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狸猫出现这么多年,萨萨一直没有正经叫过它名字,每次都以“死猫”称之。
“嗯,它叫小白。”金光瑶抱着猫,耐心地回答。
萨萨迟疑半晌,犹豫着说:“我觉得你们应该能看得到这是只灰狸……”
当时蓝曦臣也问过他,这只猫起什么名字好。
金光瑶也是这样抱着猫,抬起头,看着白衣胜雪的蓝曦臣,笑得狡黠。
“就叫它小白吧。”
第3章 承
魏无羡到的时候,蓝忘机已经在藏书阁抄经书了。
素衣的少年微敛着头,表情淡漠,目光却专注凝然,转腕提笔间,墨香流动,字迹铮铮。
四围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林叶的声音,簌簌作响,美好得连阳光都不忍心打扰。
不过魏无羡忍心。
“忘机兄,又见面了!”
魏无羡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推开了古旧的木门,“吱丫”一声,他从门外走来,边走边像玩杂技一样单手把盘子转了一圈,然后稳稳当当地放在蓝忘机面前。
“怎么样,我厉害吧?”魏无羡挑挑眉毛,洋洋得意。
蓝忘机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悠悠然放下毛笔,伸手拿起冒着雾气的白瓷茶盏。
“忘机?蓝忘机?忘机兄?”魏无羡靠在桌子上,拿手在蓝忘机眼前晃来晃去。
蓝忘机眼睛都没眨一下,只当没这个人,兀自吹了吹手里的热茶。
“忘机……啧,蓝湛!”魏无羡自知没趣,索性直呼他的名字。
蓝忘机终于抬起头,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魏无羡倍受鼓舞,再接再厉道:“诶别这么冷淡嘛,你理理我呗,我有话跟你说!”
蓝忘机居然真的理他了,尽管声音冷得像霜雪寒冰:“我无话与你说。”
魏无羡闻言,得意得在蓝忘机面前打了个响指,笑道:“怎么没有?你看,这不就说了吗。我就知道,你其实很想跟我当朋友的,就是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无……”蓝忘机板着脸。
“无聊是吧?你看我多懂你啊,骂来骂去就是这一句,多没劲,还有没有别的词儿了?”魏无羡劫住了他的话头,信口就是一通调侃。
“无聊至极。”蓝忘机的表情冷得像块冰坨子。
“这不差不多吗。”魏无羡打了个哈欠,坐到蓝忘机旁边的位置上。
蓝忘机这回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了。
“诶别这样嘛,我真有话要跟你说。”
蓝忘机想象着旁边没有这个聒噪的人,一人岁月静好。
“你不理我啊?你不理我我就不说咯。”
蓝忘机一语不发,兀自捧起茶,饮了半盏。
“算了,还是告诉你吧——我在你的茶里下了□□。”魏无羡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蓝忘机喝到一半的时候方才施施然开口。
哐当一声,白瓷茶盏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蓝忘机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眸中怒火灼灼。
“干嘛这么看着我,药是我下的不错,但我可没逼着你喝,你自己问都不问就喝了大半杯。”魏无羡理不直气也壮。
“你…你简直是……”蓝忘机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刚刚就想和你说来着,谁让你不理我。”魏无羡继续言之凿凿。
蓝忘机却一声不吭。
倒不是气得说不出话了,而是他的药效渐渐上来了。
小腹处像是有一团邪火在灼灼燃烧,愈演愈烈,似有燃原之势。
蓝忘机的脸升腾起两抹不自然的红晕,一种奇异的感觉席卷了全身。
蓝忘机的呼吸越来越重,望向魏无羡的眼神里□□与怒火交织在一起。
魏无羡想,原来像蓝忘机这样的人也能有这般热烈的眼神,今儿可算是见到了,不亏不亏。
蓝忘机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甚至来不及再与魏无羡多言,便急急地要赶去冷泉。
魏无羡往旁边一步,挡在了蓝忘机的路上。
蓝忘机望向魏无羡的眼神已经快喷出火了,但魏无羡仿佛毫无察觉一般,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瓶。
“忘机兄,别紧张嘛,解药我带着呢。”
“我要是蓝忘机,我就亲自把你糊墙缝缝里。”萨萨看着魏无羡,诚恳道。
“他那时也差不多吧。”魏无羡漫不经心。
“可是故事到这里一点问题都没有,所以……”萨萨拖长了声音。
“所以?”魏无羡看了她一眼,挑眉问道。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是你垂涎人家美貌,把解药毁了。”萨萨异常笃定。
“胡说八道。”魏无羡说。
萨萨乐了:“不愧是和含光君相处了大半辈子的人,你说话的调调和他越来越像了。”
“不是我,是他。”魏无羡没理会萨萨的调侃。
“啊?”
“我说,毁了解药的人不是我,是他。”
萨萨猜的没错,薛洋和张大婶的重逢确实不那么温馨。
“今晚夜色如何?”晓星尘问。
“月黑风高。”薛洋叼着根草,走在他旁边,漫不经心道,“最适合我以前杀人放火了。”
晓星尘忍俊不禁:“你又在说笑了。”
“说笑?我说什么笑,你别不信,我以前可是无恶不作,街头巷尾的小孩听见我的名字个个吓得哇哇大哭。”薛洋随口吐掉了那根草,道。
“那你不如把名字说出来,看看我会不会也哇哇大哭?”真真是应了一句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晓星尘和薛洋在一起呆久了,竟然也学会了时不时开一句玩笑。
薛洋挑挑眉,顽劣一笑:“哟,这话可不像是你会说的。”
他快走两步到晓星尘前面,手撑在脑袋后面,转过身,边倒走边观察晓星尘的表情,嘴里懒洋洋道:“告诉你吧,你这辈子都没机会知道我名字了,当初可是你自己说不想知道的,这就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还是晚上自己趴在草席上偷着哭吧。”
也亏得他面对的是晓星尘,对方非但不恼,还被他逗笑了:“偷着哭倒是不会,不管你以前如何,如今的生活暂且安好,便不必再拘泥于过去了,一个名字算不得什么。”
薛洋似笑非笑,附和道:“是啊,算不得什么。”
他那时就已经觉得,晓星尘这人,或者说命数这东西,真的是怪的很。
骗他的他都信了,不骗他的,反倒一句也不信。
那句走尸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薛洋身后的。
两人一个眼疾,一个倒着走,方才竟是一个也没注意到远处的走尸。
索性薛洋耳力极佳,走尸尚未靠近,他便飞快地转过身,降灾出鞘而指。
指向一个他熟悉的面孔。
其实说熟悉也很勉强了,她的脸早就已经腐烂,依稀还能辨出死前她丈夫的拳脚所留之迹,衣服上隐隐还能看到干涸几十年的、黑色的血迹。
而薛洋一眼就认出她,是因为她还围着一条蓝布围裙,那条仿佛还能从中掏出糖果递给薛洋的围裙。
这个杀伐决断的人第一次生生止住了剑。
可是没有用,下一秒,一道沐着月华的剑光就在薛洋面前,将张大婶的凶尸一斩为二。
晓星尘看不见,可是霜华“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