一番,换上干净衣裳,他才回到自己住的院子。

    王爷日日在这里歇息,所以这处院子如今已经成了王府的主院,比当初多了些别样的热闹。贺丹秋磨磨蹭蹭的走进去,就看见王爷还在等他。

    他心里头自责了一下,马上走过去和王爷一同用膳。

    原本府里头规矩大,吃个饭都有一套套的礼节要守,后来慢慢的松懈了些,如今,至少在贺丹秋的小院里,这些事情已经随便了很多。

    贺丹秋端着碗,慢慢嚼着饭粒子,一餐饭下来,他眼睛都没有抬一回。

    王爷觉察到了古怪,问他是怎么了。

    他这才抬起头,看着王爷,好半天又摇头说没什么。

    “不舒服?”王爷放下碗筷,摸摸他的额头,发觉贺丹秋脸上一片冰凉。

    “今天有些凉,风大。”他收了一下衣袖,小声解释,“我衣服穿少了些。”

    如今已是初夏,凉风习习,却更多只是清爽。

    王爷用手暖暖他的脸,不解的说:“原来你这么怕冷的?”

    贺丹秋没做声,只一径朝王爷怀里头钻。

    “先用完东西。”王爷好脾气的拍拍贺丹秋的背,哄着他。

    贺丹秋却难得的任性了一回,他这时候固执的把头埋进王爷的衣服里,说起吃饭只是连连摇头,一声也不肯做。

    王爷只当他不舒服,对这难得的小性子又有几分欢喜,也就由着他。

    “王爷……”安静了不一会儿,贺丹秋的手就一点点不规矩的向上爬。

    王爷抓住他的手,他就扭动着身子,用脚在两人腿间来回蹭,嘴巴也开始胡乱的在对方身上亲。两个人蒙头蒙脑的纠缠起来,他大声喘着气,用从来没有过的激动劲儿。

    身上的冰凉很快被热腾腾的火焰趋走了,贺丹秋被王爷一把摁在床上,他献祭似的躺平在床上,两腿紧紧圈住王爷,闭着眼睛,用力喘息。

    好半晌,等两个人平静下来,贺丹秋轻轻的从王爷的怀里拱出来,他仔仔细细的看着王爷的脸,一遍又一遍,这一张不太英俊,不太和善,但是却让他发自内心欢喜的脸。

    贺丹秋很认真的趴在王爷的耳朵边上,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王爷,我喜欢您。”

    王爷睁开眼,看着贺丹秋的小模样,他抬起手揉一揉这个小男孩子的头,贺丹秋的脸上还泛着红,柔和的眉眼微微弯起来,十二分认真的样子。王爷忍不住又把他圈住。

    “王爷,我真喜欢您。”贺丹秋抱住王爷的手臂,又说。

    “嗯。”王爷将锦被扯过来,将两人团在一处。

    “王爷,我最最喜欢您了。”贺丹秋手揪着单被,继续说。

    暖和的被子把两个人包裹着,王爷拍拍贺丹秋的背,说:“睡觉。”

    贺丹秋闭起眼睛,他还是没能听见自己真正想听的话。

    早上的时候,王爷已经离开了,贺丹秋就对着床幔子发呆。

    他心里头难受,可又不敢问,只好自己憋着。

    发了半天呆,他从床上慢慢爬起来,挥退了过来服侍的仆人,自己穿衣洗漱,一边想,现在这样子,比起最初男宠的身份,还是好一些的。

    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就算不喜欢,在床上还是能够得到乐趣的吧?贺丹秋绞着帕子,温热的水从他手上滑下去,渐渐变凉。铜盆里的水平静下来,映出一个普通的男子,十八九岁的样子,不再是少年人纤细的模样,这两年他的个子抽长了不少,轮廓也不再清秀。

    这幅样子,其实一点大哥的影子都没有了吧?

    贺丹秋替王爷觉得委屈,又想,这么一来,自己还能够在王府呆多久呢?

    果真,从来没有什么一辈子的事情。他慌张的用帕子捂住眼睛,半天才移开。

    像大哥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死得那么早?

    刚出门,就有人来禀,说是有丹秋公子家乡的亲戚求见。

    贺丹秋瞪着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回,才确认真是找自己的。

    他脑子从昨晚上开始就在发晕,于是就浑浑噩噩的跟着下人走到会客厅,看到来人,他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一下,虽然清醒了,又愣住不能动弹。

    “长……夏哥?”贺丹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长夏哥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他心里害怕又担心,看到几年不见的亲人,却连迎上去都不敢。

    “真的是你,果然……”贺长夏手指着丹秋,他见到原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弟弟,脸上却看不出欢喜,只有怒火。

    “早听东陵有学子说,在船上遇见过一个叫做贺丰实的,怕是威远王爷的小宠,我就觉得奇怪,现在外头又沸沸扬扬的在传,威远王府有一个丹秋公子,得宠得很,没想到,没想到还真是你!我……”贺长夏哆嗦着手,骂丹秋:“你,你怎么对得起贺家列祖列宗!”

    贺丹秋站直身子,听着兄长责骂。他嘴里头发苦,心里更加难受得厉害。

    贺长夏背着手在厅里头转了一圈,看贺丹秋的样子,他怒气冲冲的剁了一下脚,勉强缓和些语气,问:“你……你老实说,当年是不是被王府给逼的?我就说那时候的大祸来得莫名其妙,如果真是威远王仗势欺人,我们贺家就算拼上一家老小,也不能让你受这个委屈!”

    贺丹秋还在发愣,被兄长又质问了一回,他才呆呆的摇脑袋。

    “你……贺家虽然不如以前,可也不需要你用这种法子来保全,就算是入罪抄家,至少不愧对先人,你年纪小,但也应该懂得,贺家几代清白传家,如果要靠贱业保全,还不如断了香火。”

    贺丹秋摇晃了一下身子,一下子跪下去:“哥,不是王爷,我是自愿的。”

    贺长夏勃然大怒,上来一脚就朝着贺丹秋的心窝子踢过去,虽被旁边人及时拉住,他还是忍不住怒骂:“你混帐!”

    贺丹秋跪在地上,闭紧眼睛说:“我是真心喜欢王爷的,我知道自己对不起贺家先祖,哥,你就当我早淹死了吧。”

    “你如果是真淹死了才好!”贺长夏甩开边上人,继续骂丹秋:“想想大哥当年,你难道也傻了,死了连祖坟都回不去,只能当一个孤坟野鬼。”

    “大哥怎么了?”贺丹秋张开眼睛,看着双目赤红的贺长夏,“大哥不是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