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隐暪着？”他这么急着赶自己走，难道是因为当中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认为我有什么可以暪你？”燕洵难得没有恶言相向，语气中带着九幽台前时常有的，那久违了的一份调皮： “我哪有这么大能耐，连谍纸天眼的主人都能暪过？”
“为什么，你身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宇文玥也不再转弯抹角了，干脆一语道破的说道。
“我怎么知道？”燕洵回答得十分随意，就好像事不关己似的。
“洵儿！”他这种反应激怒了宇文玥了，平时冷静如一的他差点就哮了出来： “你就是对自己这样漠不关心吗？”
“你可别忘了，我们燕北男儿不是在家里养尊处优的，更何况我是王，理当身先士卒，亲自上场杀敌！受点伤有什么奇怪？有什么需要这么紧张？”燕洵回答得理所当然：“我看你还是先顾顾自己吧！宇文玥，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不曾自扫门前雪，管尽他人瓦上霜？”
“我就只管你，别人我可不管。”宇文玥情不自禁抱住了他，轻抚那张令他梦萦魂牵的脸： “我们很久没好好说话了，更没好好享受过一点点温情。既然得来不易，更该好好珍惜。”
“我是不再恨你了，可那不代表我放下了所有仇恨，那昏君对我燕氏一家所做的一切，我定必要他十倍奉还！”一想起国仇家恨，燕洵仍恨得咬牙切齿： “如你继续为他效命，我们仍会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如果我能说服皇上停战呢？如果燕北能和大魏和平共处呢？”宇文玥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那你能否答应我，暂且把你的仇恨放下？为了人民，也为了你自己，亦是为了我……”
“停战？那昏君会愿意放过我？真是笑话！”燕洵冷笑起来： “我就是他的肉中刺，眼中钉，是他的心腹大患，他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和平共处？你是不是在做梦？”
“无论成功与否，我必会一试。”宇文玥坚定答道： “只要两国停战，人民才可得到和平，而我和你，也再不是敌人。”
“宇文玥，你给我看清楚！” 燕洵沉声的一字一字说道： “就算停战了，我也不再是你以前的洵儿了。你爱的那个洵儿早已死了，现在在你眼前的，是双手沾满鲜血，被人看作恶魔一样的燕洵！你抚心自问，这样的燕洵，你还会爱吗？”
“无论是哪一个你，我也爱。” 宇文玥紧紧的搂住了他： “如果你是恶魔，就让我和你一起沉沦！”
“你不会认同我做的一切，魏帝，我是必须要杀的；天下，我也必须掌握在手！恐怕到时你看到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就不会再如此轻松的说爱我。”
“你要杀皇上报仇，我无话可说，但若要伤害无辜的人，我决不允许！”宇文玥铿然答道： “但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做，你的本性并非这样！”
“本性？我早已忘了。现在的燕洵，才是真正的燕洵。弱者注定受到欺侮，想要生存，就只有强化自己，决不可妇人之仁！”燕洵明显没有退让：“所以，我说了，你我立场不同，只能成为敌人！”
“洵儿……天下真的这么重要吗？”见他坚定不移，宇文玥还是想千方百计说服他：
“连场大战，燕北也元气大伤，这不是继续再战的时候，两败俱伤，你真的想看到吗？”
燕洵没有回答，他又何尝不知道这连年征战，燕北的军力也折损不少？无论在于战略或是人性，这实在并非继续战争的时候。作为燕北的王，他必须为全盘大局考虑，而不是自己的一时意气。
“若你真的能说服魏帝，我可答应停战。”思索了一会后，他终于下了决定： “但有言在先，若那昏君进犯我一分土壤，燕北壮士也会拼尽全力反抗！”
得到他的答应，宇文玥终于如释重负。如何说服皇上，他早已有了计划，最困难的还是要燕洵答应，如今他终于改变主意了，自己也是时候开始行事了。
在燕洵回去后，宇文玥开始行动了，他修了一封书信，着月七交给襄王，信里已详细述说了战争的利弊，每一处都以大魏的利益出发，襄王是个何等聪明的人，只要是符合大魏的利益，停战绝对是可以考虑的，只要说服了襄王，再由他说服皇上，这目的便指日可待了。
果然就如宇文玥所料，衡量过种种利弊，襄王也认同停战了，他也答允了会把这一切告知皇上，劝他接受停战的提议。
从前，他只为了天下安危却忽略了燕洵，如今，他要尽自己的力量，两者都要好好守护！
第 31 章
三十一
不久，消息传来，大魏真的愿意停战了！这几年来，魏帝日夜受到病魔和良心的折磨，想起自己曾做过的错事，能够补救的，便只有接受停战。而燕洵亦遵守了他对宇文玥的诺言，两国的人民，真的能得到太平了。至于宇文玥，因为已不再是敌军将领的身份，他总算可以安然留下。
这段日子，温泉疗伤确实有效，再加上他和燕洵之间的心结已解，康复进度远比预期理想。第一步的休战已经做到，是时候开始第二步行动了。
他之所以决定留在燕北，一来是为了想法子治好燕洵的伤，二来也是为了用自己的力量渡他回到岸边。他很清楚，他的洵儿本性善良，连花草树木也不会伤害半分，又怎会轻易大开杀界，让自己的手沾满鲜血？他并不认同燕洵不择手段夺得权位，但却理解他为何要这样做。九幽台后他已失去一切，也逼迫他从一个生活无忧的少年，在一夜之间成长起来。家破人亡的恨，没亲身经历的人是难以体会的。燕洵的性情大变绝对是情理之中，换作自己，说不定会变得比他更狠。因为他认识昔日的他，他理解现在的他，也想设法帮他，即使不能阻止他的野心，但至少可助他恢复人性，减少杀戳。
而宇文玥这决定无疑是正确的，这段日子，燕洵的戾气明显少了，自从休战后，他开始着手燕北的民生建设。熟读群书的他当然明白，一位真正的王者必须令民众对他心悦诚服，单凭铁血政策并不能持续很久。在最初回到燕北时，草原八部各怀鬼胎，他不得不杀一儆百，强硬统治。现在他们虽表面信服，实则对自己诸多不满。燕洵深深明白，必须民心归顺，燕北才能强大，只有燕北强大，才不必再担心受到大魏的欺侮。
所以，他会好好把握这段时间，让士兵休养生息，也让饱经战乱的燕北固本培元。
他并没有忘记父亲的教训，母亲的遗愿，他们都希望自己能统治好燕北，能做一位人人信服的王。
虽然多次派人查探，自己到底中了什么奇毒，但是却一无所获，这也成了自己最大的致命伤，他不知道会何时毒发，更不知道自己能活得多久，他只愿在这有生之年，能把燕北建设好，让它变回从前那美丽而温暖的家。
而宇文玥的伤势好了后也离开了回回山，时刻陪在燕洵的身边，也为燕洵提出了不少治国良策。这段时光，可谓是九幽台后燕洵最快乐的日子。虽然明知道宇文玥早晚是要回去的，但他们目前能做到的，就只有珍惜现在。
为怕生事端，宇文玥一直隐藏身份，而且燕洵又刻意封锁消息，并没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大家只知道，不知何故，殿下明显改变了，开始着眼人民的安危，而非只为了报仇而不断征战，而由于燕洵的改变，人民是真心敬他而非畏惧他，令他们对这位曾经像恶魔一样的君王另眼相看。
燕北得以慢慢恢复元气，人民可以安居乐业，这本是人人都渴望的，然而只有一个人始终认为，殿下这样做是怕了大魏，忘了国仇家恨，那个人，当然就是坚持主战的程鸢。
上次违抗燕洵的命令刺杀宇文玥，燕洵看在他的忠诚放过了他，只是责打了事，并没有取他的性命，如今，看到宇文玥来了后，殿下彻底改变了！他已忘了家破人亡之恨，忘了身为燕北王的重责，这全是宇文玥从中作梗！
虽然三番四次进言，提醒燕洵留下宇文玥只会害了自己，也是燕北的心腹大患，但燕洵始终没有听进耳里，他的心早已被那该死的宇文玥彻底迷惑侵蚀了！他已不再是那个行事决断，唯我独尊的燕北王！
他是知道的，每晚殿下都是与宇文玥同眠共寝，纵然在人前甚少有亲密动作，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殿下心悦他，信任他，依赖他，在殿下心中，宇文玥才是最重要的人！
看到这些，程鸢不得不承认，他嫉妒了，他多么希望在殿下身边扶持他，帮助他，守护他的人是自己。自从殿下回到燕北，他誓死效忠于他开始，在他的心里，就只有殿下一人。只要殿下快乐，他愿意付出一切也是在所不惜。而殿下亦深深信任他，甚至把龙雀交托给他，对他寄予厚望。若不是因为宇文玥来了，现在在殿下身边的仍是自己！
尽管心里恨不得立即令宇文玥从此消失，但殿下处处护着他，信任他，自己说什么也是徒然。
难道殿下真的要败在这个人的手里吗？
自从宇文玥堕入冰湖后，大魏朝中百官，甚至是宇文灼都以为他已死了。但自从他派人向襄王送信，他的行踪因此暴露。宇文灼三番四次给他写信，要求他立即回到长安，他却总是不肯，因为他知道，此时的燕洵最需要自己留在身边。从前抛下了他，令自己痛不欲生，自责不已，如今，他已再不会为任何事舍弃他，令他孤立无援了！
收到一封又一封的家书，他都是坚定不移，没有离开燕北的打算，然而，今天的信却令他开始动摇了。
这并不是祖父写的，而是他的侍卫战蛑，信中清楚说到，宇文灼年事已高，身体一直欠佳，到了这几天，病情更是严重，危在旦夕，战蛑在信中说他恐怕时日无多了，并哀求他回去。
虽然宇文灼并非他亲生祖父，但却是宇文玥最亲的亲人，祖父病危，他怎能坐视不理？可是如今燕洵才刚开始回头，自己又怎能在这时离去？
“我早说过了，你我本属不同世界，你要离开是早晚的事。”关于宇文灼的事，燕洵也知道了，他当然不舍得放手，让宇文玥回去长安，可是，他并不想宇文玥因为自己做个不孝不义的人。在宇文玥向他说出决定之前，他已开口向他说道： “就像你曾跟我说过一样，不必为任何人留下，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吧！”
“可是，洵儿，我放不下你……”
“这段日子，很感激你与我一起渡过，但事实总是逃避不了的，回去吧！等办妥要做的事情后再回来，我会等你。”
“洵儿……”他的洵儿，还是那么体贴，那么善解人意，他早已立誓，自己再不会负他了： “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
第 32 章
三十二
与宇文玥一起的快乐时光虽然短暂，但对燕洵而言，已是心满意足了。
他本以为他们之间只有仇恨，杀戳，却没想到，他们却有冰释前嫌，再续旧情的一天。
他由此至终也没有告诉宇文玥关于自己中毒的事，其实他怎会不明白，身上的伤口长期未愈，定必跟这毒有莫大关系？只是，他不想因此困住自己深爱的人，就如同宇文玥当日多次劝自己回去燕北，宁愿忍受思念之苦，也希望他能在天空自由翱翔一样。
也许，这些年来，自己的罪孽真的太重，手上沾上的鲜血真的太多，善恶终会有报，这也是他自尝苦果，受到报应的时候了……
但上天终于给了他一点点怜悯，让最爱的人再次回到自己身边，纵然短暂，但也甘之如饴，也是九幽台后自己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其实，在这时候宇文玥走了也是好事，自己已清楚感觉到，身体状况又较之前恶化，不单头疾越来越剧烈，而且浑身没有力气，而身上的伤处也在一直折磨自己。纵然他强撑着，尽量不在宇文玥面前露出半点不妥，但终会有撑不下去的一天。
虽然信誓旦旦的说要等他回来，但他真的害怕，自己会等不到那天的到来。
≈quot;殿下，头疾又发作了吗？≈quot; 程鸢看着床上的燕洵苍白如纸的脸不禁心疼，也不理他是否愿意，走到他的床前，替他轻轻按摩起来。
≈quot;宇文玥应该已到达长安了吧……≈quot; 燕洵合上了双眼，不禁再次忆起他们的快乐日子：≈quot;如果他回来时见不到我，不知会不会怪我……≈quot;
≈quot;殿下，宇文玥真的这么重要？难道他会比你的血海深仇，比你的雄图霸业更重要？≈quot; 每次听到宇文玥这名字，程鸢总是禁不住心中怒火。
≈quot;若是没有他，我要燕北又有何用？≈quot; 燕洵虚弱的笑着：≈quot;什么雄图霸业，只是失去他后，唯一支持自己活下去的力量罢了。经过了多年征战，我终于明白，自己心底最需要什么，最想得到什么。≈quot;
≈quot;殿下，您仍不可放弃，您的大仇尚未得报！≈quot; 程鸢开始激动起来：≈quot;我们会设法治好您的！请您支持下去！≈quot;
≈quot;我也累了，这一生，活得真的很累……≈quot; 燕洵不禁回忆起自己一生的种种，从一个无忧无虑，意气风发的少年，到遭逢巨变，家破人亡，从此背负着沉重的枷锁活着。曾经从不忍心枉杀一人的自己，变得心狠手辣，变得嗜血残忍，这实在非自己所愿，如非被绝境逼至绝路，谁会甘愿让自己沦落至此？可是，他并无选择，也没有退路，只有逼迫自己不断走着，逼迫自己为了仇恨活下去。
如今，满身罪孽的他，纵然深爱的人回到身边，也已再没有爱和被爱的权利。
≈quot;殿下，难道在您心中，由此至终只有宇文玥一人，再没有其他人可以给您动力活下去吗？≈quot; 说到这里，程鸢不禁悲从中来：≈quot; 程鸢知道，在您心中，我永远也代替不了宇文玥，但程鸢自问，对殿下的爱，绝不会比宇文玥少一分！≈quot;
≈quot;程鸢……≈quot; 燕洵惊讶的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前，双唇已被覆盖着，程鸢柔情辗转的吻着他，把他深深拥入怀里不肯放开。程鸢当然知道，这样做对殿下是大大不敬，自己是百死也难赎其罪，可是，他已完全豁出去了，他只想殿下好好活下去，只要殿下能活下去，要自己付出什么也是甘愿！
≈quot;殿下，若您要治程鸢的不敬之罪，我也绝无怨言，只是希望殿下，千万不能放弃！为了您自己，也为了燕北，请您好好活下去！≈quot; 良久，程鸢终于放开了燕洵，跪了在地上。
≈quot;我累了，你先退下吧！≈quot; 燕洵却没有追究的意思，程鸢对他的忠诚与爱意，他又怎会不知？可是，他的心早已许了给宇文玥，从前，今天，以后都不会改变。
宇文玥离开燕北已一个多月了，回到青山院时赶上见祖父最后一面，宇文灼深知他和燕洵之间的羁绊再也无法斩断，他唯一的希望，便是他答应自己留在长安，继续担负继承谍纸天眼的大任。这是祖父唯一的遗愿，宇文玥又怎能忍心拒绝？到最后，他终于答应了，而宇文灼也放下心头大石，含笑而去。
虽然他曾答应过燕洵回去，可是眼下祖父刚刚离世，谍纸天眼之前元气大伤，极待重整，这并不是回去燕北的适当时候。
他坚信，他的洵儿一定会守诺等他，自回来后，他仍日日夜夜挂念他，时常给他写信，得到的回信都是一切安好，而且据燕洵所说，伤口已开始痊愈了，宇文玥也大感奇怪，然而燕洵却解释这是源于心病，自从他们重归于好后，很多从前也断不出究竟的毛病也不药而愈了，而宇文玥也安心在长安多留一些时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