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殿下-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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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儿,早些歇息吧。”贤妃关上窗子走到门口往外看了一眼,天色阴沉沉的,乌云遮日似是马上就会下起暴雨。“先生今日大约不会来了……”扭头看了一眼圣王,他依旧歪着脑袋伏在一大桌礼物前,像望夫石一般盯着门口。

    “母妃,他该不会忘了今日是儿臣生辰吧?”圣王有些失望,伸长脖子往门口瞧去。

    “许是圣上叫去了,亦或是有急事耽搁了。”贤妃轻轻合上门,走到圣王身边拍拍他的小脑袋,“先生平日最疼你,定不会忘了你的生辰……我儿今日已然成年,娘亲前几日和你说的……”

    “母妃,儿臣不喜欢小媛,望您莫要一再相逼!”圣王不待贤妃说完便站起身,随手将一桌子礼物推倒在地。这些都是朝中大臣送过来的,想当年何人将他当皇子对待过如今好不容易得父王赏识,成了年受了封,所有人都围过来巴结。所谓人心当真可笑至极!

    “母妃知你心悦先生,只是这男人与男人之间……”贤妃知道圣王的脾气,若是逼急了他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所以呢?母妃就要逼我娶小媛只因她是皇后的侄女”圣王有些恼怒,原来自己的母亲也不能接受他喜欢一个男人的事实。人在气头上难免会说出一些胡话,“母妃当我是什么?争宠夺嫡的利器吗……”

    “啪,混账东西,这些话你也说的出口你你你……”贤妃气的浑身发颤,甩手给了圣王一耳光,哭着夺门便跑出去了。这便是圣王最后一次见到她……

    刹那间天空换了颜色,如同切换镜头那般。一轮明月高挂于九天之中,百姓都围在城门之下,耳边充满了嘈噪声……

    “烧死他,烧死他……”

    “祸国殃民的妖怪,蛊惑国主……”

    “快施法烧死他,莫要让他跑了……”

    “勾结皇子,毒害吾王,该杀……”

    “哈哈哈,愚蠢的臣民。你快看看,这群蠢货都以为你是妖怪呢!你现在害怕吗?他们要烧死你呢……”圣王哈哈大笑举着火把缓缓靠近贤。在地牢里,贤被灌了大量的焚仙散,此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当看到眼前自己一心想守护的人在他脚下引燃木桩时,心口仿佛被钝物重击一般。火势迅速蔓延至全身,烧焦了他的衣物。贤绝望的看了圣王一眼,开口轻声问道:“殿下当真想要我死”不待他回复便现了真身腾空而去。众人都被眼前的通体金色,闪闪发光的巨龙吓的够呛,只见它在皇宫上方盘旋一圈便消失了。这便是贤坠湖的那一夜……

    “贤……贤!”圣王颤抖着身体从梦中惊醒过来,“本王怎么会想让你死呢?”撑起身靠着软枕坐在床头,“这双手沾满了太多人的鲜血!”望着自己的手,圣王不禁打了个寒颤。“这用人骨垒起来的帝位,这样的本王该令你多么失望啊!”耸着肩膀轻声啜泣着,“本王实在不想你看到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陛下,烈将军在殿外等候多时了。”婢女在门口轻声提醒着。

    “让他进来。”圣王起身随手拿起一件袍子披上,推开门便看到烈一身素衣直挺挺站在书案前。

    “几更天了?”圣王顾自走到案前坐下,见天色还未亮便开口问道。

    “五更,四王爷打算将十三王爷葬入皇陵,现已出发半个多时辰了。”烈有些不耐烦的禀报着。

    “本该如此,随他去吧。”圣王听闻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又见烈如此急躁便三言两语打发了他。

    “我想,陛下该去送一送十三王爷!”烈不想再多费口舌,有些缘分早就是上天注定,自己何必又多管闲事,更何况眼前这人曾是自己心中挚爱……

    第4章 第四章

    辰时的阳光温和的照耀着将军府,积雪也开始慢慢融化。烈从集市上买了些刚出炉的糖炒栗子,揣在怀里快步跑回府。想着那人定然又等在门口,不免有些担心他会着了风寒。大步跨进门却没有看到那人,烈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平日自己出门,不论多晚他总是会等他回来,今日倒是个例外。烈心想(许是他还没醒过来!)快步走到寝殿,轻轻拉开内室隔间的门,“洙儿,我…”烈探头往榻上看去,那人依旧不在。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回头便看到管家站在门口……

    “将军回来了!”管家面带笑容佝偻着身子像烈行礼。

    “洙儿呢!?”烈有些窝火,一肚子气全撒在管家身上,面露凶色质问着。

    “在…在后院。”管家明显被吓了一跳,吞吞吐吐的回话。

    烈瞅了他一眼没多理会便移步向后院走去……

    众人围着一只不知从哪儿跑来的毛绒绒小狗逗弄着,洙儿看的也很是高兴,便道:“抱给我摸摸…”

    婢女立刻拿来一张绒毯铺在洙儿腿上,又用棉布将小狗的四肢爪子擦拭一番,双手捧起它递给洙儿。洙儿伸手接过它抱在怀里,小奶狗却有些不配合的蹬腿想要跳下去。“乖…”洙儿温柔的抚摸着小奶狗的脑袋安慰它,它颤抖的小身子慢慢稳定下来不再躁动不安,伏在洙儿腿上用自己的小脑袋蹭着洙儿的手掌。“嘿嘿,你看,它很喜欢我呢!”洙儿得意的笑着抬头对婢女说。

    烈站在假山旁看的一愣一愣的,时隔二十二年,这还是头一回见他笑得这么开心呢!是了,这二十二年自己又何时关心过他会不会开心?会不会笑呢?

    “洙儿,我回来了…”烈缓缓靠近他。

    洙儿听见烈的声音,抬头看见他向自己走来,便收了笑容放下小奶狗,扶着婢女缓缓站起来向烈行礼。道了一声:“烈将军。”

    烈又是一愣,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盯着洙儿。以前他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烈哥哥长烈哥哥短的叫唤,后来腿受了伤,他唤自己为烈,现在突然唤一句烈将军,让烈觉得他们之间生分了许多。

    “我…我给你买了你喜欢的炒栗子,你快尝尝!”烈掏出怀里油纸袋装着的糖炒栗子放在石桌上,自顾坐在石凳上剥了一个栗子递给洙儿。

    “多谢将军!”洙儿拿过石桌上的袖绒,将双手插进去取暖,并没有想接过栗子的意思。“我已用过早膳,将军自己吃吧!”

    烈尴尬的收回手,低头掐着栗肉心想。(已用过早膳是什么意思?他从前不都是等自己回来一起用膳吗?就算是过了餐点也会等,今日这是怎么了?像换了个人似的!)

    皇陵外

    “子傅就在此等我吧!”浩王转动着石壁上的机关缓缓打开地宫大门,抱起十三的尸体默默走了进去。

    看着那瘦弱的身躯一点点消失在密道之内,南回头走向身后那一排排石碑前。许久之后停留在角落里的一块碑前,伸手扶住石碑慢慢跪下。“殿下,我来晚了……”碑面上篆刻着‘卅翎摩氏圭圣’,“很冷吧?别怕,我陪你……”南伸出手环抱住碑体,将身子贴近碑面,就像抱着一个人的身体一般。泪水落在石板上,在这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滴答声。“我会努力撑下去,等你回来!”

    南听闻院外传来阵阵马蹄声,心想此时莫不是被官兵发现了吧?疾步走向密道打算去找浩王,院门便被哗啦一声打开了,南只好猫着身子躲在就近的一块碑后。一个身着素衣头戴斗笠的人快步走进来,斗笠拉的很低故意遮住了上半张脸,单看那身形像极了先王。(此时的圣王已经四十有余)南望着他一步一步缓缓走上祭台……脑海中浮现出一帧帧画面与之重叠,举着火把的圣王走向自己,一点一点的靠近,然后引燃脚下的木桩……南闭眼狠狠地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

    “谁在哪里?!”圣王听到碑后传来动静,停步厉声问道。

    如果说再过二十年,四十年,六十年……乃至一百年,南大约都不会忘记那个人的声音!他红着双眼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他还活着!这一定不是梦,肯定不是!哆嗦着身体从碑后走出来和眼前的人相对而立。

    “殿…殿下!”就连开口唤他也会声带发颤。

    圣王猛地抬起头伸手摘下斗笠看向南,二十年了!在这整整二十年里,他一边想要找寻他,另一边却又害怕见到他。(当年害他坠崖的是自己,如今变成一国暴君的也是自己,若是相见他定会对自己感到失望吧!)圣王快步走向他,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肩膀,想要紧紧搂住他却又不敢用力,他太害怕这又是梦境!震惊,喜悦已经无法言喻此刻两人的心情……

    “我就知道你没死,你怎么可能会死!”圣王将头埋在南颈间默默抽泣,“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圣王一激动,又以‘我’自称道。

    “世人皆传你已病殁,我以为……”南轻轻拍着圣王的背安抚他。

    圣王刚想要和南解释那谣传是宫中故意放出来,只为寻他回去的引子。不巧便看到他身后那块石碑,明晃晃的烫金字体刺痛着他的双眼,‘卅珞戚氏璺宣帝客詞’

    圣王松开南,握着拳头红着双眼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问道:“你是来见 我父王 的!?”

    南显然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这才看清楚他的右眼被一小块金色面罩遮住了,但是却掩盖不住此时他眼中的冷漠感。那种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刚刚成年的圣王抱着面目全非的贤妃来求自己救救他母妃,然而贤妃早已断气,就连尸首都已经被泡的红肿发紫。贤表示束手无策,那时的圣王也是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恶狠狠的讲道:“今日你不救本王母妃!?好!本王记着!你也给本王好好记着……”

    那些被丢失的记忆一点点在脑海闪现,南红着双眼狠狠甩了甩头不忍看见,“我,我是与浩王一同前来,并非来见先王……”他抬头与圣王对视,伸出手想要抚摸圣王的脸。

    “哼!本王并未死,你失望了?”圣王冷哼一声不等南回复,便推开他缓缓走到那石碑前,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碑壁,随后突然发力一拳击断碑上雕刻的龙角。“你对本王的父王当真用情至深呢!?”扭头一把拉过南,南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这惯力推到碑前,双腿一软跌跪在碑前,头也狠狠撞在碑壁上晕死过去了。

    “三哥!?”浩王从密道走出来便看到这一幕,快步跑到南跟前扶起他抱在怀里。“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圣王欲扯开浩王抢夺他怀里的南,奈何浩王抱得死死的,生怕眼前这人又要发疯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我好不容易带他回来,你为何还要再次这样伤害他!?”

    “本王如何行事,何须你来置喙!?”圣王俯首盯着浩王,看到南的额头还在不断冒血不禁有些心焦,“让本王带他去见御医!”

    浩王这才发现南的额头撞破了,随手撕下一块衣襟胡乱缠绕在他的头上。圣王趁机一把抢过南,抱着他跑出皇陵,跨上马往皇宫飞奔而去……

    “传太医,快!”圣王将南从密道抱出来时,着实把一众正在洒扫的宫女吓了一大跳。往常宫中盛传陛下不近女色,是因为其性取向有问题。今日突然抱着个男人回寝殿似是证实了谣言。

    不好女色,后宫自然也是无嫔妃子嗣,这太医院也闲置了二十多年。如今突然传召,吓得正在嗑瓜子闲聊的医官们面面相觑,更是无人敢接召前往,无奈只好请出老医傅杵着拐杖慢悠悠爬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圣王跪在榻边,捧着南粗糙的一双手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贤,我不是故意的……”将南的手掌贴近自己的脸,来回蹭着他的手心,感受着那久违的温度,最后忍不住嘤嘤的哭了起来。

    “陛下。”老医傅佝偻着腰站在门口,放下拐杖缓缓屈下双腿想要行礼。

    “不必行礼!”圣王看到传来的竟然是老医傅,不禁有些怒火中烧,站起身走到门口搀扶了一把。

    眼前这老太爷在圣王还是个无名之辈时,便时常关照他们母子。那时圣王体弱多病,奈何上面又欺负他母亲是个老实人,常常克扣他们月利,碗里更是十天半月见不到肉星,每每圣王病倒,都是这老太爷帮衬着拿些好药材给他,路过国子监也会偷偷塞些补药在他衣袖里。此时就是再生气,圣王也不会在他面前发怒。

    老医傅缓缓走向榻边,往那床上躺着的人瞥了一眼,便吓得一个踉跄跌跪在地上,随后立即直起身来,“子傅!”双手叠合恭恭敬敬行了跪拜之礼。想当年璺宣帝为贤子傅创立国子监时,宫中大大小小嫔妃官吏乃至奴婢都曾前往听教,其位可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试问那时宫中谁人会不知贤子傅呢?

    圣王站在一旁干着急,“莫要多礼,且看看他伤势如何!”

    老医傅这才反应过来,拉着南的手臂试图把脉,袖口往上卷了一番,吓得他又是一愣。只见那手臂上处处都是伤疤,似是被某种野兽撕咬过一般。圣王也吓得不轻,红着双眼扑到南的身边,轻轻抬起另一条胳膊,缓缓揭开袖口,映入眼帘的又是密密麻麻的疤痕。“这…”圣王想要抚摸他的臂膀,却又不敢触碰那些疤痕,它们就像在告诉圣王,(都是你害得!是你造成的!)圣王不禁打了个寒颤,轻声问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老医傅诊完脉扭头看了圣王一眼,缓缓开口说道:“先生只是磕伤,暂无大碍,约午时便能醒来……老臣…有些话,不知当不当问……”老医傅轻手轻脚帮南换上药膏。

    “但问无妨!”圣王握紧拳头紧闭双眼,不敢直视床上的人儿。

    “先生当年被当做妖物与陛下一同关在天牢,那时国师曾对先生用过大量的焚仙散,陛下可知?”

    “是!”圣王点了点头。

    “后来先生幻化了真身逃离皇宫,大皇子为了捕捉他,曾利用了环仙绳困住了他……”

    “是…”圣王咬紧下唇依旧紧闭双眼,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先生坠崖落下的湖…”老医傅站起身来,“名唤万妖湖!陛下可知?”此时的老医傅也全身颤抖,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很多。

    “万妖湖!?”圣王听到这名字,猛地睁开双眼,泪水再也关不住,哗啦啦往下淌。他紧紧盯着南的双臂,终于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臂膀,“这累累伤痕是…被妖怪啃噬的!?”

    “哼!陛下大约不知先生也曾救过微臣的命吧?”老医傅冷哼一声恶狠狠盯着圣王,“我曾翻阅无数古籍查找这焚仙散与环仙绳的作用,以先生的修为,岂会丧命于这二物?奈何他被逼落悬崖掉在这湖中,如今先生半身修为全都为你一人葬送了!”老医傅气急攻心,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血渍糊了圣王一脸,“我曾无数次想要杀了你为先生报仇,奈何你身边之人武艺高强,你的身体又从未出现病症……咳咳咳…我也曾庆幸你荣登帝位,然而我万万没想到,你竟是个草菅人命的昏君……咳咳咳…如今的你还有何颜面将先生捆在身边!?你,你…”老医傅气的昏厥过去了。