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ot;但……如果……他承认呢?≈quot; 楚乔轻轻问了句:≈quot;若他真有这样做,你会如何?≈quot;
燕洵没有回答,眼里只有凄然。
他已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亲人,没有了尊严,身体也已被夺走了,那个意气风发,阳光灿烂的自己,早已死了在九幽台上。
他……实在不想连他也要失去……
宇文玥,你告诉我吧,这些都不是你做的,只要你说一句不是,即使此刻身死,我也了无牵挂。
这几天,宇文玥辗转难眠,忐忑不安,始终心系燕洵的伤势,而令他更担心的,是当燕洵想起那些被□□的画面时,只会在满是伤口的心上再插上几刀。
他坚信他的洵儿是个坚强的人,就如同他在九幽台上,即使万箭穿心,遍体鳞伤,也始终硬铮铮的不肯屈膝,绝不妥协一样。只是,当一个人饱历一波又一波的磨难伤痛,他总会有坚持不下去的一天。
他始终不能逃避,虽然不知该如何面对燕洵,但他不可能一辈子避而不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是时候跟他坦承一切吧!就算他恨自己也好,起码,自己也坚守对他的坦诚。
他决定了,今天要到天牢一趟,他与燕洵,是时候要面对现实了。
燕洵虽然醒了,但本已虚弱的身体再受重创,要恢复并不容易,这几天仍不时昏昏沉沉,清醒的时间也是有限。
看着他紧皱的眉,额上流下的汗水,眼角湿润的泪痕,楚乔知道,他又受到梦魇折磨。
折磨着他的,是九幽台的残酷,是宇文玥的无情,还是赵西风他们的□□?她已不得而知,她只知道,也许,这梦魇会无止境的煎熬着他,一生都不会磨灭。
他是那么坚强,那么骄傲,那么体贴别人,不管如何痛不欲生,也只会淡淡一笑,然后安慰她一句:≈quot;阿楚,我没事。≈quot;
她多么希望他能痛痛快快的哭出来,能把内心压抑的悲伤毫不保留的全部发泄,只可惜,自从九幽台后,他再也没有哭过。就算多么凄苦,也只会默默一人承受,血与泪也强逼自己吞下,装作若无其事,淡然如水。
这样的他,多么的令人心疼!
宇文玥,看到这样的他,难道你不会心疼吗?难道你还可以装作无情吗?
≈quot;宇文玥,你还是来了!≈quot; 看到宇文玥终于再出现,她并不意外,他可以躲避多久?事情是总需要面对的!
≈quot;他的情况怎样?伤势好一点吗?≈quot;宇文玥坐了在燕洵床边,也不理会楚乔就在身边,旁若无人的轻抚燕洵消瘦憔悴的脸。
≈quot;青山院的药本就是灵丹妙方,身上的伤,你不用担心,反而是心上的……≈quot; 楚乔对宇文玥的语气明显已经软化:≈quot;他受的苦已够多了,你别再伤害他了。≈quot;
宇文玥不语,只是凝视着燕洵:≈quot;洵儿,对不起,我无力保护你,才令你受这么多苦……≈quot;
≈quot;宇文玥……≈quot; 这时燕洵慢慢醒转,眼前出现的,正是那个令他梦萦魂牵,又伤他至深的人。
≈quot;洵儿……≈quot; 心中满是千言万语,但此刻却是说不出口。
≈quot;宇文玥,什么也不用说了,我只要你回答我,在我逃出长安那天,断我后路的是不是你的冰雪箭?≈quot; 良久,燕洵终于鼓起勇气,问了这个残忍的问题。
≈quot;是。≈quot; 宇文玥如实回答。
≈quot;皇上派你收集我们燕家的造反证据,可有此事?≈quot; 燕洵的声音已是哽咽嘶哑,可还是强逼自己问了下去。
≈quot;有。≈quot;
燕洵痛苦的合上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答≈quot;不是≈quot;?只要他说一声,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会相信他!为什么他要直认不讳?为什么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他要用这字字诛心,句句挫骨的答案来伤他?
即使之前故作坚强,当知道最爱的人不单背弃了自己,更在自己的伤口上捅上一刀时,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下。
≈quot;洵儿,我一直有给你暗示,让你早点离开。≈quot; 宇文玥看到落泪的他,只感到心如刀割,他又怎忍心让他更伤心难受?可是,他宁可他恨自己,也不愿意欺骗他。
≈quot;我以为,以我们的关系,已亲密到甘愿为对方牺牲,愿意把心掏出来交给对方的地步……≈quot; 燕洵一边笑着,一边落泪,笑得凄酸而苦涩:≈quot;却没想到,原来在你心中,我就只值得你给一个暗示……≈quot;
≈quot;洵儿……≈quot; 宇文玥上前,想替擦拭泪水,却被他躲开了。
≈quot;宇文玥,我不是洵儿,你的洵儿已经死了,就在九幽台上你不认他的一刻开始,他已经被杀死了。≈quot; 燕洵避开他的目光,像再告诉自己一样,决绝的说道:≈quot;我今天终于明白,这只是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既是如此,又何必勉强?以后我们各走各路……≈quot;他咬了咬牙,一字一字说道:≈quot;各不相欠。≈quot;
第 22 章
二十二
自从宇文玥离开后,燕洵一直沉默不语,既不肯进食,亦拒绝再用宇文玥的伤药, 他不管伤口再次恶化鲜血在流,也不顾身上到底有多痛,眼里只剩空洞和绝望,就像一具完全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
如果身上的痛能令自己麻木,再感受不到心里的痛楚,这也是对他的一点仁慈。
为什么,自己最爱,最信任,最依赖的人,要这样残忍对他?
宇文玥,既然你要是这么狠心,何不痛痛快快的杀了我?
自从被赵西风他们一番折磨后,他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现在这样更是急促虚弱下去,这样下去,他实在撑不了多久,这令楚乔心急如焚,只能劝他说道:≈quot;燕洵,别再为他折磨自己,这不值得!≈quot;
≈quot;为什么是他……≈quot; 燕洵目光黯淡,没有半点光芒:≈quot;我宁可相信,这是上天给我的玩笑,或是故意给我的磨难,也不愿意相信,我最爱的人,也是亲手把我推向深渊的人……≈quot;
≈quot;既然如今已看清他的为人,你还要执迷不悟下去吗?难道就不能只为自己好好而活吗?以后各走各路,各不相欠,这是你自己亲口所说的!≈quot;
燕洵没有回答,眼里充满了悲伤。
≈quot;你忘了你母亲临终时对你说的话吗?难道为了一个宇文玥,你就甘心放弃自己的生命,把家人的血海深仇也置之不理?≈quot; 见到他这自暴自弃的模样,楚乔忍无可忍,把伤药和饭菜都摆在他眼前,语气强硬的说道:≈quot;你要死的话,只要你说一声,我可以随时成全你!现在你就选择,是死还是活!是死的话就死得痛快点,是活的话就给我好好吃饭服药!≈quot;
她的一番话似乎唤醒了他,是的,他曾说过,即使活得更绝望,更痛苦,为了家人的血海深仇,他都要逼自己活下去!
若果可以的话,他定会毫不犹疑选择一死,那所有的痛苦,都会得到解脱。
可是,他不可以……
≈quot;无论怎样痛苦,也活下去……≈quot; 他不断告诉自己这番话,良久,终于拿起了碗筷,再次进食。
楚乔心疼的看着他。
燕洵,我知道你活得很累,活得很痛,可是,你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她只愿他能尽快忘记宇文玥,能好好的活下去。
宇文玥仍会天天到天牢,只是他只是在外面守着,只要有刺客接近,全都会死于他的冰雪箭下。
他很清楚,燕洵永远也不会再原谅他了,如今的他再也没有什么奢望,他只希望,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保护他。
他当然明白,只击退刺客并不是上策,长远而言,必须要令皇上回心转意,真的放过燕洵,他才有保住性命的可能。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但却需要元淳的帮助。
在九幽台当日,想设法迎救燕洵但又身不由己的并不只宇文玥一人,同样深爱燕洵的元淳,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燕洵哥哥受尽百般凌虐折辱,除了流泪和哀求母妃救人外,什么也做不了。到了现在,她仍深深的自责,如今宇文玥到来,说要跟她商议拯救燕洵一事,她思量了一会,觉得宇文玥仍是可信的,也愿意跟他合作。
元淳也听闻过燕洵和宇文玥之间的事,那些什么两人有断袖之好的传闻,她不愿去考究真伪,当下最重要的就是保住燕洵的性命,其他的事情,她可以完全置诸不理。
宇文玥分析了当下的情势,派谁去管治燕北,一直是皇上最头疼的问题,太强势的容易坐拥兵权叛逆造反,太弱的恐怕也驾驳不了燕北臣民。现下燕北无主,这块肥肉正是众门阀都虎视眈眈,各大门阀各怀己胎,燕北落入任何一个手中也绝非好事。
现在,燕北之主的最佳人选,就只有一个-- 燕洵,他是燕北世子,承袭爵位理所当然,比其他人都能服众。只要能令他臣服于魏,把他当作木偶,由皇上幕后操控,才是最佳之策。只要能让一个皇上信任的人向他道出这个道理,那燕洵便能逃过一死。至于是谁向皇上进言,就要靠元淳穿针引线了。而只要能救燕洵,元淳什么也愿意去做,眼下情势危急,燕洵每天都在刀子边缘下渡过,时间已不多,要开始做点事了!
元淳果然没令宇文玥失望,皇上不久便下了旨,下令把燕洵软禁莺歌院,三年内在此思过,期满后回燕北承袭爵位。
当与楚乔与仲羽踏进这个将会囚禁自己三年的囚牢时,燕洵尖刻苦涩的笑了,只不过从一个牢笼去了另一个而已,失去亲人,失去情人,也失去自由,就如自己之前所说,他已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既然如此,就算踏入的是刀山火海,也是无畏无惧。
冷淡漠然的他,木无表情的走了进去,随着大门关上,意味着三年的软禁生活开始。
这莺歌院就如一座荒废了的大宅,四处都是尘埃蛛网,厨房里连点点吃的也没有,楚乔好不容易才找到些不知已存放多久的硬馒头,想起燕洵习惯了锦衣玉食,生活每个细节都有奴婢侍候,现在却突然掉下这什么都缺的地狱里,一想到这里,楚乔便不禁心酸难过。
虽然皇上已下了旨,只是要让燕洵安心思过,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但各门阀可不会轻易放过他,就如今早送来的水,幸好仲羽机警,在给燕洵喝下前试了毒,不然燕洵已中毒身亡了。除了下毒还有刺客,他们必须轮流守夜,时时提高警愓。下毒、刺杀,陷害,各种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方法层出不穷,每天都活在提心吊胆中,实在不比地府的生活好多少。
看到燕洵去水井打水,给盆栽浇水,仲羽总会忍不住帮他;看到他要睡在冷硬的地上,楚乔也劝他回到床上去睡。燕洵总会带点自嘲的说:≈quot;我现在是什么?还是世子吗?只是个苟延残存的人罢了。≈quot;
关于燕洵的情况,宇文玥一直都有派人留意,也有派月卫监视莺歌院一动一静,如有异样会立即向他报告。可是虽是如此,听到燕洵的状况并不太好,宇文玥始终放心不下,决定亲自往莺歌院走一趟,要看到燕洵安然无恙方可安心。
而在他到达前,魏舒游和宇文怀却早一步来到了,燕洵看着这两个来者不善的小人,知道他们来到这里,定没什么好事。
果然,魏舒游以收到燕洵藏有武器的消息为由,带了侍卫来大肆搜掠,当然也趁此机会羞辱燕洵一番,只是,如今的燕洵已不同以往了,可不会容易被他们激怒。不管受到什么侮辱,最多也只是紧握拳头压制怒气,努力克制自己,始终没跟他们动手。
看到燕洵处处忍让,他们却是越加得意得寸进尺,他们倒要看看,这小子的耐性能磨到什么时候!然而,燕洵总是一脸淡然,怎样相激也不动怒。宇文怀心念一动,想起了羞辱他的最佳之法,向着他的死穴狠狠戳去说道: ≈quot;燕洵世子,你可知道,自从大牢里一别,我和西风兄都很挂念你呢!世子的身体实在太美好了,西风兄和我都意犹未尽啊……≈quot;
无论他们怎样践踏自己,燕洵还能咬牙忍耐,可一提到当天在天牢里不堪的一幕,他再也没法强忍,双目像要喷出火来,声音也颤抖了:≈quot;你们别欺人太甚!!≈quot;
≈quot;我们就是要欺你,那又如何?也不照照镜子,别以为你还是什么世子,现在的你,就只是丧家之犬罢了!≈quot;魏舒游当然知道宇文怀的用意,只要激得燕洵动手,那便可以向皇上禀告,治他在软禁期间出手伤人之罪了。他看了宇文怀一眼,跟他一唱一和的说:≈quot;对了,怀兄,依你刚才所说,他的身体你们都尝过了?味道到底如何,我真的很想知道……≈quot;
≈quot;你们!!!≈quot; 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真的把燕洵激怒了,他怒吼了一声,正要上前给他一拳,然而却在此时,拳头被一个人挡下了。
≈quot;宇文玥?≈quot; 他不可相信的看着眼前把他挡下的人。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